第二天一早,武大郎挑着炊饼担子准备出门。
赵叹叫住了他:“武大哥,你这炊饼,光这么卖,挣不了几个钱。”
武大郎叹了口气:“兄弟,俺也知道。可这清河县卖炊饼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大家都是勉强度日,还能怎么办呢?”
赵叹笑了笑:“手艺是好手艺,就是思路得改改。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让你的生意好上至少一倍。”
武大郎问道:“什么法子?”
就连在里屋忙活的潘金莲,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支起耳朵听。
赵叹把那炊饼掰开,递到武大郎面前:“你这炊饼,本身做得不错,用料扎实。但是太单调了,吃一个还行,吃两个就觉得寡淡无味。”
“那……那该如何是好?”
赵叹想起了前世的老干妈,一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夹上一大勺香辣的豆豉酱,他能一口气吃两三个。
这个时代没有辣椒,但可以做别的酱。
他胸有成竹地说:“我曾在南边游历时,见过一种吃食,唤作‘肉酱’。用那肉酱夹着炊饼吃,滋味绝妙。若是大哥能做出这肉酱来,搭配炊饼售卖,生意何愁不好?”
武大郎一听:“肉酱?那……得用多少肉?本钱岂不是更高?”
赵叹摆了摆手:“非也,我说的肉酱,用料极为便宜。”
他冲里屋高声喊道:“嫂嫂,劳烦你取笔墨纸砚来。”
潘金莲赶忙进屋取来文房四宝,亲自为赵叹磨墨。
赵叹提笔,一边写,一边对武大郎讲解。
“主料,用猪板油,再备些豆酱、豆豉、葱末、姜末、盐、花椒粉。”
“做法也简单。猪板油下锅,小火慢熬,熬出猪油,油渣捞出备用。”
“用这猪油,慢炸葱末姜末,直至焦黄,捞出不要。再下油渣、豆酱、豆豉、花椒粉,添上少量清水,用最小的火,慢慢熬煮片刻,香气一出,便成了。”
武大郎听得目瞪口呆,这些都是最廉价的原料:“这……能好吃?”
赵叹将写好的方子递给他:“空口无凭,做一次便知。”
潘金莲立刻自告奋勇,按照方子去厨房忙活起来。
不多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浓郁酱香,混着油香,从厨房里飘了出来,瞬间就钻满了整个屋子。
武松也被这香味吸引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瓮声瓮气地问:“嫂嫂,你这熬的什么玩意,恁香了!”
不一会儿潘金莲端着一碗黑乎乎、油汪汪的酱走了出来,放在桌上。
赵叹拿起一个还热乎的炊饼,中间豁开,满满当当地夹了一大筷子肉酱进去。
他将炊饼递给武大郎:“大哥,尝尝。”
武大郎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唔!”
他双眼圆睁,整个人都定住了。
松软的炊饼,吸收了肉酱里咸香的油脂,味道变得丰富无比。
酥脆的油渣配上豆酱和豆豉的咸鲜,再加上花椒带来的那一丝丝麻,所有的味道在嘴里炸开。
“好吃!太好吃了!”武大郎三两口就将一个炊饼吞下肚,意犹未尽地看着那碗酱。
赵叹又给武松和潘金莲各夹了一个,两人尝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
武大郎激动地搓着手:“赵兄弟!你真是神人啊!”
“武大哥,从明天起,你的炊饼,要换个卖法。”
“怎么换?”
“一个炊饼,还是卖原来的价钱。但若是有人一次买两个,你就送他一勺肉酱。如果他买三个,你就送他两勺。”
武大郎愣住了:“送?这酱都是用油和料熬的,白送岂不是亏了?”
赵叹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桌子:“你这脑子!这酱的本钱才多少?猪板油和豆酱都是贱物,这一锅酱,够你配上百个炊饼了!你送出一勺酱,却多卖了一个炊饼,里外里是赚是赔,你不会算?”
武大郎终于恍然大悟:“赚!是赚的!”
赵叹接着说:“这还不够。你还得吆喝,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炊饼与众不同。广告词我都给你想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街边小贩的调调:“武大炊饼香掉牙,抹上肉酱不想家!”
这句词简单上口,又带着诙谐劲儿,潘金莲听了,也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武大郎跟着念了两遍,越念越觉得顺口。
赵叹看着他那副样子,继续说:“光吆喝还不够,你得让人免费尝。每天头十个客人,就算只买一个炊饼,都送一勺酱,让他们尝味道。这叫先舍后得。”
捆绑销售,免费试吃,广告洗脑。
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武大郎砸得晕头转向。
他屁颠屁颠的扛起挑子,一头挂着炊饼一头挂着酱,出门去了。
而一旁的潘金莲,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这个谈笑间便能点石成金的男人身上。
武松见自己哥哥的生意,经过赵叹的改良肯定能好上不少,他也是心情大好,说要出城去活动活动筋骨。
家里一下子就只剩下赵叹和潘金莲两个人。
潘金莲收拾完碗筷,便坐回窗边,继续干着手里的针线活。
赵叹看着对面那个专心致志做着针线的女人,她的侧脸很美,长长的睫毛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赵叹忽然开口:“嫂嫂这手艺,真是巧夺天工。”
潘金莲手指一顿,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赵叔叔谬赞了,不过是些糊口的玩意儿,当不得夸。”
“嫂嫂此言差矣。”赵叹慢悠悠地说,“我见这针线在嫂嫂指尖穿梭,倒想起一句诗来。”
潘金莲的兴致被勾了起来,停下了手里的活:“哦?不知是何诗句?”
“正是崔护所写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嫂嫂之美貌,无异于此。”
潘金莲心头猛地一跳,这首诗她听过,说的是一个书生对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见倾心,次年再寻,却已人去楼空。
潘金莲只觉得脸颊滚烫,一颗心砰砰乱跳,她轻声细语的接上了下半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么些年,从未有一个男人,用这样的方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赵叔叔……莫要取笑奴家。”她的声音细弱蚊蝇。
赵叹表情一变,认真的说:“我并非取笑,只是有感而发。嫂嫂自幼命途多舛,如今却还……真是苦了你了。”
“苦了你了”这四个字,狠狠钻进了潘金莲的心缝里。
她想起自己九岁那年被卖入王招宣府,十五岁时又被张大户霸占,那明明不是她的错,却又遭主母毒打,最后倒贴嫁妆嫁给了这个丑陋的男人。
赵叹像是没发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最开始,那该有多好?”
潘金莲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这个男人……他怎么会……怎么会如此懂她!
懂她的不甘,懂她的悔恨,懂她所有的身不由己!
“赵叔叔……”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身体微微颤抖着看着赵叹,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
“赵叔叔,你……”
吱呀——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武松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