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宋煊宣布完这一劲爆消息后,汴河两岸百姓便疯狂陷入了吃瓜的节奏。
前些日子大娘娘姻亲马季良被宋大官人当庭暴揍一顿,滚出京师。
许多茶商对宋大官人的观感那是直线上升,连带着其余商人也极为有好感。
这说明宋煊收税后,是真的干活有保护你利益的能力!
他不会让其余权贵直挺挺的侵犯你自身的利益。
而且还传出大官人为了筹集赈灾款,准备在樊楼举办拍卖会的小道消息。
除了皇家宝贝之外,还有一个纯净琉璃所制的海东青,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知道真假。
昨日同为大娘娘姻亲的王蒙正之子打死了厢军老卒,更是让众人议论纷纷。
主要是宋大官人当场暴揍凶犯的场景,他们大多数人都没瞧见,都在打探。
毕竟宋煊可是状元郎,动手不像他的风格,反差太大,故而热议度极高。
现在宋煊又当众宣布,大娘娘同意判处了凶犯王齐雄死刑,秋后问斩。
两件事前后发生的时间可不长,这就让众人都觉得刘太后早年间是不是有一个流落在民间的孩子,姓宋啊!
前一个她钦点的连中三元宋庠,时隔三年后官家钦点的连中三元宋煊。
这里面可太有关联性了。
如此话头一开,百姓那传八卦的思维,可是极大的发散了,再也不觉得排队没什么意思。
许多人一边排队下注,一边与前后左右议论,氛围简直和谐的不得了。
再也不怕排队的时候,没意思,总是一个劲的抱怨排队时间这么长。
现如今就算是买了赌注后,也不愿意立即离开,而是三五成群的买完后一块往外走,继续聊这些个话题。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平民百姓,遇到这种憋屈的事,那是极为的感同身受。
现如今有了宋青天给咱们撑腰,那心情当真是不一样啊!
待到宋煊宣布完后,就直接带着种世材回了县衙,他让张方平等人在这里看着现场,避免再出现什么突发事件。
刘随等人去了开封县衙主要是查阅了卷宗,又提审了证人以及苦主,最后去了大牢找王齐雄。
他们一瞧王齐雄的这个模样,看样子没少吃苦头。
但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个外戚,做出的恶事又不止一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刘随,他可是没少被这些外戚诬陷。
要不是王曾护着他,刘随也选择跟晏殊一个样,外派为官,眼不见心不烦的。
王齐雄还想着这几个官员是按照大娘娘的意思救他来的,所以表现的异常强硬。
倒是也不用刘随三人仔细盘问,他直接就承认是失手打死的,而且还是那死老头子先动的手。
刘随等人脸色严肃,只是按照宋煊的判词询问,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待到问个七七八八后,刘随瞧着王齐雄这番嘴硬的模样,也不在乎了。
宋状元审案子当真是有一手的。
就让王齐雄等着最后通知被处于斩刑就得了,免得他提前自尽。
反倒无法在东京城百姓面前明正典刑,没有震慑效果喽。
几个人瞧着王齐雄这番惨样,还是有点疑问的。
若是传出去宋煊刑讯逼供,反倒是不美了。
刘随等人回到宋煊的办公用房后,把自己心中的疑问给问出来了。
“刘员外郎,哪有什么刑讯逼供,不过是他嘴巴不干净,顺带想要袭击我这个大宋官员,打了他板子罢了。”
刘随是刑部员外郎,此番正是由他主导复核。
宋煊的说辞,他们也没有较真,点头道:
“那便好,宋知县案子处理的极好,没有什么漏洞,全都是依律而判。”
“对了,还有一件案中案。”
宋煊把一旁的种世材给介绍出来,有关种世衡的事。
“竟然还有此事!”
狄棐连连表示,他准备请求前往地方上探查一二,找出王蒙正犯罪之事。
否则等他回过神来,怕是又要开始报复了。
就在几个人谈话的时候,外面来了掌柜的,说王蒙正吃饭不给钱,还把桌子给掀了,银器都踩瘪了,请宋煊给做主。
宋煊直接差班峰带队过去讨要,若是讨要不成,便回来走正式诉讼流程。
班峰领命而去,昨日让齐乐成出了风头,那县衙内谁都想要进步。
尤其是对上“软柿子”了,这个时候不进步,真要等到铜豌豆的时候再想要进步,那岂不是要硌掉自己两颗牙?
“看样子气急败坏了。”
蔡齐摸着胡须笑了一声:
“宋状元还是要小心行事,免得他女婿刘从德暗中找麻烦。”
“多谢蔡员外郎的提醒。”
宋煊与蔡齐也不是没见过,中状元上殿与游街等活动都是他主持的。
狄棐有些好奇的询问:“宋状元,你是如何说服大娘娘同意判决的?”
毕竟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都感到不可思议。
此时公事办完了,自是想要解决一下心中的疑惑。
宋煊瞧着几个好奇的眼神,笑了一下:
“王蒙正找大娘娘为他儿子说话,找了一个替死鬼。”
“我就主张把替死鬼跟王齐雄一起判死刑,绝不让步。”
“就这么的,大娘娘就赞同了我对王齐雄的判罚。”
狄棐啧啧称奇。
他知道王蒙正肯定会找借口为他儿子开脱,但是没想到宋煊也会如此强硬,让大娘娘都无话可说直接同意了。
因为这不是宋煊第一次针对外戚,而是第二次了。
刘随却是觉得宋煊定然是隐瞒了一些信息。
他在外面也不好大肆传播大娘娘说过的话。
解决了心中的疑问,刘随等人也就不在这里久留,而是回去向宰相们汇报。
到时候兴许还要去外地出趟差,多抓一下王蒙正的罪名,他在东京都如此猖狂,去了外面岂不是要当土皇帝?
“你给你大哥写封信,让他仔细配合。”
听了宋煊的话,种世材连连道谢,就在这里写完信后,直接去驿站找人送信去了。
如此大好事,他大哥如今都四十多岁了,再被压着,还能有几年仕途可言?
宋煊在浴室已经安排了眼线,王曙也是勤跑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封县排水好一些。
那人炼丹没有受到影响,目前一点进展都没有。
对于王曙的询问,宋煊也是没什么好办法。
这种凶手神出鬼没的,只能被动等着,鱼饵也早就撒下去了,人家暂时不上当,你没辙。
摸鱼大赛是进行的如火如荼,刘从德一脸兴奋的道:
“宋状元,我运来的大批粮食就要到了,全都堆积在新码头。”
王羽丰最近也跟着刘从德,然后听到了自己当官的好消息,还是跟在宋煊身边学习治河的经验。
简直是意外之喜。
就算大哥要死了,可是王家传承还有自己呢,只要老老实实的跟着宋煊厮混,那必然是倒不了的。
“哦!”
宋煊眼前一亮,这么多粮食终于到了:“车马行可是够用?”
“不够用。”
刘从德正是想要找宋煊来帮忙:
“不仅我的粮食到了,东京城其余粮商的粮食也到了,他们要跟我抢占市场。”
“还有那钟离瑾他搞了几十艘运输奇花怪石的船,也堆积在码头,跟我抢这车马行。”
东京城就是靠着水路运输支撑,如今河流被宋煊截断,他们只能雇佣车马行去运输。
运力十分紧张,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到东京城外的码头。
宋煊倒是没想到钟离瑾他一个搞佛学的,怎么搞来几十艘奇花怪石?
“宋状元,是觉得钟离瑾奇怪?”
“不错,我觉得他搞点粮食正常,这个时间点搞几艘奇花怪石也正常,修佛的总归有些雅趣嘛。”
“但是他搞几十艘,这问题就大了!”
“哈哈哈。”刘从德见宋煊面露困惑:
“如今东京城的情况,可不光是你能做出政绩就能升官的,最主要的还得有人帮你说话。”
“那有人帮你说话,自然需要送点东西。”
“贿赂?”
宋煊着实没料到钟离瑾一个佛性那么强的人,还会搞贿赂!
“不是人人都像宋状元这般有能力,还能获得大娘娘的喜爱。”
刘从德瞧着宋煊这副困惑的模样,便知道他对于官场的黑暗定然是不知全貌。
朝廷可以给你安排在外面的官职正常升迁,可是到了京师,那可真是一个屁股一个坑,没那么多位置给你。
除非像张耆那样,刘娥直接硬挖一个坑给他,造成朝中有两个枢密使的先例。
“对啊,你不要被他礼佛的外表给哄骗喽。”
刘从德得意洋洋的道:
“据我所知,他当年与丁谓关系亲密,而且也曾经贿赂过他。”
“丁谓?”
宋煊呵呵笑了几声:“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今丁谓的豪华住宅被赏给了小娘娘的家族,那花园里的奇花怪石,可都是钟离瑾的手笔。”
听着刘从德的科普,宋煊算是明白了,原来钟离瑾这是路径依赖啊。
宋煊本以为花石纲是宋徽宗自己个得到太上老君的托梦,相信怪石当中有蟠龙神力,所以搜罗了二十年的怪石,开启了中国鉴赏怪石的风气。
他未曾想这种怪石鉴赏,早早就有小众群体喜欢搞了。
米芾拜石称“石痴”,他见到奇形怪状的石头就祭拜。
当然不排除他本来就是个癫人,搞行为艺术也正常。
“这些奇花怪石不贵重吧?”
“宋状元说笑了,破石头能贵重个屁啊!”
刘从德先是嘿嘿的笑着,随即面露严肃之色:
“我不清楚他们这群喜欢看怪石头的人是怎么想的。”
“但目前就是有一点,我非常不满意。”
“钟离瑾他作为开封府通判,竟然滥用权力,先运他那些破石头,把我这些粮食堵在码头上。”
“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是,他知法犯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王羽丰也附和了一句:
“不知道如今东京城缺乏粮食,早日让百姓果腹才是正事,钟离瑾他就不配当通判。”
“啊?”
宋煊极为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两个人。
“我不明白。”
“这件事多简单明了,宋状元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煊指着刘从德道:“你是谁啊?”
“鄙人刘从德啊!”
刘从德满脸疑问,他也不明白宋煊为什么这么询问。
“那钟离瑾作为开封府通判滥用手中的权力,那还能滥用过你这个大娘娘的侄儿?”
“宋状元,你不要阴阳怪气的。”
刘从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
“我这倒卖粮食,一不是趁火打劫,二是想要干干净净的挣一笔钱,三绝不能知法犯法。”
“至少不能在宋状元面前这么做,总得给你个面子。”
王羽丰却是知道,自己的姐夫怕被宋煊给法办,最后钱粮都不保,白辛苦一趟。
他不得不开始学习遵守大宋律法这件事。
王羽丰可以肯定,若不是宋状元在这里担任开封知县,等他高升调往外地,他可不相信自己姐夫还会给其余人面子。
“哈哈哈,原来如此。”
宋煊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刘从德还想要走正式途径,去警告钟离瑾了。
一时间他都有些不习惯,刘从德想要浪子回头的心思。
“这件事就交在我身上。”
宋煊也是拍着胸脯子保证:“开封府的通判我能抓走一个,便能抓走第二个。”
“对对对。”
刘从德满心欢喜,他等的就是宋煊这句话。
“咱们赶快走吧。”
“等等。”
宋煊拽住急躁的刘从德:
“你是说除了你还有其余粮商的粮食,也都运到此处了?”
“对啊。”
宋煊轻微眯了眯眼睛:“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让车马行的人运输他们的粮食。”
“啊?”
刘从德未曾想到自己的努力会为他人做嫁衣:“宋状元如何把胳膊肘子往外拐?”
“这些人的粮食堆在船上,他们容易把粮食给运走,我们先给他们来一个关门打狗,只要这粮食进了东京城,定然让他们出不去。”
刘从德不明白宋煊的这番安排:
“可是他们有粮食进来,我的粮食岂不是卖不上价格?”
“我会允许东京城的粮价继续上涨。”
“到时候你囤的多,就卖的多。”
“他们加一起兴许能跟你打个平手,但是他们又不是一条心的,最终你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都吃下。”
“这?”
刘从德心中也在盘算,若是宋煊下令允许米价继续上涨,对于自己而言,那也是极为有利的。
“可是。”
“这样吧,你们一队一天的往东京城运粮食。”
宋煊又给刘从德出了个主意:
“第一天就让他们运,第二天你们运,一来一回,也别说咱们欺负他们。”
“过不了几日,他们也会把粮食源源不断的运来,到时候还是你的门路多,至少有朝廷拖底,他们有吗?”
“倒是不错。”
刘从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至少宋煊没有完全偏袒那些粮商。
“走,咱们去现场瞧瞧。”
宋煊站起身来:“你们都会骑马吧?”
“那肯定的。”
刘从德他们养的可是战马,成色要比宋煊从司马光手里买的那匹要好上许多。
一行人骑着马和驴子奔着新码头而去。
钟离瑾也是得到消息后,立马亲自赶往了新码头,就是确保自己的东西能够第一时间运送到东京城来。
开封府尹的位置,自己坐定了!
于是到了码头这里,他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让车马行把其余人东西都放下,先运输他的。
谁敢得罪这位新来的开封府通判啊?
据说人家能眉宇间产生舍利,颇得大娘娘信任。
怕是下一届开封府尹的接替者。
在东京城做买卖,谁敢得罪开封府尹?
“咱们要不要去找宋状元说一说此事。”
“是啊,大不了咱们卖宋状元一个面子,暂时维持几天低价粮食,也好比在这里囤着。”
“万一水汽越来越重,把粮食都放潮了,可就卖不上价了?”
“是啊,那刘家的运粮船可比咱们还要多。”
“要是不找宋状元,咱们的粮食根本就运不到东京城。”
这批粮商们还在商量,刘从德得了消息就直接去找宋煊了。
“宋状元那么英明,一直都没有限制粮价,我心里总是突突的。”
“宋状元是英明,可是当官他才多少时间,如今朝廷有粮食赈灾,又有摸鱼大赛能挣钱。”
“咱们这批粮食百姓买不起,定然能够卖到他手里去。”
“若是刘家动用权力,咱们这批粮食都要堆在这里了。”
其实他们可以把粮食价格下降,让百姓长途跋涉到这里来买。
但是都到了九十九步,眼瞅着就能挣大钱,谁能抵得住诱惑?
“走吧,要不然粮食都赔在这里,我心疼啊。”
“你们两个先去打探一下口风,若是宋状元能够帮咱们,咱们勉为其难的降价三天,要不然挣不到多少钱。”
“好好好。”
诸多粮商这才商议妥当,直接骑着毛驴走了,准备去找宋煊,希望他能够主持公道。
游晖未曾想到能在半路碰到宋煊,他连忙迎了上去。
“宋大官人留步,小人游晖,乃是东京城粮会的会长,正要去寻宋大官人。”
宋煊勒住缰绳,瞥了他一眼,不曾见过。
但是衙役也没有放他进入圈子。
“有什么事?”
“宋大官人。”游晖先是行礼后,这才开口道:
“钟离通判他在新码头要车马行运他的那些怪石头,几十艘奇花怪石,怕是十天十夜都运不完的。”
“可是小人等运粮来的,没有车马可用,若是粮食耽搁久了,怕是全都折损在这里。”
“所以小人才斗胆回去,想要宋大官人为我等主持公道,希望车马行能够先运输我们的粮食,再运输钟离通判的那些石头。”
宋煊听完了跟刘从德一个诉求,他只是点头:
“此事我也做不了主,毕竟钟离通判早就与车马行定好了,这一旦毁约,赔偿的钱财,谁出?”
“我出,我出。”
游晖连忙满口应下,这点损失算不得什么。
一旦下了大雨,那这些粮食可都是要毁了,最好全都入库,大家才能拥有更多的钱袋子。
刘从德瞥了他一眼,明明是我先来的。
平白让他捡个便宜,这件事没完,你给老子等着!
收拾不了宋煊,我还收拾不了你们吗?
于是众人一同赶路奔着新码头而去。
钟离瑾瞧着这怪石,越看越喜欢。
旁人都不懂这种怪石的好处。
“吁。”
宋煊勒住缰绳,便听到班峰率先骑着毛驴报号:
“宋大官人至此,新码头管事的上前续话。”
于是负责收税的小吏跑着小碎步连忙过来行礼。
他方才是陪着开封府通判钟离瑾的,但现在直接丢弃了钟离通判。
宋太岁的名号,可是要比新来的钟离通判要响亮许多。
码头上吊装怪石的工人依旧在喊着号子。
他们要是松了气,这块巨石怕是要掉进水里。
“不知大官人到来,小人有失远迎。”
“无妨。”
宋煊从马匹上下来,举着马鞭道:
“我看这些工匠都十分辛苦,你们平日里可是苛责过他们?”
“不敢,不敢。”
吏员连忙摆手,目前码头临时设立在这,倒是让周遭村民都赚到钱财了。
宋煊点点头,让班峰过去传话。
他们在这里做工若是遇到了不公之事,谁拖欠工钱都可以去开封县找他宋煊。
诸多搬运工听到县衙官员说话,自是连连答应。
班峰点点头,又宣扬若是现在遇到什么不公需要解决的事,也可以立即去找宋青天解决。
他开始吹捧宋青天断案一绝之类的话语。
宋煊的名号,这些人也有知晓的,但告官这种活,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敢去干的。
“嗯,做好登记。”
宋煊听着小吏的汇报:
“这段时间辛苦了,若是干得好,我也会在请功奏表上记上你的名字。”
“多谢大官人。”
小吏脸上惊喜更甚,他着实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种机遇。
如今以宋煊的名头,他说给你记录,那必然会记录下来的。
这是毋庸置疑。
钟离瑾瞧着宋煊一个知县的身份,就能让如此多的人心服口服,他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发酸的。
不过钟离瑾也有自傲的地方,宋煊他没机会像汉高祖刘邦体验大器晚成的经历,他宋煊这辈子都白活了!
“宋知县。”
钟离瑾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多年修佛,还是让他养成了谨言慎行的好习惯。
“摸鱼大赛那么繁忙,你还到这里视察。”
“钟离通判。”
宋煊也没客气:
“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是有人把告了您的刁状,所以我急忙赶来瞧瞧。”
“谁?”
钟离瑾突然就觉得有些生气,自己花点小钱搞点小爱好,又“提前”与车马行定了契约。
怎么还有人告刁状?
真是他妈的一帮刁民!
游晖缩着脖子,根本就不敢迎接钟离瑾的怒气,反倒是刘从德往前一站,开口:
“我。”
刘从德说完之后还对着他哼了一声。
算你运气好,有宋状元坐镇。
要不然,什么狗屁的契约,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就算你是开封府通判,也得乖乖的让道。
否则,就让那堆破石头全都沉底。
游晖没想到刘从德竟然会主动站出来,倒是让他心里有些改观。
钟离瑾一瞧是大娘娘的侄子刘从德,语气当即变得舒缓起来:
“刘知州有什么事,直接与我说便是,何必再找宋知县来这里跑一趟。”
“本官是为私事而来,当然需要宋状元出面代为传达,否则不就成了滥用权力,欺压百姓之辈?”
刘从德阴阳怪气的话,钟离瑾明显听懂了。
这种提前拟定契约的事,给那帮粮商当借口足够用了,但是对于刘从德而言,那简直是侮辱他。
最重要的是刘从德觉得自己都得老老实实的守规矩雇佣车马行。
现在跳出来一个官员不守规矩,那如何能成?
宋煊。
你必须给我狠狠的制裁他。
让我刘从德也享受一下,被大宋律法保护的感觉。
毕竟以往他从来没有拿大宋律法当过一回事,总是来回的践踏,反正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制裁他。
“刘知州,我有与车马行提前签订的契约,我拿给你瞧。”
“不用。”刘从德连忙制止:“我可不看那种假东西,免得污了我的双眼。”
“这。”
钟离瑾有些难堪,其实他也想要送刘从德一些奇花怪石,并不想与他结怨。
“钟离通判,我看看。”
宋煊给了钟离瑾一个台阶下,钟离瑾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连忙从袖口掏出来,递给宋煊。
宋煊打开一瞧,便是两个月前,钟离瑾就与车马行约定好了,要运输三十三艘奇花怪石到东京城。
明显的谎言!
两个月前,这些石头可以直接进入汴河,运进东京城内,到时候只需要雇佣人搬运就成。
至于雇佣车马行,那也雇佣不了这么久。
如此漏洞,宋煊也没有立即点明:
“不知钟离通判还有如此闲情雅致,这些奇花怪石有什么吸引力?”
一听这话,钟离瑾当即来了兴趣:
“宋状元博古通今,对于这些怪石也不甚了解。”
“这怪石乃是天下奇珍,唯有盛世才能收藏。”
“你仔细看那皱、露、瘦、透的特性,越看越美。”
宋煊眉头上挑,他总觉得钟离瑾说的不太对味呢。
“更不用说奇石乃是天地精华所凝聚,是仙境当中的灵物,百年千年万年才能形成这等模样。”
“你身处怪石当中,吸收灵气,必然能够多子多福;”
“还能帮助自己汇聚神力,还有从太湖当中打捞出来,更汇聚了湖水之灵气。”
“个中精品,乃是通天达地的灵性之物,不可多得的宝物。”
“总之,这些怪石是好处多多。”
“若是宋知县也有心思,到时候我精心挑选几个,送你摆在庭院当中,定然能够全家百病全消,多子多福,前途无量啊!”
听着钟离瑾的说辞,宋煊咳嗽了一声:
“钟离通判,我记得这些是道教的说辞,你不是信佛吗?”
“你,我。”
钟离瑾未曾想过宋煊他竟然也懂这些说辞。
经历过周世宗灭佛后,如今佛教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也开始吸收本土道教的一些教义了。
所以这些说辞,他从道教直接拿过来用,一丁点都不奇怪。
对,佛家也开始搞上融合菜谱,玩适者生存那一套了。
刘从德哼笑一声。
宋状元他什么不知道啊?
西游记至今都在瓦子里天天演出,看了还想看。
不仅许多孩童喜欢,那些大人也喜欢。
佛道这两方面的知识,宋状元若是不知,他能写到那么吸引人吗?
就这些街边算命的说辞,就想哄骗住宋状元,简直是痴心妄想。
“钟离通判。”
宋煊压低声音道:
“如今东京城缺粮的事,你也知道,现在如此多多粮食堆积在这里,怕是都要闹到大娘娘那里去了。”
钟离瑾一听这话,再看刘从德,心下一惊。
就送礼这种事,他们私底下知道就行,一旦捅到大娘娘那里去,岂不是什么都白费了?
“那要怎么办?”
“这样吧,钟离通判吃点亏,最好不要与刘知州结怨。”
钟离瑾深以为然的点头,他还想求着刘从德帮他说好话呢,哪能先得罪他啊!
“他想要尽快把河里的这些粮食都运到东京城去,这怪石也不着急运输,先紧着他,不知钟离通判意下如何?”
听着宋煊的询问,钟离瑾只纠结了一会,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太多的选择。
码头停放了那么多船只,他以为全都是东京城粮商的。
“宋状元,我想要抑制住粮价,所以才强行想搬我的东西,绝对算不上以权谋私。”
钟离瑾是想要遏制住粮价上涨的,这群粮商把粮食运回去,怕是又要涨价了。
“钟离通判的一番苦心,我当然明白。”
宋煊知道钟离瑾目标是开封府尹,所以现在府尹的一些职责,他自动带入进去了。
“但是为了东京城百姓的肚子着想,还是要先运粮,然后再运石头。”
“刘知州这次找我,下次就不知道要找谁与钟离通判对话了,不如趁着此事结下情谊,以后也方便你去拜访。”
“罢了,罢了。”
钟离瑾看在刘从德的份上,只能让步,既然宋煊他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那也没什么好法子了。
现在刘从德只是把宋煊找来了,下次若是去大娘娘那里告状,岂不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况且他觉得宋煊说的也太对了,这件事让步,自己就有机会去拜访刘从德,送他一些怪石,传播一些理念。
到时候也好让他在大娘娘面前为自己说话,一举两得。
宋煊给他指明的道路,还是可行的。
钟离瑾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宋煊怕是已经猜透他运输这些奇花怪石的目的。
到底是个聪明人。
“我便听宋状元一句劝。”
钟离瑾又想起什么:
“我送宋状元一些茉莉花吧,这个可以拿来做熏茶,喝着能有股茉莉花香气,在东京城不常见。”
“好啊,钟离通判多给我一些,我也送我娘子。”
宋煊觉得自己正好可以弄点茉莉花香水,完全来得及。
钟离瑾满口答应,他不怕宋煊要的多,就怕宋煊不要。
要的多,那就说明宋煊他不会把这件事往外宣传,如此自己才能放心。
钟离瑾亲自去船上挑选茉莉花了。
宋煊对刘从德点点头,表示事情调解好了。
周遭粮商都围在外面,不知道他们三个当官的再说些什么。
如今看样子是赶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
总之,就没有他们这群狐狸的事。
游晖见状连忙壮着胆子开口:
“宋大官人,钟离通判是否答应暂缓运输粮食?”
宋煊点点头:“不错。”
游晖脸上带着笑,一时间又有些欣喜的道:“那我等也能用到车马行了。”
宋煊指了指一旁的刘从德:“你们怕还是要排队,因为刘知州也要运输粮食。”
刘从德鼻孔朝天,懒得看这群与自己争利之人。
游晖一听这话,连忙开口道:
“宋大官人,我等都是小本买卖,这粮食一旦遭遇了雨水天,怕是要全都毁在这里,血本无归了。”
“可是刘从德的粮食也会遭到这种情况,相比于你们这群积年粮商,他才是新手啊!”
听着宋煊为刘从德说话,游晖一时间有些着急,平日里说宋状元是宋青天,为民做主,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若是刘从德的粮食入场,必然会抢占他们大量的市场。
说不准这些都是官府用的手段呢。
这件事都走到了九十九步,怎么能因为最后一步,就甘心放弃呢?
“宋大官人,若是因为觉得东京城最近粮价太贵,我等愿意适当降价。”
游晖开出了自己的条件,那就是先抢占市场,不过高的提升粮食价格。
“大可不必。”宋煊连忙摆手:
“我的理念是你卖的价格高,这官府收的税就高,所以你放心,我根本就不会禁止你们卖高价,还会允许你们涨价的。”
宋煊的一席话,让游晖一时间有些发蒙。
他无法判断宋煊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要么就是帮刘从德稳住自己等人,先让刘从德去抢占市场。
还是他真就这么想的。
“宋大官人,我们粮行是统一调价,但是许多人也都是小本买卖,实在是陪不起钱的。”
“哪怕抽空给我们运一趟,不要等着刘知州的粮食运完了,再运,可以吗?”
游晖再三恳求,宋煊表示为难,他要去说服一下刘从德。
刘从德本以为宋煊会立即答应,毕竟出门前都商量好了。
没想到是这番说辞,于是刘从德也端起来了。
宋煊则是苦口婆心的与刘从德沟通,最终商议出。
让刘从德雇佣车马行全力运输粮食两天,然后再运给粮会一天,周而复始,直到粮食都运到东京城去。
如此以来皆大欢喜,游晖等人连连对宋煊道谢。
总算是虎口夺食成功了。
否则干巴巴等着,愁死个人。
宋煊抱着不少茉莉花,以及麾下也都拿着花盆随行。
钟离瑾则是要继续观摩一下自己的怪石,他非常喜欢,也觉得旁人在他的推荐下,也会喜欢鉴赏这种石头的。
“宋状元,咱们两个明明说好的,你怎么?”
刘从德同样十分高兴,因为宋煊出门前给他的期待实在是压的够低。
但是到了现场后,他发现宋煊给他安排的那可是奔着占便宜去的。
丝毫没有出门前优先那帮粮商的意思。
刘从德对宋煊的安排满意,那帮粮商也是千恩万谢。
“我发现他们没跟我说实话。”
宋煊闻着茉莉花香笑了笑:
“那我为什么还要向着他们?”
“百姓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真的全都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吗?”
“无奸不商,他们还不如钟离通判诚实,我倒是等着瞧他们这个笑话呢。”
“哈哈哈。”
刘从德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幸亏自己在这件事上够坦诚。
而且宋煊也给了刘从德该有的尊重。
这一点让他十分满意。
尤其是说的这个理由,让刘从德极为高兴。
一旁的王羽丰却是觉得,自家姐夫被宋状元随口的三言两语给哄成小儿一般。
这种手段,宋状元若是去樊楼当花魁,那也完全够用了。
因为一场大雨,米粮减少,许多人都成了灾民。
按照往常做法,多数地方官员遇到这种事,都会立即设限,颁布米价上限,甚至强行征购。
可是宋煊得知大批粮食即将运进东京城后,根本就没有设置米价上线,允许米商继续涨价。
此消息一出,无论是刘从德还是那些粮商可都乐坏了,疯狂的往东京城运粮。
恨不得加钱,都要车马行夜战才行。
但是这条消息一出,东京城百姓哗然。
他们不明白宋状元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先前积累起来宋青天的好感,开始有所下降,认为宋煊也参与了粮食的贩卖。
不光是民间,连带着朝堂都开始有台谏官抨击宋煊。
如今宋煊的风头太盛了。
人人不知开封府尹,全都晓得开封知县。
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范仲淹刚从应天府探亲回来,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没回到租住的地方,便直接来寻宋煊,想要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