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目前也是有些头疼,赈灾所需的钱财很多。
三司使给她上报的账目是入不敷出的。
最近还要付给契丹人三十万的岁币,这笔钱是不能动的。
宋煊倒是也没瞒着:
“好叫大娘娘知晓,昨日的具体账目还没有完全计算出来,但是臣粗粗算了一下可以肯定,定然是能小赚一笔。”
“小赚一笔。”
刘娥点点头,也就不再过多的追问了。
第一日小赚一笔,待到消息彻底传开后,那定然会继续大赚的。
尤其是宋煊的这种凭运气的玩法,刘娥更是觉得会吸引许多人参与其中的。
在结果没出来之前。
谁都会确信自己才是运气最好的那个。
“大娘娘,近日是否在为钱财发愁?”
“是啊。”
刘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等她真正掌权后,才知道国库到底有多么的空虚。
真宗皇帝为了搞天书运动以及祥瑞等等,花费了许多钱。
为了配合这两个人为项目,大宋各地建造了数不清的宫观,更是一年当中设立了诸多节日。
每次到了节日都有繁琐的了礼仪和筹备大批的贡品,内外都举办斋醮,耗费了大量的钱财。
待到真宗皇帝死后,这个制度也没有立即陪葬,主要是刘娥为了给真宗挽尊。
所以在宰相冯拯请求省着点花钱后,刘娥才以赵祯的名义下令之前一年举行四十九次醮仪,现在请减少为二十次。
大醮设二千四百个神位减少为五百,斋官只给汤茗(茶水)。
地方上的祭祀也逐渐停了下来。
可就算是如此省钱,朝廷地方上京师上闹灾的次数不少,赋税也都受到影响。
真宗留下的来的遗产除了被埋在寝宫当中,剩下的也所剩无几了。
刘娥太需要像宋煊这样有法子合理搞钱,干实事的臣子了。
所以才会关心他这个买卖盈利没盈利?
若是盈利的话,反正汴河都是一段一段整修的,那摸鱼大赛还可以继续办下去的。
刘娥见宋煊没有立即接茬,反倒站在那里,多年的经验让她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宋状元可是有更好的赚钱法子?”
“倒是有一个。”
“速速说来。”
宋煊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这个法子我只说给大娘娘一个人听,要是听的人多了,法子便不灵了。”
法子不灵了?
刘娥瞧着左右的宦官仕女,倒是明白宋煊不想泄密。
皇宫内要说能保密吧,那指定能。
赵祯亲生母亲这件事被瞒的死死的。
要说不能保密吧,那确实不能。
街头巷尾都能讨论皇家的八卦。
刘娥挥挥手,让众人全都退下。
她是真的想听宋煊能有什么搞钱的好法子?
宋煊便把自己准备伙同刘从德在樊楼搞拍卖会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他有想法让契丹人带不走这三十万岁币,直接在拍卖会给花光了。
如此一来,朝廷赈灾就能多出三十万,还不用额外付出太多的物品。
辽国为了像往年一样购买所需物品,还会继续加大榷场贸易,如此一来,朝廷今年受益之事,那也是极多的。
就好比契丹人的采购金额比往年都要平白高出三十万,才能保证那些贵人的享乐。
反正契丹人每年拿岁币都是购买大批上层贵族享乐的货物。
刘娥轻微颔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反正朝廷给契丹人的岁币(银两和绢),他们在榷场也会花了用来购买茶叶以及一些瓷器丝绸等等。
宋朝之所以不给辽国铜钱,因为铜钱是被禁止出口的东西。
“你怎么确定,契丹人会去樊楼拍卖大批珍贵物品?”
“大娘娘,契丹人的精神图腾是海东青,我在无忧洞查获了一个纯净琉璃制作的海东青雄鹰,抓捕天鹅器型的琉璃。”
“此乃世间珍宝,绝无第二个,所以臣相信契丹人会动心的,到时候我会找托往上抬高价格,定然要比他这个三十万岁币交的钱多。”
“万一把明年岁币的钱也给赚回来,那对于我大宋的国库而言,也算是有点余量。”
“黄河决口一旦修缮好了,那百姓也能休养生息,朝廷免除部分赋税也有了些许底气。”
“如此一来,不再过紧巴巴的日子,大宋的国库兴许就能变得充盈起来,毕竟天书运动可是耗费了大量钱财。”
宋煊的声音略带蛊惑性的,给刘娥都画出大饼来了。
纯净琉璃的事,刘娥倒是不以为意,至于海冬青她也不在乎。
契丹人对一个死物当真能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宋状元,你这个主意挺好,但是老身还是有些担忧。”
刘娥直接给宋煊说了,咱们宋人用瓷器、茶叶、粮食换来了辽人的铁器、毛皮、牲畜。
但是他们的货物太少,只能用白银和绢布来购买。
这些钱在他们手里过了一手都没有离开大宋境内,便回来了。
自从澶渊之盟签订后,契丹人从上到下都需要咱们大宋的东西,连王公贵族都争相以自己拥有大宋奢侈品而自傲。
岁币让辽国人有了路径依赖,每年平白得到这么一大笔钱,至少王公贵族购买宋货的资金有了着落,所以干嘛要打仗啊!
宋朝也不好对付,契丹人又不是没有试探过,战场上容易发生意外,来个流矢你就死了。
宋煊明白刘娥的话,这笔岁币就相当于一笔大宋不需要的贷款,鼓励契丹人购买大宋商品。
如此一来不仅能繁荣经济,增加就业,官府还能从中抽税,宋国对辽国的贸易通常处于顺差地位。
一旦这点钱,全都在东京城买了那些个宝贝,契丹人怕是不够分的,到时候他们吵闹着要来打仗,该怎么办?
刘娥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的。
“所以大娘娘想要让我设立一个度,就按照今年的十万银两,二十万绢布的价值,不要去搞明年的?”
“是这个意思。”
刘娥轻微颔首,她实则是保守派,最不希望出现什么战事了。
那样会让皇帝更早的有机会接触下面的将领,这不利于她的统治。
朝廷当中,权力的平衡,对于刘娥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宋煊思考了一会,十分为难的开口道:
“既然大娘娘都这么说了,那臣自是要遵从。”
“这样吧,我把那海冬青攻击天鹅的琉璃,分开卖,今年只卖海冬青,明年再卖天鹅。”
“这样,不至于让契丹人欠债,也算是达到了我们的目的。”
“钝刀子割肉嘛,不至于让他们一下子就觉得肉疼。”
“此举甚妙。”
刘娥对宋煊的建议大为满意。
不愧是状元郎,这新脑子就是好使!
那些老臣,哪有宋煊这股子机灵劲。
“宋状元,既然是以皇家为噱头,老身送你几件真的镇镇场子。”
“多谢大娘娘。”宋煊连忙摆手笑道:
“待到明年再说了,今年有刘知州从家里拿来一些鱼目混珠的便足够用了。”
“一口气拿的太多,总归是让人觉得皇家器物不值钱,还是主打一个物以稀为贵。”
“行,那你就自己去办吧,估摸用不了一个月,契丹人的使者也该到了。”
宋煊点点头。
若是契丹人的探子还在继续发挥作用,没有搞什么“炸鸡神探”之类的活动。
东京城的一些消息,也该传出去了。
这件事他已经交代过李君佑,让他暗中泄漏一二。
“大娘娘,我通过审问得知,王蒙正父子两个在凤州为官时,冤枉了大儒种放的侄子种世衡,我请求大娘娘能够差人去查明真相。”
听到宋煊这番话,刘娥越发确信自己判断是正确的。
王蒙正父子两个的糟心事,定然不是这么一个。
果然是按下葫芦浮起了瓢。
“好。”
刘娥应下此事,回头准备让人一起跑一趟。
“大娘娘,那臣就先回去了,一会还要去现场看着呢,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
“好。”
刘娥点点头,喊了杨怀敏过来,让他替自己送宋状元回去,再现场瞧瞧下注之人,她心里也能放心。
于是二人直接走了。
刘娥其实对宋煊的说辞,总体而言还是十分满意的。
因为刘娥是平民还是歌姬出身,所以对自己的过往十分的自卑。
她编造了一下自己家里是将门的身世,用来给自己提高身价,同时也与朝中刘姓大臣攀亲。
为的就是想要有个好出身,说出去也好听啊。
这种事很常见的,张沆兄弟就是如此。
狄仁杰的嫡系后代狄棐遇到了一个狄姓人,也是帮忙给他证明了自己是狄仁杰的后代。
但是通过今日宋煊的强调,刘娥发现宋煊对自己平民出身这件事非常自豪的。
所以她不太懂宋煊的自豪感在哪里?
毕竟大唐的门阀世家,谁都以是世家子弟而自傲,朝中公卿多是世家子弟,甚至连宰相都没几个平民。
刘娥不知道宋煊为什么不“自卑”!
她又想起宋煊说什么大丈夫出身寒微不是耻辱,就算是乞丐,兴许也有能当皇帝的机会。
这种话,刘娥是从来都不相信的。
乞丐做白日梦,都当不上皇帝,更不用说真正能发生的了。
但是宋煊能够为自己解决困难,王蒙正又不止一个儿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都没吃亏。
刘娥那也是十分注重自己的名声,她也想宋煊通过这件事,帮她宣扬一二。
毕竟宋青天的名头,早就在东京城传播开来,百姓更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由宋煊往外夸一下大娘娘是何等的英明神武,百姓至少能信个七八分。
这也是刘娥辩驳不过宋煊,发现他的态度很强硬后,选择没有继续包庇王齐雄,反手就站了宋煊队的缘由。
杨怀敏笑呵呵的道:
“宋状元,方才在殿内说的那番话,可真是让我听着解气啊!”
因为王蒙正儿子被处死这件事,杨怀敏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原本以为就算宋煊死抓着不放,最终大娘娘也会让宋煊妥协,给王齐雄判个流放沧州的惩罚。
过几年风平浪静之后,王齐雄再悠哉悠哉的返回家中。
未曾想大娘娘直接被宋煊给说服气了,同意了他的判决。
杨怀敏在心里对宋煊的地位等级判断又提升了许多。
如此年轻,他就受到官家与大娘娘的双重喜爱,偏偏还没有引起对方的厌恶,认为宋状元不是自己人。
这种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他们这些人做事太过分,也没脑子。”
宋煊轻微的摇摇头:“随意欧杀士卒,真不怕有士卒造反,给他一刀,以命搏命?”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看似我保护了厢军士卒的利益,实则我是在保护咱们这类人的利益。”
“我若不给他们一个公平的门路,到时候他们走投无路,街头直接给你一刀子报仇,你还想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门都没有啊!”
宋煊的话让杨怀敏消化了一会,他才确信。
宋煊主张杀了王齐雄,当真不是保护那士卒的利益,而是保护像他这样的人。
五代遗风可是没有过去多久。
大宋百姓好勇斗狠的性子,从来都不在少数。
“宋状元的话,当真是让我醍醐灌顶。”
杨怀敏啧啧称奇。
他以前都没有奔着这方面去想。
好在自己平日里只想着借借甲马来装逼,并没有做出什么逼死人都恶事来。
“王蒙正怕是要恨死我了。”
宋煊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过我也无所谓,他最好别犯下案子落在我手里。”
杨怀敏刚想安慰的话直接咽了回去,宋状元确实从来都没有怂过,自己多余担心了。
“宋状元放心,若是王蒙正他还想着来大娘娘面前告您刁状,我定然都仔细记下来。”
“哈哈哈。”
宋煊忍不住大笑几声,他翻身上马:
“那就多谢杨太监了,留步吧,如此炎热的天气,就别跟我再跑一趟了。”
“宋状元慢行。”
杨怀敏也不矫情,也是行了个礼目送他离开。
“这宋状元,还真是对付外戚的一把好刀啊!”
杨怀敏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外戚第一个被打压的那是钱惟演,直接给他赶出京师去了。
好在是冯拯被大娘娘外派死在了任上,自此之后,朝中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制衡这些外戚了。
现在又有人能够顶上宰相冯拯的缺了,只不过官职倒是不高,可在大娘娘心中,要比宰相冯拯的地位要高。
杨怀敏很欣慰,自己没有钻牛角尖,以前是想着明面上与宋煊虚与委蛇。
现在嘛,双方关系如此好,那自己必须要多送上些雪中送炭的消息才行。
“宋状元是怎么说的?”
“回大娘娘的话,宋状元的说辞让臣耳目一新。”
杨怀敏便把宋煊的话给刘娥复述了一遍。
刘娥听完后,也是极为新奇,原来宋煊是这样想的。
他秉公执法判了王齐雄死刑,实则是变相的保护王家其余人出门不受到生命威胁。
这些厢军虽然经常干活,可是手里也是有刀子的,走投无路来个血溅五步,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刘娥当即表示,是开了眼了!
原来宋煊竟然想的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大娘娘的批阅以及叮嘱,很快就传达到了宰相办公房。
方才有人传播王蒙正失魂落魄的走出皇宫,吕夷简是听到了的。
他的猜想顶多是没有给王齐雄脱罪,大不了被流放,左右能留下一条性命。
可是大娘娘给出的批示,是要求刑部立即派人去核查此案,若是无误便要在秋后处斩案犯王齐雄,以正视听。
吕夷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了,他心里的疑问太多了。
宋煊可不是大娘娘的人,大娘娘竟然接连两次处置自己的外戚,都是因为宋煊先动的手。
要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有外戚被踢出京师,那相对于的提出来的那个人也会被踢出去的。
大娘娘偏袒她的姻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所以吕夷简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的王曾也是大为不解,他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
王曾嘴里止不住的念叨的:
“宋煊到底如何说服大娘娘同意他的判决的?”
“按照以往的推测,不应该是这种结果啊!”
宋煊屁事没有,王蒙正儿子被处死。
怎么想都不正常。
而且大娘娘还要交代去查一下种世衡被王蒙正冤枉流放的事。
在王曾想来,宋煊坚持判决太后姻亲王齐雄死刑,并且成功迫使太后放弃包庇,盖章核准,就里外透露着不正常。
“大娘娘英明啊。”
张士逊当即吹捧起刘娥,顺带着夸奖起宋煊来了。
他与曹利用之间的关系极好,他能在副宰相的位置上站稳脚跟,曹利用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此事确实是透露出不太寻常的举动。”
王曾也不再纠结,而是先把事情给安排下去,直接喊来狄棐、刘随蔡齐等人去复核案子,有无错漏之处。
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给王齐雄翻案,趁早把这件事做成了。
待到这些人核查完毕后,再看看大娘娘是什么意思。
狄棐等人也是有些发蒙。
甚至一度怀疑,这当真是大娘娘的本意吗?
谁不知道大娘娘对于自己的姻亲们是有多骄纵啊!
“宋状元的辩论之才,我是早有耳闻。”
蔡齐对着几个人道:
“兴许大娘娘被宋状元给辩论服了,才会做出如此英明的决定来。”
他没敢说反常二字。
王曾摇摇头,他并不觉得刘娥是一个喜欢听别人讲道理的女人。
所以蔡齐这番说法定然不正确。
但是因为他们具体是如何交流的,王曾一无所知,他也没法给出合理的判断,只是让他们先把这件事做好了。
既然木已成舟,就不要让这个舟重新变回木头。
要不然对朝廷的威望那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待到蔡齐等人走了,吕夷简才开口道:
“王相公,别看我,我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原理。”
“且等着复核上报后,再看大娘娘是否真的要大义灭亲,还是想要以退为进吧。”
王曾等人都变得期待起来了。
汴河两岸,依旧有许多人参与其中,铜钱流入,聚少成多,那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大官人,有一个自称叫种世材的人想要见您,他说他叔父是大儒种放。”
宋煊瞥了一眼被拦在外面的青年,看上去超过三十岁了。
“请进来吧。”
种世材被搜身后,放了进来,他率先行礼自我介绍。
论官职还是要比宋煊高一点,但是如今有求于人,自是十分客气。
“宋状元,我大哥被王蒙正父子冤枉流放窦州,我愿意献上我拥有的一个官阶资格,为兄长的罪行抵罪,还望宋状元能够替我说一说。”
宋煊点点头,他明白种世材的操作了。
这属于以官抵罪的一种方式,官员犯了罪,除了罚铜外,还可以将自己已经拥有的“寄禄官”活着勋官、散官等虚衔资格上缴给朝廷。
朝廷将它注销,然后再根据罪行的轻重,核定需要缴纳官阶等级的钱财数额。
属于朝廷法外开恩的一种方式。
“你大哥是被冤枉的。”
“确实是,但是世人不愿意相信,我找了许多人走关系,一听是大娘娘姻亲王蒙正所致,他们都不愿意为我传话。”
“我上的奏疏也是石沉大海,昨日听到了宋状元的壮举,所以今日才斗胆前来恳求帮忙。”
宋煊也没废话:
“你大哥的事,我今日顺手就与大娘娘汇报了,所以你也用不着在东京城找关系为你大哥的事奔走,待到过两日刑部核查的结果就成了。”
“啊?”
种世材眼里有些发蒙。
毕竟自己不认识宋煊,只听过他的名声。
种世衡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基层文官。
待到与西夏开战,他才转为武职,开启了八十年种家军的时代。
难不成大哥与他认识?
那也不可能啊!
大哥的任职之地根本就与宋煊的家乡不挨着,更何况近几年都没有来过东京城。
“不必忧虑,我是审问王齐雄问出来的。”
宋煊当然不可能把给他提供消息的杨怀敏给卖喽。
“我主要是担忧王蒙正为他儿子去找大娘娘开脱,王齐雄这般猖狂,定然犯下了许多恶事。”
“就算王蒙正说服了大娘娘,我也准备把这些事给抖露出来,你大哥只不过是其中一件罢了。”
“所以待到刑部复核清楚后,王蒙正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种世材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宋煊提供给他的信息。
“宋状元的意思是,大娘娘准备处置王齐雄?”
他有些不确信的询问。
“便是如此。”宋煊瞧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昨日事发突然,但是证人证据皆有,我直接判了王齐雄死刑,今日一早进宫去说服大娘娘。”
“大娘娘已经同意这个结果,所以待到一会摸鱼大赛结束后,我便会宣布这个结果,让诸多参与游戏的平民百姓安心。”
“在我宋十二的场子上,只要他们不惹事,谁都不能被欺负喽。”
种世材对于宋煊的名头,更多的是文采斐然,少年成名,还有宋青天的称号。
但是种世材对他宋太岁的绰号知之甚少。
因为宋煊说的最后一句话,着实是让种世材觉得这可不像是状元郎能说出来的话。
“所以王齐雄会被判处死刑?”
“八九不离十,毕竟若是核查案子出现什么情况,我还要费心思跟他们来回掰扯呢。”
宋煊瞥了种世材一眼:
“你哥种世衡这种冤案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块给他平反了,估摸没什么大问题。”
宋煊想要当众宣布,也是想要给刘娥戴高帽,把她给架起来,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种世材心里有底了,他连忙道谢。
整个东京城,他自己没什么关系,多是用他叔父种放的。
可没有人会看在一个死人的交情上,为他大哥种世衡去得罪大娘娘的姻亲关系。
因为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谁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尤其是在官场上。
可宋煊摆明了就是干掉大娘娘的姻亲,顺手给他大哥种世衡救了!
顺手给救了。
种世材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
宋状元一直都这么勇猛啊?
大娘娘的姻亲,他是接二连三的敢于针对。
针对他们不就是针对大娘娘吗?
所以种世材想不明白,大娘娘为何不生气。
在种世材想不明白的时候,一阵锣鼓声响起,宋煊站在了高台上,让声音洪亮闲汉们准备游戏结束后给他传话。
另外他也差遣衙役去周遭传话,说他有重大事情要宣布。
于是丙场的一些百姓,没有继续盯着小鱼塘,皆是看向宋煊,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
人群当中的刘从德对着小舅子道:
“大娘娘该不会这么快就同意宋状元的判决,判你大哥死刑了吧?”
王羽丰不知道,他与他爹闹矛盾了,昨夜就没回家。
丝毫不知道有好事落在了他的头上。
“兴许吧。”
王羽丰觉得若是姐夫去找大娘娘说情,自家大哥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自己老爹去说,事情做的如此难看,怎么可能说的过宋煊呢?
果然没让刘从德失望。
宋煊借助闲汉的声音,把他的话传到了四方。
那便是昨日在现场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凶犯王齐雄故意欧杀厢军士卒余勇,人证物证俱在。
昨日已经判决他死刑了,今日他亲自前往皇宫与大娘娘诉说此事,大娘娘已经同意他的判决。
若是刑部核查无误,那凶犯王齐雄便会在秋后问斩,还死者一个公道。
此消息一出,自是让周遭百姓瞠目结舌,甚至有些人都忘记了希望自己能中奖的心思。
这个瓜昨日便听到了。
虽然宋状元亲自动手极为解气,但是知道王齐雄的关系后,没有几个人觉得会判处死刑。
无论是参与游戏的百姓,还是维持秩序的禁军与厢军,皆是这么想的。
自从大娘娘垂帘听政后,她的姻亲那可是变得越发猖狂,连宰相都不会轻易招惹他们。
现在全都被宋太岁给办了。
“宋青天!”
有人大喊一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呼喊。
宋煊的声音有限,闲汉们也只能确保相邻的百姓能够听得到。
至于更远处那便无能为力了。
“宋太岁。”
诸如此类呼喊声,不绝于耳,甚至比方才大喊着几号几号更响亮。
因为厢军的地位本来就低,甚至比寻常百姓都要低。
现在宋煊连地位低下的厢军都愿意给他一个公道和体面,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比厢军地位高的人将来遇到不公之事了。
那宋煊更会保住他们的利益。
听闻此事的厢军士卒也是面喜色,兔死狐悲的感觉可不是白来的。
尤其是在军队当中,很容易发生哗变,甚至一个逃兵就能卷走百人千人的逃兵。
至于禁军队伍,任福也是有些惊讶。
宋煊他当真是一视同仁,敢为了一个小小的厢军去得罪当朝权贵。
他一个文人,如何就有那么大的胆子?
“果然。”
刘从德瞧着周遭百姓激动的模样:
“你大哥当真是保不住性命了,咱们两个猜想是对的。”
王羽丰虽然有些心情低落,但是自从他亲眼瞧着余勇死了,他大哥不知悔改,反倒极其猖狂的时候,他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哎,毕竟血浓于水,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姐夫。”
“这是没办法的事。”
刘从德压低声音道:
“好在老王家还有你这么一颗好苗子,没跟在你爹身边,受到他的熏陶,也是你的幸运。”
“将来你们家就得靠着你来扛着了。”
“姐夫的意思是?”
“我姐夫马季良他都被赶出京师去了,朝臣定然也不会放过他,你爹他在外面估摸违法乱纪之事也没少干,破鼓万人锤啊!”
刘从德算是彻底知道朝臣了,他们不敢硬刚,但是敢于在宋煊掀开屋顶后,他们好落井下石。
王羽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现如今大娘娘姻亲嚣张无限的美好日子怕是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王蒙正离开皇宫后也没回家去。
而是坐在店里喝着闷酒,他想不明白大娘娘为什么站在宋煊那一边?
难不成大娘娘不再宠信刘从德了吗?
王蒙正当真是又怕又恨!
毕竟大娘娘与刘从德之间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要是亲侄子,那还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
可是血缘关系扯着十万八千里去了,刘美原本姓龚啊!
王蒙正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越发心烦意乱,他直接店家叫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店中博士过去打探完后,笑呵呵的给王蒙正说了一通宋太岁的壮举。
啪。
王蒙正直接把手中的银器餐具给扔在地上,桌子都给掀翻了。
如此动静自然是引起了注意。
“谁再提,谁就得死。”
博士迎来送往的见识的人多了,大家听到宋太岁的壮举无不拍手称快。
那唯一不拍手称快且十分愤怒的人,不用想,便是凶犯的家人。
于是连忙赔罪。
王蒙正拂袖而去。
掌柜的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一听还没结账的,当即怒了。
“别以为你是大娘娘的姻亲我就怕你。”
说完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往窗户外望去。
“这损失可怎么办啊?”
“掌柜的,要不咱们也去报官吧。”
博士给了自己的建议,反正他们都害怕大娘娘的姻亲,但是宋太岁不怕啊。
姓王的还会怕宋太岁找上门去呢。
“好主意。”
掌柜的让博士赶紧跟在后面,万一他不是呢,岂不是白损失了。
王蒙正心里越发憋屈。
以前是何等的畅快,谁敢不从就收拾他,杀人也不是没有过。
可是这次回京本以为能够大展拳脚,未曾想一下子就被斩断一臂,心里苦啊!
“我艹。”
啸风这句口头蝉还是听宋煊讲过的,他昨日还有些担忧宋煊被一脚踢出京师外呢。
现在听着宋煊如此高调宣布,那吃亏的还是大娘娘的姻亲。
“到底怎么回事?”
“大娘娘都不照顾自己的姻亲了吗?”
苍鳞脸上也露出错愕的神色。
他们这些久居东京之人,自是知道东京城内哪一批人最惹不起的。
现在最惹不起的这帮人,身上的护盾全都被宋煊给打破了。
今后怕是没有几个人再向以前那样畏惧他们了。
剩下的权贵们,兴许有人搞恶作剧,在他们耳边喊宋太岁来了,都得吓的一激灵。
“宋状元给大娘娘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大哥,你别看我,我哪知道?”
啸风也是十分不理解,宋煊与大娘娘的关系,竟然排在姻亲前面。
“我猜你就不知道。”
苍鳞有些发愁的挠了挠自己的眉头,这要是玄甲真的招供了,自己这醉仙楼的摊子迟早要黄啊。
连大娘娘从偏袒姻亲改为偏袒宋煊了,这可怎么办啊?
“幸亏现在负责追缴无忧洞的是钟离瑾。”
苍鳞叹了口气:“他最近有什么动静没?”
“不清楚。”
啸风昨日可是忙着跟踪洞主呢,哪有时间关注其余人。
“走了,没心思了,你先盯着他吧。”
“喏。”
啸风瞧着苍鳞走后,努力绷住自己的嘴角,生怕笑出声来。
宋煊越强,越能站稳脚跟,他觉得自己的前途就越光明,越有干劲!
苍鳞去樊楼找花魁苏轻柔。
他想要知道钟离瑾的近况如何,毕竟此人十分嘴严,心思也深,有什么情况都会对苏轻柔保密。
哪像宋煊到底是年轻,面对漂亮小娘子总会心软说些消息。
这美人计对钟离瑾没什么效果,都让苍鳞觉得钟离瑾他礼佛是因为身体那方面不行了,才如此虔诚,没有二心呢。
苏轻柔便说了一下钟离瑾让江淮好友载了奇花怪石数十艘,想要贿赂一下宫中之人与当朝权贵。
这是她最新打探到的消息。
“啊?”
苍鳞一时间有些不理解。
如今汴河修缮,那些货物要在几十里外卸船,并且通过车马行运到东京城来。
他费那么大功夫运这些玩意贿赂他们做甚?
“义父,虽然他没具体说,但是我想应该用来贿赂他人,帮助自己坐在开封府尹的位置上。”
苏轻柔给他解释了一下。
因为钟离瑾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当上开封府尹,如此方能更好的查无忧洞的案子。
否则他这个通判,权力不够,地方上也不会配合。
苍鳞思索了一会:“据你的观察,这钟离瑾对无忧洞的案子上心吗?”
“不怎么上心。”
苏轻柔轻微摇头:“我总觉得先前是我被宋煊误导了,才觉得钟离瑾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兴许他就是酒囊饭袋呢?”
苍鳞眼睛微微眯着,若是个酒囊饭袋就好了,这开封府尹的位置他坐上可就太好了。
“此事你要为他前后奔走,借着你这个花魁的身份,帮他牵线,把这些奇花怪石给送出去。”
“义父的意思,是协助他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
“不错,总比宋煊坐上强啊!”
苍鳞觉得宋煊如此受到大娘娘的宠信,为此都不庇护她的姻亲了。
他认为大娘娘越级提拔宋煊的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为了无忧洞的将来着想,还是要让一个无能之辈担任开封府尹好上许多。
因为他不能成事,反倒可以坏事。
“好,我试试。”
苏轻柔答应下来,她也是知道宋煊的厉害。
如今又有传闻在樊楼举办什么拍卖会。
这件事义父应该不知道。
苍鳞听了苏轻柔的消息,嘴上说着他知道了。
这条消息太有用了,实则他早就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
说句实在的,他也不知道宋煊在打什么主意,甚至想要复刻无忧洞的买卖。
这种事,官府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去干呢?
“你最好提前弄到宋煊都打算拍卖什么好玩意。”
苍鳞叮嘱了一句:“这样我们也能更好的揣摩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嗯。”
苏轻柔点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只不过最近没有什么更好的借口去接近宋煊。
苍鳞交代完事情,便站起身来离开。
他不想与苏轻柔有更多的交流时间,免得被旁人记住,从而暴露了苏轻柔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