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祯也知道,整个东京城怕是没有人不畏惧宋太岁的威名。
刘从德都变得老实巴交的了,就剩下外面的人不清楚虚实,尤其是大娘娘姻亲,这些人豪横惯了,怎么可能会收敛呢。
马季良就是一个明证,但他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被制裁的人。
赵祯还想着等自己亲政后,定要好好收拾这帮人呢。
“行了,今日人太多了,你还是回去歇息吧。”
宋煊瞧着高继勋等人不断的观摩周遭的情况,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与民同乐这件事,本来就有许多不确定性。
赵祯点点头。
他也要差人去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若是王家告到大娘娘那里,自己也要帮十二哥说话。
他是知道马季良被赶出京师去,王蒙正是回来接替他的官职的。
若是王蒙正在被赶出京师去,那怕不是要把钱惟演给调回来了。
总之大娘娘的这些姻亲,没有一个可以给她争脸面的。
就在赵祯打算走的时候,衙役找到宋煊,说了王家的人来县衙找事,公然辱骂大官人,被齐乐成下令给打个半残扔出去了。
反正就一通形容,王家过于仗势欺人了。
宋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他们把心都放在肚子里,这件事咱们占理,天塌了有我宋十二顶着。
此事自己已经知道了,你回去该留守县衙留守县衙就成了。
赵祯一直都知道宋煊强,但是没想到他手下的衙役都敢当着王蒙正的面,把他的人给打个半死,还让王蒙正气的说不出话来。
赵祯不懂。
一个小小的衙役怎么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而且赵祯可以肯定,十二哥并不会提前交代他怎么做。
一旁的宦官杨玉珍也有些惊疑的打量着宋煊,他是带过兵的宦官。
所以也理解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来。
现如今宋煊面对这些旁人不敢惹的权贵,表现出强硬的态度。
那他手下的人也会表现出来这种态度。
但是唯一的区别是在真正遇到事的时候,手底下的人能否顶上来。
高继勋那也是老行伍,他一般不发表什么看法,但是听到这件事,也是有些惊诧宋煊的手下行事作风。
待到衙役脸上挂着笑容走后,赵祯也是把心中的疑问问出来了:
“十二哥,你手下的人怎么敢的?”
“都怪我腰好啊。”
“啊?”
赵祯面露不解之色,这跟你腰好不好之间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宋煊拍了拍自己的后腰:
“六哥儿,若是我这腰杆子弯的太厉害,那我这帮手下便会比我还弯的更厉害,反之亦然。”
赵祯走了。
这句话他还需要好好的消化一阵。
宋煊则是坐在一旁,终于陪着自己的夫人,等待观看下一场摸鱼大赛。
这期间最好别出什么问题。
直到晚上后,刘从德才笑呵呵的回家去了。
今日他的运气当真不错。
挣的钱无关多少,但是总归是赢了,旁人大多数都输了。
那刘从德就觉得自己十分的厉害,最主要是获得了旁人羡慕的情绪价值。
在兑奖现场,宋煊为了让赢家还能继续下注,自然是安排了一两个机敏的捧哏。
为此还会特意标定出区域最幸运之人的名字,如果他愿意上榜的话。
毕竟摸鱼大赛主打的就是赌运气。
就跟开盲盒似的。
如此新鲜的玩法一出,纵然是上工的人,也会请假来排队买号玩一场。
刘从德兴高采烈的回家去,却听到管家汇报说是岳父来了。
一听这话,刘从德下意识的就想转身离开家,不掺和这摊子事。
但他又站定脚步,怕什么。
反正自己早就叮嘱过他们,一会就骂自己的小舅子王羽丰就行了。
于是刘从德直接大摇大摆的进了大厅内。
此时的王蒙正是又生气又抓狂。
他本想在宋煊面前耍一耍威风,叫他乖乖顺从,把自己儿子亲自送回来,自己考虑考虑给他一个状元郎的面子。
结果王蒙正连宋煊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宋煊手下一个小小的衙役给怼了回来,着实是没面子。
如此胆大妄为,岂不是要欺天了?
王蒙正觉得自己去大娘娘面前说的效果,不如让自己女婿刘从德去她面前哭诉的效果好!
况且大舅哥出事了,咱们如此亲近的关系,你能不管吗?
反观王羽丰则是一脸的漠然,他早就说过了,奈何父子俩都不听。
至于他姐姐只知道在那里哭。
这种杀人的事,落在了宋煊手中,几无生还可能。
毕竟作为枕边人,刘从德也是给他媳妇说过宋煊的厉害之处的。
“岳父来了。”
刘从德命随从把自己赢的铜钱背篓放在地上,脸上带着笑意:
“正好我今日在摸鱼大赛可是挣了不少,运气极佳,一会咱们去樊楼喝两杯。”
“夫人,你哭什么呢?”
王夫人把脸瞥向一旁,倒是王蒙正主动开口:
“贤婿,我在家里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你大哥他出事了。”
“哦?”
刘从德坐在一旁,脸上露出急切之色:“我大舅哥他出什么事了?”
“他被宋煊那个贼子给抓走了。”
“宋煊,还是贼子?”
刘从德摸索着自己的下巴:
“那定然与我认识的宋煊,并不是同一人。”
“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岳父,宋状元乃是官家与大娘娘钦点的状元,大宋立国以来第一个以弱冠之龄达成连中三元之人,怕是后无来者,他怎么可能是贼子呢?”
王蒙正听着自己好女婿这般形容宋煊,眼里对他更是怀疑,他与宋煊的关系如此好吗?
难不成自己的次子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把你大哥给抓走了。”
“岳父,我相信宋状元定然是秉公执法,整个东京城找不出来第二个像他这样绝不会随意冤枉人的人。”
刘从德却是不管自己岳父生气的声音,主动为宋煊辩护:
“定然是我大哥他做了什么违反大宋律法之事,所以他才会被宋状元抓走。”
“你!”
王蒙正心里当真是极为憋屈:“连你也胳膊肘往外拐?”
“岳父,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
刘从德极为激动的道:
“我知道你在外面为官,不了解东京城的事,可是整个东京,谁不知道宋太岁的威名?”
“就是因为我妹夫他不知好歹竟然想要殴打宋太岁,大娘娘才把他外放,轮到你来进京顶替他的位置。”
“可是你屁股都没坐稳呢,大哥他就胆敢在宋状元的场子当众打死人,还要让死者的儿子给他赔礼道歉!”
“他想死不要拉着我们全家。”
王蒙正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站起来,指着刘从德:
“你知道这件事!”
“动静闹的那么大,我能不知道吗?”
刘从德索性不演了,他指着自己岳父王蒙正道:
“这件事要怪就怪你这个当爹的,不知道让自己的儿子低调行事,平日狠狠的管教他,反倒放任他去行凶。”
“你瞧瞧枢密使张耆他是怎么管教自己那群儿子的?”
“王家在你的带领下,迟早全都得玩完!”
“你,你,你!”
王蒙正想要跟女婿摆谱,可是王家的一切都是他女婿给带来的。
所以王蒙正还真的在好女婿面前硬气不起来。
纵然被刘从德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
“他可是你亲大舅哥。”
“表的。”
刘从德也是毫不留情的道:
“岳父,我大舅哥他当众杀了人,哪怕你背地里偷偷的做掉,我兴许就当作没看见,想法子救他。”
“可是,他当众把人活活给打死了,还被宋状元给抓住了,你让我去求情?”
“难不成也想拉着我去开封县大牢里久住吗?”
面对女婿的喝问,王蒙正也是颇为激动的道:
“论官职你宋煊比那贼子高,论关系,大娘娘更加宠信你,他宋煊是什么东西,也能与你在大娘娘心里的地位相比?”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用?”
刘从德不明白到底是谁给自己岳父的底气,让他觉得在东京城杀个人都屁事没有的错觉。
“就算是大宋朝真的姓刘,为了维护统治,我也会找人办了我大舅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能置身事外?”
刘从德见自己的好岳父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也不想过多刺激他,而是对着小舅子道:
“王羽丰,我早就数次叮嘱过你了,你在我身边的时间也长,难道就没有跟你爹他们说过这种事吗?”
王羽丰也颇为激动的站起来:
“姐夫,我与他们说来着,但是一个个全都不耐烦,根本就不肯听我说的话。”
“我爹还说我老王家如何能出了我这么一个懦弱的子嗣!”
“我也没办法啊!”
王羽丰更是一肚子委屈,他如何能不知道宋煊的厉害。
可是自己大哥做的事,他这个当弟弟的都看不下去。
然后又被他爹给恶心一通,他也委屈难受,不被家人理解,反倒是被宋煊理解。
这种苦涩,他当真不知道要找谁吐槽。
现在也是一股脑的跟姐夫刘从德说出来了。
刘从德听完后,便知道这件事真多不怪小舅子,可是他再怎么混蛋,也不能真恶狠狠的骂自己的岳父。
毕竟刘家那也是有“门风”的。
就说不高,可也没有到地板那种被人随意踩踏的素质呢。
“那你更应该拦着,他们在外面怎么样咱们都不知道,但是回了东京城,是条龙也得学蛇盘着,是条虎那也得学猫卧着。”
刘从德指着自己的小舅子:“此事就怪你没拦住。”
王羽丰只觉得心里是十分的委屈。
一口黑锅都砸到他头上来了,不背也得背着。
刘从德这才对着自己的岳父道:
“岳父,此事我与二弟没什么办法,当真不是我们不愿意不救大哥,实在是他做的太过分!”
“过份!”
王蒙正不可置信的瞧着自己的女婿与儿子:“你说你大哥做事过份?”
“对。”
刘从德也是面露焦急之色:“岳父,大哥他当众殴死人,还不过分吗?”
“此事算什么过份之事!”王蒙正神情激动的道:“在凤州,我。”
“我不想听。”刘从德直接伸出手:
“这里是东京城,天子脚下,我没脸与找大娘娘求情,岳父自己去找吧。”
“你。”
王蒙正气急败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就知道哭,连句话都不会说。
他可是你亲大哥啊!
王夫人没出嫁之前,那自然是听他爹的,现在当然听她夫君的。
刘从德身边又不只她一个女人。
“你们,你们。”
王蒙正说不出话来,气哄哄的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岳父慢走。”
刘从德还是颇为讲礼数的行礼。
“姐夫,给我准备一间房,短时间我怕是回不去了。”
王羽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我爹都要不认我了。”
“无妨,咱们正好去樊楼吃一顿。”刘从德无所谓的道:“夫人,别哭了,咱们一起去。”
王夫人点点头,便回屋子里换衣服去了。
“姐夫,这件事,我当真是尽力规劝了,明明是我爹把我大哥都给惯坏了,还说是我太懦弱。”
王羽丰攥着拳头:“我一下子就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刘从德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
“无妨,我估摸以后你爹会指望着你养老送终,他对你的态度自然会改观的。”
王羽丰也不是蠢笨之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见势不妙马上在宋煊面前低头:
“我大哥当真被宋状元给判死刑了?”
“故杀从重,当然是斩刑。”
刘从德可是在堂下观摩了全过程,所以对于案件的情况十分清楚。
正是因为十分清楚明朗,所以他才不愿意掺和这种遭心事。
王羽丰也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他真的尽力拦大哥了,奈何大哥拳脚太重,那老头子身体太弱。
更强遇到更弱,一下子就出现了人命官司。
再遇到一个“立地太岁”,怎么可能会徇私枉法。
王羽丰觉得就算自己老爹明日去宫里找大娘娘哭诉,怕不是也会被宋状元给怼一顿。
千万别动手!
王羽丰可是瞧见宋煊的身手,一拳就给他大哥打的几乎昏厥过去了。
“怎么了,吓傻了?”
王羽丰摇摇头:
“我没想到宋状元的身手那么好,一拳,一拳就把我大哥给打的立廷了,毫无还手之力。”
“啧啧啧。”
刘从德当然不能提及自己被宋煊一只手给提起来的旧事。
但是他瞧见王齐雄身上的伤痕,可以想象出来宋煊他不光是文状元,怕不是也能拿个武状元?
唯一不现实的地方便是,如今的大宋还没有重新开启武举。
若是历史进展顺利的话,大宋第一届武状元,便是宋煊身边最不能打的许显纯夺下的。
皇宫内。
王蒙正一大早就进了宫,直接为自己的儿子求情。
刘娥还没有接到宋煊送来的奏疏,或者说送到了,也还没有看呢。
昨日虽然从摸鱼大赛现场回来后,但也是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并没有继续处理政务。
所以她听完王蒙正的话后,一时间有些无语。
经过几次事件的接触后,宋煊的行为方式,刘娥也是摸清楚了,属于顺毛驴。
本来就是个犟种,你若是无理还要搅三分,那他可比你还能搅三分呢。
“大娘娘,宋煊他公然打我儿,分明是没把大娘娘放在眼里,更是打您的脸啊。”
其实这话对刘娥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
她有些在乎的因为王家的丑闻,损害了外戚的颜面。
主要是考虑这一方面。
“杨怀敏,你去瞧瞧宋状元上了奏疏没有,若是没有就去通知他来一趟。”
“喏。”
杨怀敏应了一声,直接出去了。
王蒙正松了口气。
看样子自己的说辞,大娘娘还是愿意相信的。
就算没有女婿的帮忙,自己也要把自己的儿子给救出来。
绝不能就这么被宋煊给判死刑。
“宋煊你给我等着,我对付不了你,大娘娘她还对付不了你了吗?”
王蒙正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等着看宋煊一会的嘴脸,会有多难看。
他就不信,宋煊敢跟大娘娘指鼻子瞪眼的。
杨怀敏直接去找奏疏,几个宰相倒是看见了宋煊的奏疏。
“几位相公,可是瞧见宋状元的奏疏?”
王曾直接把他案头上的奏疏挑出来:“我正想着一会差人给大娘娘送过去呢。”
杨怀敏倒是也不着急:
“大娘娘正是询问此事,既然几位相公提前看了,那不知道对此事有何看法?”
因为他就听了个大概,杨怀敏相信王蒙正肯定捡对他有利的说。
“宋知县处理的并无问题。”
王曾不想与宦官多说什么朝政,只是冲着大娘娘的询问,简单的回了一句。
杨怀敏也知道从王曾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于是瞧着周遭几位相公。
吕夷简等人也多是说宋煊处理的没毛病,完全符合大宋律法。
杨怀敏见问不出什么话来,便直接拿了奏疏走了。
皇宫内人多眼杂,杨怀敏是断然不会再路途上做出犯忌讳的事,说不准就被人给告发到大娘娘那里去了。
待到宦官走了,张知白有些担忧的道:
“王相公,大娘娘当真会按照宋状元的判决处置吗?”
“难说。”
王曾摇摇头,因为前阵子通过宋煊刚处置了大娘娘的姻亲马季良。
现在这个王蒙正是来替代马季良位置的。
谁承想竞然发生了如此恶劣之事,当真是让人意外。
吕夷简却是知道大娘娘是偏向王蒙正的。
否则大儒种放的侄子种世衡也就不会有那样的待遇。
而且前阵子才处理了马季良这个外戚,如今又要处理王蒙正的儿子,对于外戚的势力打击的不是一星半点。
吕夷简认为大娘娘根本就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所以宋煊这次要强硬到底,怕是会吃亏的。
张士逊啧了一声:“落在宋状元手里能有个好?”
“我听说王齐雄嚣张无比后,被宋状元当场打个半死,这些人怎么都敢随意袭击我大宋的官员!”
“他们仗势欺人惯了。”
王曾是赞同宋煊的手段,但是对他行为处事又充满了担忧。
因为真的容易出事!
堂堂文状元,搞得跟武状元似的。
咱大宋的官员虽说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但也不是上马去冲阵的啊!
“是该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了。”
吕夷简没有附和,因为他觉得不现实。
大娘娘那平衡朝堂的手段,也不逞多让。
刘娥打开宋煊的奏疏,仔细看了起来。
她再看了一遍,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因为王蒙正光讲对他有利的,隐藏的不利消息竞然这么多!
可是海口都已经夸下了。
刘娥只能硬着头皮,再救一救自己的姻亲关系。
要不然他们的势力会进一步被削弱。
“你去把宋状元给我请进宫里来。”
刘娥吩咐杨怀敏跑一趟。
杨怀敏连忙应声,直接带着自己的随从走了。
宋煊先是在县衙,让牢头毛朗关注王齐雄,别让他死喽。
要死,那也得在东京城百姓面前,明正典刑。
毛朗自是满口应下,说了一下王齐雄的情况。
一晚上都在哀嚎,不断的说着他爹必然会来救他之类的话。
为了不影响监牢里其余人的休息,强制给他打晕过去,让他睡觉来着。
不过一般,屁股被打了班子,夜里十分难熬,睡不着也实属正常。
“嗯。”
宋煊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了一下齐乐成勇于担当,肩上也有责任感。
只要咱们占着理,没有闹出人命来,我就帮你们扛着。
今后再有挑衅的,也用不着宋煊或者齐乐成开口,怕是谁都要挺身而出,争做吃螃蟹的人。
因为大官人,他才是真正的有担当护犊子,还出手大方。
宋煊简单的训话后,直接让人解散,他还要前往汴河现场,盯着一会,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有了昨日“赌盲盒”,凭运气输赢后,那直接带动了许多百姓都参与其中。
待到杨怀敏找到宋煊,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
“宋状元,那王蒙正去大娘娘那里告你的刁状了。”
听着杨怀敏的第一句话,宋煊眉头微挑:“那他行动的速度还挺慢的!”
“啊?”杨怀敏不明白宋煊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他昨日就会进宫去求大娘娘开恩,未曾想到今日一早才去,看样子他也是没法子了。”
杨怀敏从来不怀疑宋煊是个蠢笨之人,所以对他的话,就算一时间不理解,也不会质疑。
“宋状元可不要小瞧他。”
杨怀敏给宋煊叙述了,刘从德娶正妻,那姑娘都是经过大娘娘亲自挑选的。
之所以没有选择朝堂上的官员,主要也是为了避嫌。
因为刘美娶了钱惟演的妹妹,就已经是高攀了。
所以王蒙正在大娘娘眼里,是真正的儿女亲家。
这份情谊,可是要比马季良这个女婿要强上不少。
宋煊一边跟着杨怀敏走,一边听着他说。
总之就是王蒙正可比马季良要难对付许多遍。
就算是他也听说过王蒙正的恶行,可是大娘娘通通都当作没听到。
不仅是中饱私囊,打击报复那都是小事,还列举了种世衡的事情。
宋煊倒是没有审问出来这件事,他当时只想着处理眼前的案子。
至于王齐雄犯下的其余案子,没有苦主,宋煊也无从问起。
反正一件案子就能弄死他了。
杨怀敏到了皇宫门口还说了有关开封县衙役的事,那几个狗腿子胆大包天,怕是要欺天之类的。
全都是宋状元养的死士,诸如这样的脏水。
宋煊道谢,要不是杨怀敏说了这么多,他都不清楚还有这档子事呢。
种世衡那也是个人才,将来西北用兵也用得上。
未曾想他竟然被一个小人给搞得流放都要死了。
这么惨?
待到进了皇宫,宋煊行礼。
刘娥赐坐,让他坐在王蒙正对面。
王蒙正对宋煊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被他手下给羞辱了,这件事更是奇耻大辱。
他都是大娘娘的姻亲了,自然是有特权的。
可是这份特权,竟然被宋煊给打破了,王蒙正如何能不感到憋屈?
“宋状元。”
刘娥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奏疏:“你写的内容,老身都看了,这里面是否有误会啊?”
“回大娘娘,人证物证俱在,怕是一句误会解释不清的。”
刘娥见宋煊如此言语,放下手中的奏疏,她莞尔一笑:
“宋状元,你杀王齐雄做什么,这个人老身正用着呢,你换一个。”
刘娥主动给宋煊一个台阶下:
“此事老身已经了解清楚了,是王齐雄的仆人动的手,不关王齐雄的事,这里面真的有误会。”
王蒙正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这件事很容易就找出一个替死鬼来。
小子,特权就是这么用的。
“误会?”宋煊开口道:“大娘娘可是查清楚了?”
“自然查清楚了。”
刘娥也知道宋煊是顺毛驴,所以没有刺激他,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反正宋煊又没有亲眼看见王齐雄打死人的场景,至于他弟弟王羽丰看见了,那能出卖自己的亲哥哥吗?
其余几个目击证人,以及苦主,在朝廷的威压下,那可太好解决更改证词了。
就算是苦主,刘娥也有法子,让丁大郎承认他爹是死于疾病,而不是被故欧致死。
“所以老身才会亲自提醒你。”
“大娘娘,既然是王齐雄仆人动的手,那这秋决也应该把他仆人的名字加进去,一起处决。”
宋煊不紧不慢的道:
“按照大宋律法,奴仆无权私自处理此事,况且让奴仆作奸犯科与自己犯法同罪。”
宋煊说完之后。
一下子就把刘娥给整沉默了。
她给了台阶,也特意提醒了,但是宋煊就不接着。
摆在台面上的事,刘娥要不要公然违反大宋律法,给一个罪人开脱?
王蒙正一瞧大娘娘沉默了,看着宋煊气定神闲的模样,当即有些心慌。
因为他女婿都不帮他说话,那大娘娘能真的为自己儿子开脱吗?
他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想到这里,王蒙正连忙站起身来:
“大娘娘,我儿是被宋煊冤枉的,还望大娘娘能够查明真相,还我儿一个公道。”
“姓王的,我冤你妈的头!”
宋煊坐在椅子上,伸出大囚荒天指,指着王蒙正道:
“王蒙正,你儿子把人家亲爹给打死了,还要让死者的儿子给他磕头赔罪。”
“按照你们王家行事的逻辑,现在我把你儿子给判了死刑,你这个当爹的,现在不应该立马给我跪下,为脏了我判决你儿子死刑的手赔罪吗?”
“要不然你就不是王齐雄的亲爹!”
“你!”
“你你你!”
“胡说八道。”
王蒙正被宋煊如此羞辱的言语,气的浑身颤抖。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遇到像宋煊这样歹毒之人!
刘娥也被宋煊的这套言论惊的瞪大了眼睛。
咱们判案归判案,可不要如此偏激。
杨怀敏早就了解宋煊是个能言善辩之人,现在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都能切身感受出王齐雄是何等的猖狂!
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这种侮辱。
现在让他死,简直是活该!
“宋状元判的太好了。”
杨怀敏在心中暗暗称赞了一句。
宋煊站起身来,行礼道:
“大娘娘,我不过是用凶犯王齐雄的法子对付他亲爹,连他亲爹都无法接受,那寻常人就能接受了吗?”
“可见此凶犯是何等的罄竹难书。”
“在东京城他当众故意殴死人都如此的嚣张跋扈,他在外地不知道犯下了多少人命案子,才养成了今日这等跋扈的性子,简直是有辱大娘娘姻亲的脸面。”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等人的行为,会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大娘娘的为人也是这样喜欢草菅人命。”
“所以大娘娘才会与这样的人结为儿女亲家。”
“我宋煊乃是平民出身,大娘娘也是平民出身,臣相信大娘娘更是饱尝人间冷暖,才有了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垂帘听政的地位。”
“所以臣相信大娘娘更是懂得,我大宋无辜的平民百姓遇到蛮横权贵后无奈以及心酸之事。”
“故而臣以为王齐雄行事如此恶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还望大娘娘能够按照大宋律法,裁决此人,以正视听!”
宋煊说完这一通后,王蒙正气的都开始指着宋煊跺脚。
可他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蒙正只能原地跳脚指着宋煊,说:“你胡说!”
“你胡说!”
“大娘娘,他完全是在诬陷我儿啊!”
刘娥听懂了宋煊话里的意思。
那就是袒护王齐雄,败坏的是大娘娘你的名声。
若是大娘娘及时与他切割,甚至公开的秉公执法。
那自然会让世人认为大娘娘绝不是王齐雄那样的人。
宋煊直接把其中的厉害关系,都给刘娥说出来了。
不光是自己这里过不去,连带着那些宰相们也不会答应的。
那更是会引起新一波的朝堂动荡。
因为刘娥也没法子面对来势汹汹的反对意见,反倒会让她颜面扫地。
所以刘娥很快就在心里做出了抉择,她选择要自己的好名声!
刘娥已经从一个歌姬走到了大宋朝廷最高权力的掌控者。
她如今想要的“好名声”。
那绝对是排在她内心的前几个选择之一。
当权者,权力够大后,谁不想拥有好名声,从而名垂青史?
就算历史是后人书写的,可此时活着的时候,有人称赞,对于刘娥而言也是一件极有情绪价值的事。
刘娥是真的羡慕东京城的百姓称赞宋煊为宋青天这个绰号。
因为她也想要“青天”的绰号!
况且刘娥觉得宋煊说的对,王齐雄如此猖狂,这只是爆出来的一件事。
若是此次把他保下来了,那些文官集团势必疯狂的反扑,直接挖出王齐雄的更多的黑料。
足可以让王齐雄按照大宋律法再死上几次。
到时候便真的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保不住了。
马季良便是自己的前车之鉴,这些人的屁股一个比一个的不干净,待到出了事,全都哭着找老身给他们擦屁股!
恶心。
当真是让刘娥觉得恶心。
现在王齐雄出了事,刘娥突然想到,自己的好大侄儿刘从德没有跟着他岳父一起来替他大舅哥王齐雄求情。
那大侄儿是否觉得他没脸来求情?
“大娘娘,我儿当真是冤枉,宋煊他枉为大宋官员,竟然有如此歹毒的言语来侮辱臣,请大娘娘明鉴。”
王蒙正说不过宋煊,立即向刘娥求情。
若是刘娥被宋煊说动,那自己儿子可真就得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刘娥也没言语,只是给宋煊的奏疏盖了章:
“宋知县,你这判决可是没有问题?”
“人证物证俱在,大娘娘可让刑部放心来核查。”
双方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提什么仆人之类的事。
“老身会让刑部的人去核查本案的。”
刘娥放下手中的印章:
“王蒙正,你儿子王齐雄乃是罪大恶极之徒,老身会让官家亲自盖上印玺判决的,秋后问斩。”
“至于宋知县的言行,不过是模仿你儿子的言行,对你并无侮辱之事。”
“你莫要再颠倒黑白,否则老身定要追责你教子不严之过,好自为之。”
王蒙正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他没想到大娘娘会当场做出判决,而且看样子没打算留到明年秋后。
“大娘娘。”
王蒙正直接拜伏在地:“求大娘娘给臣一个机会,臣接下来定然会好好教导他的。”
“老身听闻你次子王羽丰为人诚恳,有急智。”
“既然你的长子王齐雄无法到任履职,那便让你的次子顶了他的职缺,跟着宋知县一同去修缮汴河,学习经验,你回去吧。”
刘娥算是弥补了王蒙正,免得他总是鼓噪。
这件事到此结束,她不想王蒙正继续纠缠下去。
若是你还不识趣,那就别怪我这个亲家,要差人弄你了。
本来就没多少能力,还不听话,那留着他在朝中做甚?
“喏。”
王蒙正站起身来,对着大娘娘道谢,恶狠狠的瞥了宋煊一眼,转身离开。
只不过他最喜欢的儿子要被处斩,仿佛要了他半条命似的,整个人都有点被抽离了精气神,一步一步的离开。
待到人走后,刘娥瞧着宋煊:
“你说说,年纪轻轻,就在朝中结下如此多的仇敌,我真不知道等你真的出将入相后,会在朝中招惹多少仇敌!”
“大娘娘。”宋煊极为郑重的行礼道:
“兔死狐悲,臣还是那句话,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刘娥猛的想起当初点宋煊为状元后,听他所说的豪言壮语。
本以为是一句口号,未曾想他当真一直在执行这个口号,那可就不光光是个口号了。
“如今滑州百姓已经再哭,如是东京城的禁军厢军兔死狐悲之下,难免会出现什么乱子。”
宋煊根本就不怕把没发生的事情往大了说:
“所以只有王家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哭,那东京城许多人都不会哭,反倒会拥护大娘娘。”
“故而臣觉得仇敌什么不仇敌,根本就不重要。”
刘娥轻微颔首,这几句话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如今的刘娥大权在握,但依旧缺乏安全感。
这得益于她不是皇帝的亲娘,更不想把手中的权力交出去。
特别是东京城的禁军厢军,在她眼里,那是非常具有统战价值的。
“你呀,太爱较真了。”
刘娥还是点评了一句:“难道就不怕他们的报复?”
“大娘娘,有些时候较真也是一种美德。”
宋煊脸上带着笑意:
“若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汴河两岸执勤的禁军与厢军士卒都不会好好维持秩序了。”
“那臣举办的这个摸鱼大赛,就不能按照计划挣到第二期工程所需要的钱财,也不能安抚城外的百姓,就辜负了大娘娘的信任。”
“所以,臣必须要较真。”
“行行行。”
刘娥不想听宋煊多说什么了,一会全都扯到她的头上来:
“昨日第一天的盛况,老身也都瞧见了。”
“你就告诉老身,昨日的官扑的汇总钱财,你是赚了还是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