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门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谢景渊的身影填满了整个门框,阴影沉重地压下来。
他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得惊人,死死锁住苏若雪藏在身后的手。
“手里拿的什么?”
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像冰锥子直接扎进苏若雪的神经末梢。
她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手下意识地将素描本往身后更深处藏了藏,指尖冰凉。
“没……没什么……”声音干涩发紧,抖得不成样子,“就……随便画画……”
[完了完了完了!被抓包了!这感觉比期末考试作弊被教导主任盯上还刺激一百倍!]
谢景渊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
皮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多余声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节拍上,压迫感十足。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阴影彻底将她笼罩。
“拿出来。”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苏若雪头皮发麻,血液都快冻住了。
脑子里疯狂闪过各种借口,但在他这种绝对冷静的审视下,一切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她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将背后的素描本拿了出来,手指攥得死紧。
谢景渊伸手,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从她颤抖的手中抽走了本子。
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目光依旧钉在她脸上,仿佛她的反应比本子里的内容更能说明问题。
苏若雪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一场冰风暴的降临。
预想中的怒斥没有到来。
房间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忍不住偷偷睁开一条缝。
谢景渊终于垂眸,翻开了那本素描本。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被她精心临摹的、扭曲而诡异的符号上时——
苏若雪清晰地看到,他整个人几不可查地、但极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高压电流猝然击中!
那张万年冰封、鲜少有表情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刹那停止了。
捏着素描本边缘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几乎要将纸页捏碎!
那不是愤怒。
是……恐惧。
一种深入骨髓、几乎无法掩饰的惊惧,从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绷紧的下颌线里泄露出来,虽然只有一瞬,快得像是错觉,但苏若雪捕捉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厉色,死死盯住她,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失控的颤音:“这东西……你从哪看到的?!说!”
苏若雪被他这反应吓傻了,结结巴巴:“就……就那个现场……墙上……我看到的……”
“不可能!”谢景渊低吼出声,猛地将素描本摔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啪”一声巨响!他逼近一步,周身腾起一股骇人的戾气,“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当时为什么不说?!你还瞒了什么?!”
“我当时吓晕了!后来才慢慢想起来一点……”苏若雪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逃,“我就……就想画下来看看能不能想起更多……”
“想起更多?”谢景渊像是听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眼底翻涌着惊怒和后怕,“苏若雪!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胡乱触碰这些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猛地扯到眼前,几乎是脸贴着脸地低吼,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却只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这是诅咒!是烙印!是那些东西用来定位猎物的标记!你把它画下来,就等于是在主动呼唤它们!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苏若雪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更是被他话里的内容吓得魂飞魄散:“我……我不知道……我只是……”
“闭嘴!”谢景渊粗暴地打断她,眼神里的恐惧被一种极端的、偏执的暴怒所覆盖,“从今天起!不许再画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东西!不许再想!不许再问!听到没有!”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转身焦躁地在房间里踱了两步,然后拿出加密通讯器,速度快得惊人地下达指令:“启动最高级别防御协议!所有感应器灵敏度调到极限!外围人员收缩,内圈守卫加倍!有任何异常能量波动,立刻无差别攻击!”
下达完命令,他像是耗尽了力气,又像是被巨大的不安攫住,猛地回头,看向吓得缩在墙角的苏若雪,眼神复杂得可怕,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道:“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说完,他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甚至忘了拿走那本素描本。
客房的门被他重重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若雪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抱着还在发疼的手腕,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是因为谢景渊的暴怒。
而是因为他那一刻……无法掩饰的恐惧。
连谢景渊都会感到恐惧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那个符号……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未知和寒意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这一夜,注定无眠。
顶层公寓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压抑。
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苏若雪蜷缩在床上,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中央空调微弱的气流声,冰箱偶尔的启动声,甚至她自己过快的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慢爬行。
就在她眼皮开始发沉,意识即将被疲惫拖入混沌的边缘时——
“嗡——!!!!!”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瞬间撕裂了死寂!声音大到几乎要震破耳膜!
苏若雪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去!
[卧槽!敌袭?!真的来了?!]
紧接着,外面客厅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急促的脚步声、物品碰撞声、还有谢景渊冰冷急促的命令声!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吓得浑身发抖。
“东侧阳台!能量读数飙升!”
“看不见东西!热成像没有反应!”
“开枪!对着能量源开枪!”
“不行!穿透不了!那东西在靠近玻璃!”
外面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像是装了消音器,然后是某种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像是金属指甲在拼命刮擦厚重的防弹玻璃!
一下!又一下!疯狂而执拗!
伴随着一种低沉的、非人的、像是无数怨灵在呜咽的嘶吼声,隐隐约约穿透厚重的隔音层,钻进耳朵里,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若雪吓得腿软,死死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她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穿透了层层墙壁,牢牢地锁定了她!
那个东西……是冲她来的!
“砰——!”
一声更大的撞击声传来!伴随着玻璃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部长!玻璃出现裂痕!”
“备用电源启动!强光干扰!”
“能量场减弱了!它还在尝试突破!”
谢景渊的怒吼声穿透混乱:“用那个!高频脉冲器!对准裂痕区域!快!”
一阵更加刺耳的、几乎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嗡鸣声猛地响起!
外面那疯狂的刮擦声和撞击声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变成一种更加愤怒、更加尖锐的嘶鸣!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然后,所有的声音,猛地消失了。
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得可怕的呼吸声,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回响。
结束了?
她瘫软在门后,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挪动声和压低的话语声,似乎在清理现场。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谢景渊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后的疲惫和平静,却依旧冰冷:“没事了。暂时。”
苏若雪颤抖着,没有回应。
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他离开的脚步声。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层看似坚固的“保护”,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而那双来自深渊的眼睛,已经……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