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细则正式公布实施,技术服务公司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大多数员工,特别是那些有技术、肯吃苦的年轻人,干劲空前高涨。谁不想多劳多得呢?车间里以往磨洋工、闲聊天的现象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争分夺秒、专注忙碌的身影。效率的提升立竿见影,第一个星期,人均工作效率就提高了百分之三十。
然而,正如林凡所预料的,改革的道路从未平坦。旧的习惯和既得利益者不会轻易退出舞台。
阻力首先来自公司内部那几个“老油条”。他们过惯了懒散的日子,突然要绷紧神经赶工时、保质量,浑身不自在。起初他们还试图磨蹭,但当月底看到别人奖金栏里那实实在在的数字,而自己只有可怜巴巴的基本工资时,心理彻底失衡了。
他们不敢直接对抗林凡,便开始在背后煽风点火,散布负面情绪。
“哼,瞎积极什么?现在干得多,定额以后肯定涨,累死你也拿不到那么多!”
“就是,资本家的一套!变着法剥削我们!”
“谁知道这账怎么算的?他说多少就是多少?骗傻小子呢!”
“哥几个团结点,都慢点干,看他能把咱们怎么着!”
这些论调在一些原本就心存疑虑、或者技能稍差、拿不到高奖金的工人中产生了一些影响。车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积极干活的人有时会遭到无声的孤立甚至嘲讽。更糟糕的是,有人开始故意放慢节奏,甚至暗中使坏,比如“不小心”把别人的工具弄乱,或者传递错误信息,试图拉低整体效率。
恰在此时,公司接了一个要求精度高、工期紧的急件。林凡高度重视,亲自盯流程。然而,在生产过程中,一台老旧的铣床突然频繁出问题,加工精度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导致一批零件报废,严重拖累了进度。
负责这台机床的,正是那几个老油条中的一个。他立刻跳起来,不是检讨自己的操作或维护问题,而是把责任全推给设备:“林经理!这可不怪我!这破床子早就该报废了!厂里不给换新设备,这活没法干!这废料可不能算我的!”
其他几个老油条也跟着起哄:“对啊!设备不行让我们怎么干?这定额定的根本就不合理!”
“要是新设备,我早干完了!这浪费的时间算谁的?”
消极怠工的情绪借着设备故障的由头,迅速蔓延开来。几个原本积极的工人也开始观望,生产进度几乎陷入停滞。韩春明急得跳脚,差点跟那几个老油条动起手来,被林凡严厉制止。
小王忧心忡忡地找到林凡:“林经理,这样下去不行啊!工期耽误了要赔钱的!而且他们这么闹,人心都散了!”
林凡面色平静,但眼神锐利。他没有立刻发火,也没有妥协,而是让小王把详细的生产记录、设备维修记录、以及近期的物料损耗清单全部拿过来。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数据一分析就是大半夜。
第二天,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凡要么会大发雷霆,要么会无奈妥协的时候,他再次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
会上,林凡没有批评任何人,而是直接挂出了几张图表,上面清晰列明了近期每台设备的运行效率、废品率、能耗对比,以及每个小组的物料领用和损耗情况。
“设备有问题,我知道。”林凡指着图表,声音沉稳,“这台老铣床,上个月的平均精度偏差确实比新设备高0.5个丝,维修次数多了三次。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几个老油条,“同样是用这台床子,张师傅小组的废品率只有百分之三,而有的小组,废品率高达百分之十五!同样的设备,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他又指向物料损耗表:“还有,最近某些耗材的损耗量异常增加了三成,这又是什么原因?也是设备问题吗?”
数据面前,谎言无所遁形。那几个老油条脸色开始发白,不敢直视林凡的目光。
“设备旧,是客观困难。厂里资金紧张,暂时无法更新,也是事实。”林凡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不能拿客观困难当借口,掩盖主观的懈怠和不负责任!我已经打了报告,申请资金对这台铣床进行重点维修和改造。但在那之前,活还得干!”
他宣布了处理决定:一、因设备固有原因造成的效率损失,在计算定额时予以酌情考虑。二、但因操作失误和责任缺失造成的废品和损耗,严格按细则规定扣罚,绝不含糊。三、成立技术攻坚小组,由他亲自带队,解决这台老旧铣床的技术难题,确保不影响订单交付。
同时,他再次重申:“细则面前,人人平等。干得好,奖励一分不会少!干得不好,惩罚也绝不会姑息!想磨洋工、吃大锅饭的,在我这里,行不通!”
有理有据,恩威并施。大多数工人听了心下信服,那几个想搅混水的老油条也被镇住,不敢再公然挑衅。
散会后,林凡立刻带着几个技术骨干扎进车间,开始折腾那台老铣床。他知道,仅仅靠谈话和扣罚是不够的,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彻底打消所有人的借口,让改革顺利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