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
一个霭霭午后,长空寥廓,既高且远。
云长空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以前的他因为有赵敏、紫衫龙王、小昭等伊人,便想与她们安逸祥和,白头到老,所以要隐居,不愿再理江湖之事。
可惜事与愿违,那么他就要看尽人生百态,戏尽繁华俗尘,不愿再将时光浪费在这紫竹岛上了。
一叶扁舟泊在岸边,船帆卷在桅杆上,只露出一点白色的边角。
船夫是刘正风的两名弟子,向大年,米为义。
他们如同刘菁一样,早就将云长空视为给了自己生命的“神”。
哪怕他们的生命本就是云长空给的,因为在原剧情中,他们两个为了护师,死的比刘家人还早。
刘正风一家、曲洋祖孙将云长空送到了岸边,仍旧依依不舍。
云长空抱拳道:“都回吧,我们能结识一场都是缘分,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曲非烟带着哭腔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我听你的话,还不成吗?”
须知“人好好色”,乃是男女相通的本性,云长空本就风神朗爽,武功之高,气度之佳,冠绝群伦,他在刘家出现之时,哪个少女不心动?
岳灵珊、仪琳她们都是名门正派的善良女子,看到他的狠辣手段,自然心生惧意。
可曲非烟、刘菁不同,一个是在偏激乖张的教养中长大,另一个深知云长空这样,不就是救了自己全家命吗?
他若不以狠辣手段震慑全场,自己全家焉能安然无恙,有机会远赴海外?
所以同一件事,人不同,看法也就不同。
云长空将曲非烟眼角泪擦了擦,微笑道:“江湖凶险,你年纪还小,这时候是该多练武功才是,只要你将我留在岛上的痕迹悟透了,我就带你走。”
“我哪里小了?”曲非烟一挺胸脯,很是不满道:“至于你留下的刻记,就连我爷爷与刘爷爷也只能参透一二,我哪里能够参透,你就是耍无赖。”
曲非烟一转眼已经快十五岁了,一年前的她,就已经看起来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如今身材更是婀娜,面容也褪去了一点稚气,就像含苞玉兰,明朗芬芳充满活力。
可她年纪长大了一点,对云长空仍旧粘粘乎乎,没有丝毫忌惮,更加没有男女之防。
云长空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好非非,记得我的话,武功为用,心性为体,任何时候不要被欲望蒙蔽了你的善良内心,你一定会学有所成的。”
曲非烟扁了扁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说道:“大哥哥,这本笑傲江湖曲谱,是我爷爷与刘爷爷的毕生心血,希望你到了江湖上,能将它传给真正懂得的知音。要是能找到一对心意相通的夫妻,那才最好呢,我看我这辈子是无法领悟你的武功了,不然我才不给你呢。”
曲非烟声音清脆而又柔美,说笑着一边将笑傲江湖谱曲给了云长空。
云长空听她说不给你,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就是她想和自己合奏,幽幽道:“心意相通的夫妻,我又怎会找的到呢?”
他深知哪怕是原剧情中的令狐冲与任盈盈,要说心意相通,那也差点意思。
曲非烟嘻嘻一笑道:“这虽然不多,你找到嫂嫂不就行了吗?你们琴箫合奏,琴瑟和鸣,到时候你们回岛来一起合奏,让我欣赏欣赏好不好?”
云长空叹了口气,接过琴箫谱,黯然道:”那就借你吉言,希望我能找到你嫂子,让她来见见你。”
曲非烟见他一提到这事,就透出一股忧郁。她曾与爷爷谈过,觉得云长空爱人可能不在世上了,否则以他这么高的武功,这么为所欲为的性子,哪怕抢也能抢到身边来,何至于孤身飘泊。
曲非烟当即说道:“大哥哥,江湖险恶,你武功虽高,可很多人不和你讲光明正大的,你要防备毒药,迷药,尤其春药。
你到了江湖上,真的可以去见见圣姑,虽说她性情古怪,做事狠辣,可她其实挺好的,你要是有她保…………”
顿了顿:“你和她联手,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就害不了你了。”
云长空见她本要说让圣姑保护自己,但想到这话未免小看自己,所以吞吞吐吐,但关切之情自然流露,笑道:“妹子对我关怀之意,我是感激莫名,此去自当留心。”
刘菁提着一个包袱走上前来,唤道:“云相公……”顿了一顿,道:“我可以喊你大哥么?”
云长空笑道:“这有什么,非非不一直这样叫我吗。”
刘菁忸怩一笑,吞吞吐吐道:“我……”突然低下了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你一定要来。”说着,不待他答话,飞身就走。
曲洋、刘正风与夫人面面相顾,心中喟然,古时候,女子叫男子大哥,那是中意才会叫。
正所谓:“情哥哥,情妹妹。”
刘菁对云长空的心,谁都明白,可谁也没有办法。
云长空看着刘菁的背影,心想:“这般也非了局。”当即跟了上去。
转过树丛,就见刘菁呆呆坐在一块大石上,背向自己。
云长空上前,就见刘菁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叹了口气:“刘姑娘。”
刘菁急忙拭去泪水,说道:“云大哥,我……我喜欢你,我……我知道你有意中人,我不应该,可我,可我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说着眼角又涌出泪花,她一把抹去,露出笑容:“我也知道你没有一点喜欢我,我这样你很讨厌吧……可我知道,今日一别,再会无期,我,我想告诉你……我……”
云长空见她逞强露出笑容,那也是苦涩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云长空本也是个多情之人,也谈不上为了谁就能心中只有一人,可他哪怕说些调笑之言,也只与中意之人。要说真正确立恋爱关系,那也只选情投意合者。否则他曾引动多少女子芳心,那也忙不过来。
关于刘菁对自己的情意,云长空也实是煞费踌躇,当即说道:“刘姑娘,你今日要是不说这话。我也不好对你明言,你是个好姑娘,在下也非草木,安能不明你的心意。
只是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只是一个逐水浮萍的人,若是接受了你的感情,或许你也得不到你想象的幸福,反而是一场灾难。
你是士绅之家,千金小姐,未来的选择有很多,我绝非你的良配。”
刘菁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细眉,樱桃似的小嘴,鲜红透亮,皮肤雪白,的确有富贵人家的雅丽风姿,属于丰满肉感十足的美人。
但云长空早就被赵敏、紫衫龙王、小昭、周芷若这种世上罕见的美女给养刁了。
否则他明明对黄衫女、仪琳那样的美女,都曾生起过放产假的想法,可为何没成功呢?
皆因这些女子在他心里,都是可有可无,而非势在必得。故而从未真正为此努力过!
一个人若是有很多好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他都得挑,又安能去主动追求一个女子?
而云长空在任何事上,也从不强求,就是随缘。所以刘菁做再多,那也无用!
刘菁突然一伸手,云长空的腰给抱住了,说道:“大哥,不管怎么说,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从小就敬佩真正舍己为人之人,哪怕给你当婢女,我也心甘情愿。”
云长空低语道:“你为什么心甘情愿呢?”
刘菁一怔。
云长空长叹一声,双手将刘菁的头抬了起来。
刘菁面对着他,眼中满是柔情,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想要你爱我,哪怕真的只有一次,没有未来。”
云长空听了这话,才猛然发现,自己改变了她人命运,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赋予了她这混乱的人生。
云长空道:“姑娘,男女之间,相悦倾心的事,乃是发乎天性,顺乎自然,其中的关健,在于志趣相投。
你对我,其实是有感激之心,这才有了委身之意,这不是爱情。我若真的这样坐了,那就失去了我出手助你一家的意义,你懂吗?”
刘菁点点头:“我明白,施恩不望报,才是大丈夫行径。”
云长空颔首道:“是啊,你现在对我以身相许,我没有一点成就感,反而会背负心理包袱,你愿意让我这样吗?”
刘菁轻声道:“你知道不是那样的…………只是……我不知道……”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刘菁沉默良久,从身旁拿起包袱,包袱里有个长长的紫檀匣子,她一起递给了云长空。
云长空接过,只听刘菁说道:“这里面有新衣服,有盘产,这匣子里是一对龙凤箫,是我爹爹收藏的珍品,你以后若能找到嫂嫂,你就回来看看。”说着转身去了。
云长空是天生的情种,对女子向来宽容,见她这样,心中却也不是滋味。
他抽出匣子,一揭开匣盖,眼前一亮,明黄色的软缎上面,放了两支翡翠玉箫。
箫长近三尺,一只略粗,上面雕浮着一条腾龙。一只稍细,上刻飞凤。
这是一对雌雄箫,雕工精绝,箫身浓翠晶莹,真是珍品。
云长空拿出雄箫,将萧凑近唇边,吹奏出一缕声音。
一时间,像是瀑瀑流水,唔咽低诉,凄凉婉转,边吹边走向船只。
就在要上船之时,曲非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猛的抱住云长空,叫道:“好哥哥,我不让你走。”
云长空箫声不停,一狠心,曲非烟顿觉一股大力冲了过来,一个趔趄。
云长空已经飞身上船,也不回头。
向大年升起船帆,米为义拿起船桨轻轻一撑,扁舟缓缓驶离岸边。
曲非烟以及远处山坡上的刘菁,只能目送船只渐渐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如同一片飘零的叶,在广阔的大海中显得格外渺小。
她们知道天下之大,今日一别千秋梦,再想见面难上难啊!
唯有云长空的箫声,显示着他自己也沉浸在无边忧郁之中。
云长空知道,他的身后一直都是再也回不去的家,他的脚下也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自己既然救了刘菁、曲非烟这两个在原本世界死于非命的女子,那么何必要将她们又拖入到这无尽的黑暗中呢?
若如此,又何以救人?
扁舟荡漾在东海波涛之中。云长空立于船头,举目远眺无边无际的海洋,天连水,水连天,真好似一副波澜壮阔的山水画。
云长空吹着箫,听着大海的呼啸,突然心中一跳,说道:“我明白了,正所谓‘声依永,律合声’,可声律只有配合自然声响,才能踏入妙境,这才有了天籁之音这个词汇。”
向大年与米为义对视一眼,一脸肃容,道:“云相公莫非又有领悟?”
云长空笑道:“领悟谈不上,可咱们习武之人,追求浑然一体,天人合一,与这音乐书法之道那也是殊途同归啊!”
向大年与米为义听了这一席话,只觉其中大有精义,可又很模糊。但都觉得得应该牢牢记住云长空的每一句话。
用师父的话讲,送云长空回中原,路上他只要指点你们三言两语,你们若是能够领悟,以后足可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只有刘正风这种一流高手方能知晓云长空的厉害,他不光武功独步天下,更是正儿八经的宗师大家,一代宗师的气象已经初露端倪。
云长空这时的心情和这幅壮阔舒怀的天然图画也是合拍的,因为他的思潮也正像东海一般汹涌澎湃。当然,也是天地间的无限广袤。
云长空却又长叹一声,这《笑傲江湖曲》太难吹奏了,他只是练一首箫曲,都不能尽善尽美,更别提将内功融入进去,夺人心魄,控制对方心神了。
他要的是能如黄药师一样,一曲吹出,对方就得被自己控制,让对方做什么就做什么!
向大年闻得他一声断叹,不禁说道:“云大侠,凭你这等高妙武学造诣,名望地位均是唾手可得,但我见你郁郁寡欢,这是为何啊?”
云长空轻轻一笑道:“多少人初行江湖时,都只以为凭借一身武功,无事不可办,殊不知在江湖中多的是身不由己,而且最厉害的也不是什么武功,实则是无穷无尽的鬼蜮伎俩!”
向大年与米为义微微一怔,心中大为叹服,云长空虽年轻,可着实了不得。他本就天生奇才,可从来也不自满。
两人见他又掏出书册看了起来,也不说话,只剩下孤舟飘行。
……
与此同时,华山思过崖上传来了清脆的福建山歌,令狐冲也陷入到了无尽愁苦之中。
他满脑子都是岳灵珊对自己的愤怒:“我便是恼你,我便是恼你!你心中尽打坏主意,以为我不教林师弟练剑,便能每天来陪你了。哼,我永远永远不睬你。”
令狐冲刚开始还能宽慰自己,小师妹年轻好动,我被罚思过,没人陪她说话解闷,林平之与她年纪相若,跟她作伴,那也没什么!
可他心中气苦的地方在于,自己与岳灵珊一起长大,这林平之来华山才多久,小师妹亲疏厚薄之际,竟然如此不同。
令狐冲对岳灵珊相思之情难以自已,可脸上从苦笑,到再无一丝笑意,只有沮丧。
哪怕令狐冲已经见到了五岳剑派的剑法秘奥,也见到了一个身穿青袍,脸蒙青布之人,以手带剑,将数十招的“玉女十九剑”,一气呵成地使了出来。
他施展数十招就好似一招,手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令狐冲都看傻了。
令狐冲也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原来就是山洞里刻着的“风清扬”,自己该叫他太师叔。
他也学得了古今独步的“独孤九剑”,领悟了“无招胜有招”的妙旨,剑法一日千里,却也未能改变心中的沮丧与无奈。
因为独孤九剑有九大式,分别是总诀式、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气式。
唯独没有“破女式”能让师妹回心转意。
不过令狐冲只知道独孤求败携“独孤九剑”未尝一败而不可得,却不知道他只有与雕为友,了此残生的结局。
显然,独孤求败武功虽然超凡入圣,但在女人方面,却也是个失败者。
风清扬被人一句江南成婚,就给骗下了华山,致使剑宗一败涂地,死的死,隐的隐,成了他终生之恨,只能发下终生不与人动手的誓言,隐居华山后山,不见外人。
那么两位前辈,都在女人身上是个失败者,令狐冲作为“独孤九剑”的传人,心里应该能好受点。
当然,他在女人身上吃点苦头,也是理所应当的。令狐冲想和岳灵珊结为连理,快快乐乐,若是让他如愿,岂不是世间只有好处,不付代价,不受苦,事事心想事成之事?
他虽然是主角,那也不可能!
因为云长空这个主角,也不可能!
他想与赵敏、紫衫龙王、小昭、周芷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生活在桃花岛。又怎能让他如此如意呢?
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不是八个字,而是古往今来,黄裳、乔峰、段誉、虚竹,郭靖、杨过、张无忌等等主角用自己切身经历具像化的经历。
他们哪个没有遗憾?
他们无不是横绝一时的武林高手,却也有哪怕明知真相,但也无能为力之事!最终无不发出,这世上之事,原来也不是全凭武功所能为的感慨!
至于配角,更不用说。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手掌天下第一大教,落得身死魂灭,想要求得心爱之人活命也不可得!
左冷禅谋划数十年的大业,以为势在必得,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岳不群将妻女尽数抛弃,只为武林雄图,眼看大功告成,得意万分,却死在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尼姑手里。
这莫不是极大的讽刺?
最终都在印证,世上不如意之事常八九的人生常态,
什么权倾天下,武功第一,那也不能免!
无非是看樊笼在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