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明军营地燃起了篝火,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吃着干粮,偶尔低声交谈。
而那五百余名小部落俘虏,则被集中看管在营地角落,他们蜷缩在一起,互相取暖;他们望着跳动的火焰,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尽迷茫。
他们不知道,跟着明军前往科尔沁草原,等待他们和部落的,究竟是生机,还是另一场灾难。
第二天,天光未亮,号角声已划破黎明前的寂静。五百余名小部落俘虏被带出营地,他们被安排走在明军骑兵队伍的最前面。
纳木拉走在最前面,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如黑色潮水般无声涌动的明军铁骑,又转头望向科尔沁草原深处,目光复杂难明。
曹文诏勒马立于帅旗之下,晨风吹动他猩红的斗篷。他缓缓拔出腰间御赐宝剑,剑锋直指北方初现的晨曦。
“出发!”
一万五千明军骑兵跟在向导身后,从镇北堡而出,浩浩荡荡地向着科尔沁部进军。
大明的龙旗在队伍前方飘扬,迎着清晨的微风,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着一场新的征服即将开始。
镇北堡的城墙上,早已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军民。守备周显的手便已按在冰冷的墙砖上,极力远眺。
只见晨曦之下,盔甲反射着冷冽的寒光,京营的龙骧旗、虎贲旗,还有皇帝亲军的日月同辉龙旗在风中猎猎狂舞,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这支装备精良、士气如虹的大军,正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缓缓启动,向着塞外无尽的原野漫涌而去。
城墙上的守军早已按捺不住,原本持枪肃立的士兵们纷纷探身远眺,甲叶碰撞的脆响混着压抑不住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是我们的骑兵!是我们的骑兵出塞了!”一个年轻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抓着同伴的胳膊用力摇晃。
“看方向,是往科尔沁部去了!准没错!”一名老兵眯着眼,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解气,“前几日鞑子敢来叩关烧屯,就该想到有今天!皇爷圣明,这是要犁庭扫穴,永绝后患啊!”
人群中的议论愈发沸腾,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和对当今天子的由衷拥戴。
“当今皇爷真是圣君啊,自打皇爷登基,咱这边军的日子算是熬出头了!粮饷月月足额,你看下面兄弟们身上的新棉甲,手里的新铳炮!
以前咱们当兵,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敢想能有这么一天?现在才真觉得,咱这兵当得才像个人!”
“听说皇爷今年才十六岁,天纵英武!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旁边的人附和着,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彩。
“大明万岁!皇爷万岁!”城头上,不知是谁先喊出第一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紧接着城墙上的欢呼便如潮水般涌起,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向远方的袍泽喝彩。
周显听着身边将士们发自肺腑的欢呼与议论,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他世代军籍,祖父曾跟随戚继光将军抗倭,父亲曾见证过万历三大征的余威。他从小听着的,是那个主动出击、四夷宾服的强盛大明的故事。
他想起父亲曾说,宣德年间明军出塞时,也是这样的阵仗,可自他从军二十载,见惯的却是边军缺粮少甲、鞑靼寇边时的狼狈,哪有如今这般扬眉吐气的模样?何曾再见过如此规模的精锐铁骑,主动出塞,寻敌决战?
眼前的景象,让他恍惚间觉得,那个主动出击、四夷宾服的强盛大明,真的又回来了!
晨风吹过城墙,带着草原的凉意,却吹不散城墙上的热乎气。士兵们还在望着远去的队伍,有人开始哼起了边军的老调子,调子不算规整,却唱得铿锵有力。
周显目送着明军铁骑的身影在草原尽头渐渐缩小,却仍像一道不可撼动的屏障。马蹄声虽已渐远,但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还在镇北堡的上空回荡,也在每一个明军将士的心中,刻下了属于大明的骄傲与光荣。
他紧紧攥着拳头,目送着大军远去,心中默念:“愿陛下洪福齐天,愿将士们旗开得胜,愿我大明重现昔日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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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阳城,行宫内。
朱由校轻轻放下手中那份墨迹犹新的奏疏,指尖在光滑细腻的宣纸纸面上停留片刻。朝阳透过雕花木窗,为殿内镀上一层暖金,也照亮了他眼中复杂的神色。
“好一个孙承宗。“他低声轻叹,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敬佩。目光落在奏疏封面上那一行苍劲有力的题签——
《请设辽东布政使司行屯田疏》
辽东总督孙承宗谨题:为恭颂圣武荡平建奴,敬陈辽东善后屯田事宜,以固根本而图久安事
臣承宗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奏天听:
窃惟陛下神武天纵,圣哲英断。迩者御驾亲征,躬冒矢石,王师所向,雷霆万钧,遂使建州逆酋,灰飞烟灭;漠南诸部,望风归附。扩疆土千里之遥,雪国耻百年之恨。
今辽东之地,烽燧永靖,黎庶初安,此诚亘古未有之功业,足慰列祖列宗之灵于在天矣!臣每思及此,不胜欢忭鼓舞之至。
然,武功既彰,文治理当并进。辽东之地,久罹兵燹,城郭残破,田畴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若不加以抚恤,广兴屯垦,恐难收实边之效,虚耗朝廷粮饷。
臣奉旨详察辽地形势,昼夜思惟,敢不竭尽愚钝,为我陛下陈之。
臣观辽地幅员虽广,然近年寒暑失常,地气转冷,兼之辽泽广大,水潦未平,膏腴可耕之地,实多限于数处:
其一,乃辽河沿岸平原,自铁岭卫、沈阳、辽阳,南至海州卫、盖州卫,地势平衍,水源充足,为屯田首善之区。其二,为辽西走廊,自山海关经宁远至锦州,傍海通道,土质尚可。其三,为锦州、义州、广宁相连之地。其四,则为浑河上游谷地,如抚顺、新宾、清原等处,亦可渐次开发。
为长久计,臣愚见有三,伏乞陛下圣裁:
一请改设承宣布政使司以隆体制
辽东都司旧制,专为备虏而设。今既永清边氛,当化兵政为民政。乞将辽东都司改为辽东承宣布政使司,设巡抚、布政使等官,与山东、山西等同为腹里。其原设卫所,渐改为府、州、县,选派干练官吏,专责民政、钱谷、刑名,与都指挥使司军政分治,俾便深耕地方,化剑为犁,实边之基自固。
二、请广行民屯以实疆土
仿古制而因时宜,召募关内、山东、河南等处无地流民,兼安置辽东归附部族之众,以五百户设一屯田所,择前序可耕之地分驻。每所配屯官数员,督率农事;每户由朝廷贷给耕牛一头、粟麦豆种子二石,并拨发半年口粮,另给犁、铧、锄、镰等农具,助其开垦新田。流民愿往者,免其原籍赋役;归附部族愿耕者,编入民籍。
三、请定赋优抚以安民心
新垦之田,三年内起科。第一年,所获粮粟,官收其半(二收一),以偿官本;第二年、第三年,官收其二(五收一),以示朝廷优恤。三年期满后,即按每丁口授田十亩为永业,登入黄册,科以常赋,使民有恒产,无流离之虞。
此举所需,臣初步估算:需健壮耕牛三万头,各式农具如犁、铧、锄、镰等三十万件,粟、麦、豆等各类种子数万石。
臣老迈庸愚,荷蒙圣恩,委以边寄,不敢不竭尽心力。愿以身家担保,三年之内,辽东驻军粮秣可望自给;五年之后,悉心经营,或可辟良田三千万亩,岁入粮秣以数百万石计。
届时,辽东非止为北疆之屏藩,实可成为我大明北地之巨仓,陛下开拓万里之基业,亦自此而固矣!
臣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
谨题请旨。
天启元年四月二十八日
辽东总督臣孙承宗谨奏
《请设辽东布政使司行屯田疏》
PS:嘿嘿,别骂我,这个奏本,改了七八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