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丹荔不想下去。
她还想在楚琬宁的面前多露露脸,改变她对自己的印象。
将来就要留在南家了,能不能成为姑娘面前最得脸的丫环,对今后来说至关重要。
她才不像甘棠,什么都不争不抢。
楚琬宁却不想看见她,挥挥手道:“下去。”
“可是……”
丹荔不甘心,甘棠拉了拉她,“听小姐的。”
说完,她就福了福身,走出去了。
丹荔见所有的下人都出去了,无奈,只能跟着走出去。
刚一出去,她就冲到了甘棠面前,冲她发起火来:“你怎么回事?你是谁的丫环,怎么能听那个病秧子的吩咐?”
“你没见小姐让我们下去吗?”甘棠对她的话不喜。
丹荔哼道:“你自己不长进,别拉着我。将来在南家没有地位,别说我没早点提醒你。”话落,她就先行回房去了。
甘棠见她说走就走,叹了口气,守在门口。
屋里。
楚琬宁吃了点东西,准备起身洗漱。
南淳见她吃得不多,关切道:“可是这些菜不合胃口?你喜欢吃什么,有何忌口,都可以告诉我,不必客气。你是南家的大少奶奶,不用在吃食上委屈自己。”
“没有,饭菜都挺好的。许是饿过了吧,所以吃的不多。”
楚琬宁的心思还在刚刚脑中闪过的那些画面上,她想试试能不能想到更多。
可惜稍稍一努力,脑袋就像针扎似的疼。
她心知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也不敢太过。
南淳见她坐在床边不语,走到她面前:“你不必紧张,我这个身子,圆房怕是有困难,不会强迫你。明日一早去请安的时候,我随你一起去,想来母亲也不会太……”
话未说完,他又猛地咳了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似是要将肺咳出来,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随着一阵晕眩袭来,他整个人都往旁边倒去。
楚琬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问道:“府上可有府医?能帮我找一套银针吗?”
“你还会……施针?”
南淳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慢慢坐下,歉疚道:“抱歉,这身子不中用。你若是嫌吵的话,我命人把厢房收拾出来,今晚……我睡厢房。”
楚琬宁摇摇头:“不必折腾了。你若是真的睡厢房,传出去,我怕是没法解释。”
南夫人本就看她不顺眼,真让她儿子睡厢房,还不知会怎么闹腾。
她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应付起来麻烦。
南淳闻言,懊恼自己想得不够周全,歉然道:“你说得对,不如这样,我睡榻上,你睡床。这样,应当不会有问题。”
“不用了,还是我睡榻比较好。”没有让病人迁就她的道理。
南淳还想说什么,楚琬宁唤来甘棠收拾床榻,问道:“丹荔呢?”
“丹荔……”
甘棠欲言又止,担心说实话,姑娘会生气。
见状,楚琬宁没有再问,而是吩咐道:“你把榻收拾一下,今晚我睡榻上。这件事不要说出去,能做到吗?”她想试试甘棠。
初来乍到,她的身边不能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丹荔是肯定指望不上的,南家的人她也不是很相信。
如果甘棠能用的话,那是最好的。
甘棠虽然不喜欢多话,但不代表她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郑重地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多话的。”
“嗯。待会儿去找一趟府医,帮我借一套银针过来。”
楚琬宁没有多说什么,甘棠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了,再次点头:“是。”
回完话,她就利落地收拾好了软榻。
少顷,甘棠捧着一套银针走了进来。
楚琬宁接过银针看了看,挥挥手让甘棠下去,看向南淳:“我施针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其实……不必麻烦了。”对于自己的病,他早已选择放弃。
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
早点去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楚琬宁看出了他的自暴自弃,不赞同地拧了拧眉:“蝼蚁尚且偷生,你还如此年轻,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
南淳怔愣了一下,苦笑道:“对于旁人来说,这个年岁的确尚轻,但对于我这种忍受了十余载病痛的人,早点离开却是解脱。既不用继续痛苦,又不会累及他人。若是能早点离去,现下也不用再拖累你。”
楚琬宁摇摇头:“父母生养你一场,定是希望你好的。你若是没了,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是不孝。更何况,你的病并非没有办法,怎么能早早放弃?”
“你就不必安慰我了。”
南淳看向窗口,仿佛透过那里看向了遥远的某个地方。
说道:“打从出世不久,汤药就没有断过,为了我的病,爹娘甚至找了不少的蛊师。结果罪受了不少,这副身子却依旧没有好转。”
楚琬宁没有再多说,她知道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不如让他自己感受一下。
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施针,会诊脉,但她就是知道,南淳的病还有的救。
她展开针包,拿出一根银针在火烛上烤了烤,一针刺了下去。
疼得南淳差点叫出来。
楚琬宁看他浑身轻颤,额头开始冒冷汗,安抚道:“忍一忍,一会儿就不会这么疼了。以后每日早晚各施针一次,等上十天半月你再决定要不要放弃。”
“你……”南淳惊愣,眼神复杂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在我走之前,我定会为你安排好以后,不会叫你为我守寡。”
这对她来说也不公平。
楚琬宁摇摇头,“我救你,不是担心守寡,只是单纯不想见人枉死。”
“多谢。”
无论如何,他都该说句谢谢。
楚琬宁并不在意,施完针后问道:“现下感觉如何?”
“好像喉间没有那么痒了。”虽然还会咳,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止不住。
楚琬宁微微颔首:“这才第一次,效果可能不是很大。明日我再给你开一副方子,以后你吃的饭菜也要讲究些,坚持些日子再看。”
“好,听你的。”
南淳原本已经对自己这副身子不抱任何希望了,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没那么想死了。
甚至觉得,或许再坚持一段时日也好。
须臾,熄灯后,两人一人在床,一人在榻上。
黑暗中,南淳想到榻上有个人在陪着她,好像他眼前的黑暗都没有那么寂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