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亨利·庞加莱和皮埃尔·居里之后,莱昂纳尔又马不停蹄地写信预约了公证人德拉克鲁瓦。
改进发明固然令人兴奋,但是随之而来的法律问题也让人头疼。
1880年欧洲各个主要国家,包括美国在内,都有自己的专利法案,不是你掏出一个新发明就可以投产、销售的。
很有可能在多少年以前,就有一个倒霉鬼和你的思路一致,并且捣鼓出了个不好用又没销路的雏形产品。
但是人家申请专利了啊!
所以这一系列繁琐的专利查询、收购、申请……最好让专业公证人来处理,自己才能不陷入泥潭。
德拉克鲁瓦倒是对此极感兴趣。
对于他来说,为一个作家打理一年几万法郎的稿费收入虽然收益不错,但远比不上这类生意。
这两个发明无论哪个获得成功,都可能孵化出一个年入数百万法郎的企业。
德拉克鲁瓦承诺将会尽快为莱昂纳尔梳理好相关事务的程序与费用,并且会帮这两个项目租赁个小工坊。
巴黎的郊区和穷街区,到处都有这样的工坊,能省下一大笔购买工具的钱。
说完专利的事,莱昂纳尔接着问:“德拉克鲁瓦先生,之前说的佩蒂的事,您有方案了吗?”
德拉克鲁瓦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几份文件。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索雷尔先生,您的心意是高尚的,但这类市井之徒的贪欲无穷,不能仅凭善意和金钱。
他们像水蛭,尝到一次甜头,就会死死吸附,直到吸饱血。《费里法案》确实给了他们一个似是而非的借口。”
德拉克鲁瓦顿了顿,继续道:“直接支付更多钱,是最糟糕的选择。我们必须用法律和契约构建一道他们无法逾越的围墙。
首先,我们需要一份正式且严谨的‘学徒合同’。”
莱昂纳尔略微疑惑:“学徒合同?”
德拉克鲁瓦点点头:“正是。它不是简单的雇佣童工,而是一份技能传授、食宿保障的正式文件。
我们可以将佩蒂·米莱小姐的身份,从模糊的‘小女仆’明确为您——一位著名作家——的‘学徒’。
合同期可以设定到她年满十六岁。这样,她留在您这里学习技能就名正言顺,符合社会惯例。”
莱昂纳尔眼睛一亮:“好!这样既给了她留下的合法理由,也抬高了她的身份,不是简单的仆役。”
德拉克鲁瓦露出一丝微笑:“没错。合同里会明确规定——您,作为导师,负责提供食宿、衣物、医疗保障。
并教授她读写、算术、家政以及……您曾经提到的音乐等技能。
同时,每月支付一笔‘学徒津贴’,每个月20法郎。”
莱昂纳尔有些意外:“20法郎?只比过去多了5法郎?”
德拉克鲁瓦语气笃定:“是的,只多5法郎。这笔钱会以现金形式,每月由事务所的人员‘送达’米莱家。
这是作为他们对‘同意女儿接受宝贵学徒机会’的‘补偿’或‘家庭补助’。”
莱昂纳尔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这样我就不用和他们直接接触,全部由您的事务所代理。
他们若闹事,连这20法郎都可能失去。”
德拉克鲁瓦点点头:“完全正确。而且,这每月20法郎的支付,必须附加严格条件。
合同的条款,是米莱夫妇签署的一份声明,保证绝不主动前来骚扰您或佩蒂小姐的学习和生活。
每次领取20法郎时,都需在我事务所人员见证下,再次口头确认遵守此规定。
一旦有违约行为,不仅当月补助取消,后续所有补助都将永久冻结,直至法律规定的佩蒂小姐成年之日。
届时,他们很可能一法郎都拿不到。”
莱昂纳尔感到一阵快意:“这足以让他们掂量一下轻重了,只要他们不算太蠢,就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由您的事务所经手,对他们才显得正式且具有威慑力。”
德拉克鲁瓦继续补充:“此外,合同还会明确规定佩蒂的休假权利——比如每月一天,她可回家探亲。
但探亲期间如果发生任何意外或健康问题,米莱家需自行负责。
这也能避免他们借口女儿在家生病再来索要医药费。”
莱昂纳尔彻底放心了,只有最后一个疑问:“那么,如何确保佩蒂的父母会签署这样一份合同呢?”
德拉克鲁瓦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放心,他们会签的!”
莱昂纳尔点点头,不再追问。
至于德拉克鲁瓦会如何让佩蒂父母签下合同,他对这位公证人先生有充分的信心,无需了解更多细节了。
莱昂纳尔站起身:“多谢您的专业,德拉克鲁瓦先生,我希望尽快看到相关协议。”
德拉克鲁瓦也站起来与莱昂纳尔握了下手:“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索雷尔先生,我会尽快起草合同文本。
一旦准备就绪,就会‘邀请’米莱夫妇前来会谈——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莱昂纳尔这才满意地离开了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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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艾丽丝也把自己算好的计划书交给了莱昂纳尔,还结结巴巴地解释:
“一台打字机每天工作12个小时,大概抄100到120页稿子,每页15生丁,也就是15到18法郎……”
莱昂纳尔吓了一跳:“这么多?”要知道现在法国普通人的收入,每个月也不过100法郎左右。
艾丽丝点点头:“熟练以后,打字机的速度可比抄写快多了!抄写再快也有限度,因为字迹不能太潦草……
打字机就不一样了,打得再快,每个字母都是清清楚楚的……不过不一定能有这么多稿子抄。”
莱昂纳尔想了想才道:“放心,马上要到年度大考了,索邦学生需要誊写的稿子会有很多,我会尽量帮你们弄到手……”
艾丽丝闻言高兴地跳了起来:“莱昂,你同意我借钱给洛贝尔太太了?”
莱昂纳尔点点头:“那是你的钱,我本来就没有权力干涉,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
接着,他又叫来了佩蒂,把今天德拉克鲁瓦先生的话,挑些佩蒂能理解的告诉了她。
佩蒂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不过这一次,是安心与感激的泪水。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少爷……谢谢您……”
莱昂纳尔温和地笑了笑:“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佩蒂。你选择了留下,选择了要成为‘尊敬的佩蒂女士’。
那份合同只是帮你把这条路铺得更平顺一些。
今后,你的身份是我的‘学徒’了,我希望你能真的成为‘尊敬的佩蒂女士’。”
佩蒂重重地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