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道尔在创作“福尔摩斯”这个人物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充分意识到“演绎法”的魅力,与其在世界推理发展历史上的奠基性地位,所以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铺陈了太多华生的个人事务,以及大量华生与福尔摩斯之间过于琐碎的对话。
要知道,同样的篇幅下,这个时代其他的哥特式侦探,至少已经出现了一具尸体,而且还是死的特别离奇的那种。
这也是造成《血字的研究》在最初投稿时被屡屡退稿的主要因素——的开头部分太散漫,最核心的卖点没有得到重点突出。
按照21世纪网文的行话讲,就是没有写出“黄金三章”!
虽然《血字的研究》得以刊登在《1887年比顿圣诞年刊》上,但是终于柯南·道尔仅仅获得了25英镑的稿酬。
英国的读者也是第一次从侦探的阅读中,获得了除了血腥、暴力、色情以及侦探们故作高深的灵机一动以外,属于智力游戏的乐趣。
所以莱昂纳尔要做的,就是把原著中那些繁琐、无趣的对话与内容删除,将笔墨集中到读者最有可能感兴趣的内容上来,加码加量,让这篇一开始就抓住他们的胃。
【福尔摩斯开始叙述,语调依旧平静:“这显然是一只继承自父辈的怀表,表壳款式是四十年前的流行样式,保养尚可但磨损明显,说明它被长期当做日常用表,而非一件珍藏品。它最初的主人,显然是一位生活严谨、注重时间,但经济状况并非顶顶富裕的绅士。”
我点点头,这并不难,表的款式和品质可以说明年代和最初主人的阶层。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继承来的,而不是我买的二手表?”
“两个原因——第一个,表壳背面内侧,在这,这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两个划痕,形状特殊,应该是长期被特定的表链扣摩擦所致。而你现在使用的表链,扣环样式与其中一道旧的划痕并不吻合;新表链的划痕浅得多。说明这条表链是近几年配的,原配的表链已经损坏或者遗失。通常,人们不会为一块自己购买的二手表更换昂贵的银表链,多数是换条钢表链——这种努力保留一致性的选择,更常见于继承品。至于另一个原因,我等最后再说。”
我点点头,对他的推理表示认可。
福尔摩斯继续道:“它被精心保养和使用了很多年,但从大约七、八年前开始,它的命运发生了一次显著的……转折。”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示意我看那些我早已习以为常的磨损:“请注意表壳背面的这些划痕。它们并非均匀分布,而是集中在边缘的几个特定点上,虽然陈旧但都还没有开始发黑。这种磨损,通常是因为表壳频繁地与另一些坚硬物体——比如硬币,或者钥匙——放在同一个狭小口袋里反复摩擦。这说明,携带它的人的经济状况或生活习惯发生了改变,他可能不再使用专门的表袋,或者开始从事某种需要经常伸手入口袋取放零钱或工具的工作,使得表与硬物碰撞的几率大增。”
我仔细看着那些划痕,经他一点拨,似乎确实如此,父亲当时确实遭遇了一些变动,经济状况变得很差,让我几乎要从医学院退学。
福尔摩斯指向表壳侧面一道非常细微的凹痕:“更有趣的是这里,这是一次轻微的撞击留下的,力道不大,但很集中。看它的形状和位置,我非常怀疑是某次……嗯……激烈的争吵或推搡中,表从口袋滑出,撞在了硬物上,比如桌角或门框。”
我的脸色微微发白。父亲确实因为生意失败,与合伙人有过数次不愉快的争执……
“然后是它的内部。虽然保养尚可,但依旧听得出,它的齿轮轴承有轻微的、非正常磨损。这说明它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在一种比较动荡的环境中被使用。它可能随着主人经历了许多颠簸——或许是频繁的短期旅行,或许是情绪上的持续焦躁,导致使用它时的动作,不再像过去那样平稳轻柔。”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综合所有这些痕迹——大约七八年前开始的经济状况变化、可能的人际冲突、生活的颠簸焦虑……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您的父亲,曾经度过了一段相当艰难和困顿的时光。他努力维持着体面——表还在被使用和保养,但生活的压力已经清晰地刻印在了这块伴随他的时计上。它记录的不仅仅是精确的时间,也是一段波折的人生。”
“而你,华生,继承了这块表,也继承了某种责任?或者说,一种走出父辈阴影、重振家声的渴望?你精心保养它,甚至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所在。所以这块表来自近些年的划痕很少很少——如果这只是一块你买的二手怀表,你不会如此珍惜!我说得对吗?”
我彻底呆住了,这些家族旧事,竟然被一个陌生人从一块冰冷的金属上读了出来!这比推断我的职业更令我感到骇然!
我喃喃自语,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上帝啊……你……你说得一点没错。我父亲他……那几年确实很不容易。”
福尔摩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得意之色:“物品会说话,华生,只要我们懂得倾听。它们记录着主人的习惯、经历,甚至情绪。每一个磨损,每一道划痕,都是一个故事。我的工作,就是解读这些故事。”
他走到壁炉边,拿起他的小提琴,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个单调的音符,仿佛要用音乐驱散刚才谈话中的沉重气氛。
……】
写到这里,莱昂纳尔停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巴黎已是夜深人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马车声打破寂静。
他审视着刚刚写完的情节——这样处理,既保留了福尔摩斯初次见面便看穿华生背景的悬念,又通过层层递进、细节丰富的推理过程,赋予了其更强的科学性和说服力。
对怀表的分析,则深入触及了人物的家族背景与心理层面,并且他还藏了一个小心思——
作为这个时代中产阶级必备的计时工具,怀表的普及程度毋庸置疑,看完刚刚那段推理的读者,估计都会忍不住掏出怀表仔细观摩一番,试图用“演绎法”看看这上面留下了自己或者别人怎样的人生经历。
这样不仅让读者更有代入感,而且还完成了一次与读者的巧妙互动。
毕竟外科医生不常见,即使见到了,盯着别人的手看也不礼貌;怀表却随身携带,随时能看。
让读者具有一定的“参与感”,是推理取得成功的关键。
莱昂纳尔也算是玩弄了一下来自后世的一点小技巧。
他准备把这个开头先分别寄给柯南·道尔和《良言》杂志,让他们对自己的这个新故事有所准备。
《福尔摩斯探案》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真正进入《血字的研究》的案件内容,则需要等到他完成《本雅明·布冬奇事》的连载。
整个2月份,有太多“大事”都有他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