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似乎很享受我的反应:“观察,要具有一定的延续性,我亲爱的华生。请注意,你的手上虽然留有过去一年积累的痕迹——粗糙的皮肤和旧的伤疤,但我没有看到任何非常新鲜的划伤。
这说明你最近至少有几周没有站在手术台旁担任主刀或助手。一位技艺娴熟、正值当打之年的年轻外科医生,如果供职于一家一流医院或繁忙的私人诊所,怎么可能如此‘清闲’?”
接着福尔摩斯又吸了吸鼻子:“此外,不知你自己是否注意到,你的衣服上,特别是外套的袖口和前襟,沾染着一股非常非常淡的,甜腻中却带着苦涩的气味。”
我抬起胳膊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
福尔摩斯解释道:“不必费劲,常人的嗅觉很难捕捉,但我对此类气味尤为敏感。况且你已经浸淫其中,闻不出来是正常的——
那是鸦片酊的味道,虽然极其微弱,但绝错不了。”
我一愣:“鸦片酊?我并没有服用它……”
福尔摩斯肯定地说:“当然,你没有。如果你经常服用,绝不会是现在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鸦片酊的成瘾者会呈现出倦怠、憔悴和精神恍惚的状态。
那么,这气味从何而来?只能是你频繁地接触它——不是作为服用者,而是作为调配者或发放者。”
他的语气开始带着讥诮:“当下的伦敦诊所——尤其是那些缺乏耐心和医术的二流诊所——鸦片酊几乎成了万灵药。止痛、镇静、止咳、止泻,甚至哄闹腾的孩子睡觉……
一些庸医为了省事和安抚病人,几乎会给所有抱怨的人都开上一瓶。我推测,你所在的那间诊所,生意或许不佳,老板更倾向于使用这种‘高效’的手段来留住病人。
你作为助理,必然经常接触和调配它,久而久之,衣服上就沾染了这难以彻底去除的味道。一个才华横溢的外科新星,却在这样一间依靠鸦片酊维系生意的二流诊所里虚掷光阴,这难道不是一种令人惋惜的沦落吗?
伦敦,乃至整个英国,正在毫无警惕地沉溺于这种‘便捷的解脱’。医生用它敷衍病人,病人依赖它逃避痛苦。它掩盖症状,却从不根除病因。
这是一种缓慢的毒药,华生,我们嘲笑清国人被鸦片摧毁,却对自己身边日益蔓延的鸦片依赖视而不见,这是种‘文明的诅咒’。我们将用自己的医学和工业,为自己酿造一杯最苦的毒酒。”
我无言以对,背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汗。
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我仿佛被眼前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从里到外彻底剖析了一遍,所有隐藏的经历和现状都无所遁形,这种能力简直可怕,又令人无比着迷。
“太……太不可思议了!”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福尔摩斯先生,你所推断的每一件事,都绝对正确!”
福尔摩斯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微不足道:“这只是应用我的‘演绎法’的一个小小例子。当我们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而排除的过程,就依赖于对细节的观察,以及充满逻辑的演绎。”】
莱昂纳尔放下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
这样改写,推理过程无疑扎实了许多。
从“主妇手”到石灰水消毒与手术刀的细微伤痕,从鸦片酊气味到滥用其作药物背景……
这一版的福尔摩斯,每一步都给出了更具体,也符合时代背景的观察依据,避免了“直觉”的武断介入。
至于说这些细节,则基本都是莱昂纳尔在伦敦住院期间观察到;鸦片酊,则来自于与贝尔医生的交流后的深刻印象。
莱昂纳尔对于这个时代的医疗方法和局限性都颇有兴趣。
毕竟他不想自己得病以后也被放血、灌粪汤、烫头皮,或者被一双脏手插进肚子里寻找阑尾和脾脏。
如果能保持清醒,无论出多少钱,他也一定要盯着医生洗手,还要用醋酸给整间手术室消毒。
但是,只有这一次推理还不够!
莱昂纳尔思考着——华生的震惊过后,应该对这套“演绎法”产生更浓厚的兴趣,甚至带有一丝质疑——
仅仅一次成功的推断,或许有运气的成分?
【……福尔摩斯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华生,看来你对我的小把戏很感兴趣。”
我有些激动:“这绝非小把戏,福尔摩斯先生!这简直是……是魔法!”
福尔摩斯纠正了我:“是演绎法,不是魔法!逻辑之于理性,正如望远镜之于天文学家、显微镜之于生物学家,能让我们能看清事物的本质。”
我仍然感到难以置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一个人的观察力能敏锐到如此地步:“可是,福尔摩斯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也许……也许刚才关于我的推断,存在某种巧合?或者您通过其他我不知道的途径……”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怀疑是科学精神的第一步,华生。很好,你比大多数只会惊呼‘太神奇了’然后就此打住的人要强,这证明你虽然年轻,但是确实有成为优秀医生的潜质。
那么,为了向你证明这并非偶然,也并非我事先做了调查——请你随便给我一件你身上的随身物品,任何东西都可以。
最好是你日常携带、使用了一段时间的。让我来试试看,能从中读出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触碰到一件冰凉的金属——我的怀表。这是父亲在我来伦敦读医学院的时候给我的旧物,我几乎从不离身。
我掏出怀表,仔细检查了一番:银质表壳已经有些磨损,表盖光滑,上面没有任何刻字或记号,也没有谁的相片,表链也是普通的银链。
“给。”我将怀表递给福尔摩斯,并没有多做任何介绍,我倒要看看,这次对方还能说出什么。
福尔摩斯接过怀表,指尖轻轻摩挲着表壳,仿佛在感受它的历史;然后他走到灯下,仔细审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屏息凝神,注视着福尔摩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终于,福尔摩斯将怀表握在掌心,抬起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脑海中整合所有信息。
片刻后,他睁开眼:“很有趣的一件物品,华生。它告诉我关于你家族的故事,远比关于你本人的更多。”
我心中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福尔摩斯提到了“家族的故事”,而我并没有提到这是父亲给我的遗物。】
这部分推理,莱昂纳尔并没有照搬原著《血字的研究》,而是从《四签名》中获得的灵感。
《四签名》中就有根据怀表进行人生推理的桥段,而后来卷福版的《神探夏洛克》则进行了致敬。
在《神探夏洛克》中,福尔摩斯仅仅凭借华生哥哥的一部手机,就解读出了他颠沛流离的人生。
莱昂纳尔决定将“怀表推理”提前,但是又要根据新“华生”的设定进行一定的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