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帕的手下阿帕到金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三辆皮卡车停在一家华人开的餐馆门口,二十个带枪的人鱼贯而下,把门口的路人吓得四散奔逃。
阿帕走进餐馆。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福省人,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人走进来,脸都白了。
“我找几个华国人。”阿帕用蹩脚的中文说,“一个缺牙的,还有几个年轻的。他们住在金边,你知道在哪里吗?”
老板摇头,说不知道。
阿帕没说话,从腰间抽出枪,抵在老板的额头上。
“再想想。”
老板抖得像筛糠,还是说不知道。
阿帕盯着他看了几秒,收起枪,转身走了。
他没打这个老板,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这种小餐馆的老板确实不太可能知道什么。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阿帕带人跑了七八个地方。
华人商会、几家大酒店、几个经常有华国人出没的酒吧和赌场。
有的地方他花钱买消息,有的地方他直接动手威胁。
金边的华人圈子不大,消息传得很快。
到了傍晚,阿帕终于问到了有用的信息。
一个酒店的服务员告诉他,前两天确实有一群华国人住在这里,后来搬走了。
搬去哪里不知道,但走的时候是往城西方向去的。
城西。
阿帕让人继续打听。
又花了一个小时,一个赌场的马仔告诉他,那群华国人好像是被什么人接走的,去了城西的军营。
军营?
阿帕皱起眉头。
“哪个军营?”
“肯帕的地盘。”马仔小心翼翼地说,“就是那个‘饿狼’。”
阿帕沉默了一会儿。
肯帕他知道。
苏帕的车队以前经过城西,都要给这个军阀交保护费。
后来苏帕不交了,还当众羞辱了肯帕派去收钱的人。
两边结了仇。
但那是苏帕的事,不是他阿帕的事。
“走。”
阿帕上了车,车队往城西开去。
……
军营门口,两个士兵正蹲在地上抽烟。
看到三辆皮卡车扬着灰尘开过来,其中一个站起来,把手里的烟扔了,端起步枪。
皮卡车停在营门外二十米的地方。
阿帕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手下,个个都带着枪。
士兵看着这群人,脸色变了,转身往营区里跑。
阿帕没有追,也没有闯门。
他就站在门口,等着。
五分钟后,营区里传来引擎声。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里面开出来,后面跟着两辆皮卡,车斗里站着十几个穿迷彩服的士兵,手里的枪比阿帕他们的新得多。
吉普车停下,肯帕从副驾驶位置下来。
他今天穿着军装,但扣子没系,敞着怀,露出里面挂着的一串佛牌。
腰间别着那把镀金的M1911,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肯帕走到营门口,隔着铁栅栏看着阿帕。
“你是谁?”
“苏帕的人。”阿帕说。
肯帕的眼睛眯了一下。
“苏帕的人?来我这里干什么?”
“找人。”阿帕说,“有几个华国人,烧了我们老板的仓库,杀了我们的人。我打听到他们躲在你这里。”
肯帕咧嘴笑了。
那口被槟榔染红的牙露出来,像是在滴血。
“躲在我这里?”他重复了一遍,“谁说是躲的?那是我的客人。”
“客人?”阿帕的声音冷下来,“他们杀了人,烧了东西,是通缉犯。你窝藏他们,不怕惹麻烦?”
“惹麻烦?”肯帕大笑起来,笑声在暮色中回荡,“我肯帕在城西待了十几年,什么麻烦没见过?你一个跑腿的,敢来我门口教训我?”
阿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肯帕中校,”他压着火气说,“我们老板和你之间的事,是你们的事。但这几个华国人是我要的人,你把他们交出来,我自然会领你的情。”
肯帕的笑容消失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隔着栅栏盯着阿帕,目光像刀子一样。
“领我的情?”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但每个字都带着杀气。
“你回去告诉苏帕,他欠我的账,我早晚要跟他算。上次他打我的人的时候,说我肯帕是条狗,只配吃骨头。好,很好。”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汁,红色的,溅在阿帕的鞋面上。
“你让他自己来,我倒要看看,谁是狗。”
阿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然后抬起头,目光阴冷。
“肯帕中校,你想清楚了?”
“滚。”
肯帕转身往回走,头也不回。
“再不滚,我让人把你们的车轮子卸了,看你们怎么爬回森莫港。”
阿帕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响。
他身后的手下们都在看着他,等他的命令。
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二十多个人就会冲进去。
但他没有下令。
军营里的士兵比他们多,枪比他们好,还有那两辆装甲车。
真打起来,他们占不到便宜。
更重要的是,这是正规军的地盘,真闯进去,性质就变了。
苏帕再狂,也不敢跟军队正面冲突。
“走。”
阿帕转身上车。
车队调头,往来时的方向开去。
尘土飞扬,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
肯帕看着车队远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来。
他转身往营区里走。
十分钟后,肯帕推开杨鸣住的营房的门。
杨鸣正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茶。
花鸡站在旁边,看到肯帕进来,微微侧了侧身。
“杨先生。”肯帕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刚才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杨鸣放下茶杯。
“听说了。多谢肯帕中校。”
“多谢?”肯帕笑了笑,“多谢可不够。”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苏帕的人找上门来了,说明你们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要大。我收留你们,就等于跟苏帕撕破脸。这个险,可不是一点美金能买的。”
杨鸣点点头:“肯帕中校想加多少?”
“痛快。”肯帕竖起五根手指,“一天五千,怎么样?”
这是原来价格的五倍。
杨鸣没有还价。
“可以。”
肯帕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不过,”杨鸣话锋一转,“我还有一件事想请肯帕中校帮忙。”
“什么事?”
“刚才来的那帮人,”杨鸣说,“我不想让他们安然无恙回到森莫港。”
肯帕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要我杀他们?”
“不用全杀。”杨鸣说,“打残就行。让苏帕知道,动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肯帕沉默了一会儿。
他盯着杨鸣,像是在重新打量这个人。
来的时候他以为这只是几个惹了麻烦的华国商人,躲到军营里避风头。
现在看来,这个人不简单。
“这种事,”肯帕慢慢说道,“价钱可不便宜。”
“十万美金。”杨鸣说,“事成之后再给十万。”
肯帕的呼吸明显重了一些。
二十万美金,打一帮土匪,这生意太划算了。
“成交。”
他站起来,拍了拍杨鸣的肩膀。
“杨先生,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做生意。”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你放心,这事我会办得漂漂亮亮。”
门关上了。
花鸡看着杨鸣,低声问:“你早就想好了?”
杨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肯帕和苏帕有仇,这种人,只要给他一个出手的理由,他比谁都积极。”
“但这样一来,肯帕和苏帕就彻底撕破脸了。”
“对。”杨鸣说,“这正是我要的。”
花鸡想了想,明白了。
肯帕一旦动手打了苏帕的人,就没有退路了。
到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只能站在杨鸣这边。
借刀杀人,顺手把刀也绑在自己这边。
……
肯帕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叫来了几个心腹。
“刚才那帮人,往东边走了,对吧?”
“对,往4号公路方向去了。”
肯帕展开一张地图,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这里,过了检查站十公里,有一段路两边都是丛林。你带两辆车,在那里等着。”
他抬起头,目光阴冷。
“把领头那个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