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脸色铁青。
车队沿着4号公路往南开,三辆皮卡排成一列,车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光柱。
他一直在想肯帕那张脸。
那口被槟榔染红的牙,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狗娘养的。
阿帕在心里骂了一句。
今天在军营门口,他感觉自己像条被人呵斥的野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二十多个人,白跑一趟,连那几个华国人的面都没见着。
回去怎么跟老板交代?
阿帕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交代的。
那是军营,是正规军的地盘,他要是带人硬闯进去,那不是勇敢,是找死。
苏帕再怎么骂他,也得承认这一点。
“老大,”旁边的司机开口了,“我们就这么回去?”
“不然呢?”阿帕没好气地说。
“那几个华国人……”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阿帕往座椅上靠了靠,“他们不可能在军营里待一辈子。早晚有出来的时候,到时候再收拾他们。”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车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只有偶尔驶过的对向车辆会带来一阵灯光。
公路两边是农田,再远一点是丛林的轮廓,黑黢黢的,像一堵墙。
过了检查站之后,路上的车就更少了。
阿帕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突然踩了刹车。
“怎么了?”阿帕睁开眼。
“前面有东西。”
阿帕往前看去。
车灯照亮的地方,横着几根粗大的树干,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路障。
阿帕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倒车!”
他话音刚落,两侧的丛林里突然亮起了无数道火光。
枪声像爆豆一样响起来。
阿帕只来得及低下头,子弹就穿透了挡风玻璃,在车厢里横飞。
司机的脑袋往后一仰,鲜血喷了阿帕一脸。
“下车!下车!”
阿帕踹开车门,滚到地上。
周围全是枪声,密集得像下雨。
子弹打在皮卡车的铁皮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看到后面两辆车的人也在往下跳,有的刚落地就被打倒,有的躲到车后面胡乱还击。
火光从两边的丛林里不断闪烁。
阿帕趴在地上,从腰间抽出手枪,朝丛林的方向开了两枪。
没有用。
他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里,只能看到树丛间闪烁的枪火,一闪一闪,像鬼火一样。
一个手下跑过来,半跪在他身边。
“老大!是军队……”
话没说完,那人的胸口爆开几朵血花,整个人往后仰倒。
阿帕的脑子嗡的一声。
军队。
是肯帕的人!
那个狗娘养的,表面上把他们赶走,转头就派人来伏击。
“撤!往丛林里撤!”
阿帕喊了一声,弯着腰往路边跑。
但他刚跑出两步,左腿就像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一阵剧痛从大腿传遍全身。
他摔倒在地,手枪脱手飞出去。
中弹了。
阿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血正从裤子上涌出来,把泥土染成黑红色。
他咬着牙,用手肘撑着身体往路边爬。
周围的枪声渐渐稀疏了。
不是因为战斗结束,而是因为能还击的人已经不多了。
阿帕爬了几米,回头看去。
三辆皮卡车都停在路中间,车身上满是弹孔,有的车轮已经被打爆。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已经不动了。
远处有几个人影在跑,朝丛林深处跑,越跑越远,消失在黑暗里。
能跑掉几个算几个。
阿帕继续往前爬。
他不知道自己要爬到哪里去,但他知道不能停下来。
停下来就是死。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跑步,是走路。
很稳,很有节奏。
阿帕停下动作,转过头。
几个穿迷彩服的人影从丛林里走出来。
他们戴着头盔,端着枪,动作整齐划一,像是在进行一场训练。
其中一个走到阿帕面前,低头看着他。
阿帕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头盔的轮廓和枪口的黑洞。
他想说点什么。
求饶?咒骂?都没有意义了。
那个士兵举起枪,对准他的头。
阿帕想起了很多事。
苏帕第一次见他时说的话,森莫港的海风……
枪响了。
阿帕的脑袋往后一仰,身体软下去,趴在泥土里,一动不动。
月光照在他的背上,照在满地的弹壳和血迹上。
丛林里,枪声已经完全停了。
只有虫鸣,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