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你爸怎么说?”
罗春一边给杨锦文碗里夹菜,一边问道,眼神很是热烈。
老墨要是调到省城,而且还是省城公安局的二把手,仕途无疑是进了一大步,离中枢更近了。
温墨现在才四十六岁,还有十几年奔头,以后再提一级,那就是省里安排职务了,可以想象将来是多大的殊荣。
杨锦文心情复杂的坐下来,回答道:“他说考虑清楚了,就给我来电话。”
罗春叹息一声:“诶,张春霞这人真是不简单啊,她找人把你叔调去秦城公安局,应该是给你去打一个前站……”
温墨当即瞪了她一眼:“别说了,说又说不到点子上。”
罗春回瞪了他一眼:“怎么就没说到点上?难道不是?我告诉你,杨大川要是答应张春霞,锦文调去省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他不答应,你又调去省城了,以后谁都能给锦文下绊子。”
温玲儿抬手喝了一杯,点头道:“妈,你分析的很透彻,要不说,你是副局长的爱人呢。”
罗春笑道:“我告诉你们,这大院里,谁跟谁什么事儿,我再清楚不过了。
谁要升,谁要调走,谁要倒霉,我比你们清楚。”
她这话不假,机关大院里,有时候会组织文艺汇演,罗春和几个市领导的爱人,都是搞幕后的,聚在一起,消息自然很灵通。
她想了想,要是杨大川成了市书记的爱人,以后和她们混在一起,想想就感觉后背发凉。
温墨沉吟道:“锦文的能力,是不需要人抬的……”
罗春立即呛道:“老墨,亏你是体制内的领导,你这话就错了,你自己以前都说过,这是能力问题吗?
就杨局以前的文书,叫小张,是吧?他就高中文凭,会什么啊?
就会溜须拍马,天天跑去杨局家里,给人家杨局父母亲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周末还带着杨局老爹老娘去公园散步。
他现在是什么职务?广武县县局的副局长。
锦文是有能力,但能力重要吗?”
这话怼的温墨无法反驳,他提了一杯,咂咂嘴道:“诶,事儿就先这样,越说越远。
锦文,你别多想,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要知道,只要你不争,就没多大事儿。”
杨锦文点头,笑了笑。
心里想着,到了一定职位,成了别人的绊脚石,你不争,但别人要伸手啊。
吃完饭,杨锦文主动去刷碗,还没过门的女婿都这样,厨房一般都是新女婿给包圆了。
就像杨大川当年娶杨锦文妈那样,跟一头牛似的,每次跟着杨锦文母亲回娘家,非得把地里的庄稼收割完了才回去。
只不过,杨锦文外公外婆早已经过世,自己母亲也是独生女。
杨锦文洗了碗之后,就跟温玲儿坐在阳台,一边喝茶,一边看外面的风景。
机关大院里真的是草木深深,不仅安静,每栋楼之间都是粗大的树木,而且还是四季常青,不管哪个季节,你都看不见对面楼的景象,私密性非常好。
温墨和罗春在客厅里嘀嘀咕咕的讲着话,调动肯定是要调动的,温墨调去省城,其实没什么阻力的。
温玲儿的那些表哥和堂哥,几乎都在省城公安局、或是省厅任职,算是他们家的大本营。
每年夏天,人事调动都是惯例。
所以夏天一过,温墨就得走马上任,罗春也会跟着去。
那么就剩温玲儿住在大院里。
对此,温玲很是期待,眼里全是星星。
她小声道:“你看啊,我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安南读的,去省城念书,我表哥堂哥也天天盯着我,还有我妈陪读,现在好了,我自由了!”
温玲双眼亮晶晶的,向杨锦文抛了一个媚眼。
杨锦文点点头,心里想着,前世的时候,温玲出国,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那就是为了自由。
自由这个东西,在现时代的人们心中,理解的非常肤浅,总觉得出国就自由了。
现在也正是出国热的时候,多少知识分子想要踏出国门,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杨锦文从来没觉得这就是自由。
温玲见他兴致不佳,拉着他的手,道:“怎么了?”
“我没事儿。”
“明天周末,要不要我陪你回乡下看看?”
“也行。”杨锦文点头,相比出国,去大城市,还不如回乡待两天。
“那咱们玩两天一夜,后天下午再回来。”温玲眨了眨眼。
杨锦文理解到她的意思,笑道:“怎么都行。”
“那你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好不好?”
杨锦文还没开口,身后的拉门被推开,罗春道:“锦文,太晚了,你别回了,你今天晚上睡客房。”
“好。”杨锦文自无不可。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温玲儿家过夜。
一夜无事。
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年轻,温玲不至于趁着老莫睡着了,偷偷跑到杨锦文房间。
也不是不至于,因为她半夜起床,拿着枕头,想要偷摸过去的,发现老墨的房门根本就没关,还露出一条缝,里面透着微微的台灯灯光。
老墨睡觉是打呼噜的,一般是三长一短,温玲儿从他呼吸上就能判断,老爹是想要钓鱼,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屋。
青年男女偷吃第一次后,一般都是干柴烈火,每天不来几次,对不起自己年轻的身体。
温玲儿也不例外,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先忍着。
翌日一早。
罗春几乎把家里的好酒和礼品搬空了,全都塞进了车子的后备箱。
“给你爷爷奶奶带去,我们也没机会见过老人家。再说,暑假过后,我们都要去省城,这些东西都没用了。”
“谢谢阿姨。”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对了,温局呢?”
罗春向后面的‘森林’看了看,小声道:“一大早,就接到了张春霞的电话,你温叔去她那儿了。这女儿国的国王要亮牌了,你爸肯定联系过她。”
杨锦文点点头,把后备箱的礼品放好。
“温玲儿,你来。”
“咋了?”温玲戴着墨镜,手里提着包,她上身穿着格子衫,下身穿着蓝色牛仔裤,显得很洋气。
“过来!”
温玲儿被她拉到一边。
“这个你带着。”
温玲儿低头一瞧,老妈给她手里塞了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排‘安全气囊’。
温玲儿赶紧攥在手里,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和我爸还用这个?”
“傻丫头,说什么呢?”
温玲儿仔细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还回她妈的手里。
“我不要,你拿回去。”
罗春骂道:“你要疯啊,我告诉你,没结婚之前,你要是给我搞出事儿……”
“我有,用不着你的。再说,你的这些东西,尺寸又不合适……”
听见这话,罗春睁大了眼,忍不住看了看杨锦文高大的背影。
“别看了。”温玲儿跺脚,天鹅颈都泛起了红晕。
罗春忍不住好奇:“这跟身高有关吗?”
温玲翻了一个白眼:“我从事法医工作这几年,解剖了不少尸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是!”
“那跟鼻子有关?说是鼻子越挺的男孩子,那个就越,我看锦文鼻子很挺啊……”
“不是!”温玲怒了,脸烧的发烫。
罗春笑呵呵地道:“行了,行了,走吧。”
温玲气鼓鼓地上了车,心里突然想着,自己的车里好像放着卷尺,要不要测量一下数据?
杨锦文向罗春道:“阿姨,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安全。”罗春挥了挥手。
等杨锦文开车驶远之后,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嘀咕道:“我以为老墨已经是人中之龙了,没想到还有高手?温玲儿这以后的生活……啧啧……”
一路向南,回去广武县后,已经是中午。
杨锦文把车停在爷爷奶奶的院子里,一下车就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
温玲也有这个感觉,摘下墨镜,看了又看。
爷爷奶奶家的院子和燕子家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爷爷奶奶家的院子是水泥地,燕子家的院子是泥巴地。
此时,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原先放磨盘的地方,本来是杂草丛生,但也被收拾的非常干净。
燕子家的院子,常年都是不收拾的,什么东西都有,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样子。
门前放着的农具也是摆放的规规矩矩,墙上挂着一串串玉米棒子,金黄金黄的。
听见汽车声,燕子从自家屋里跑出来,欢快的像是夏天的燕子。
“哥,玲玲姐。”
“哎呀,燕子。”温玲牵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
燕子穿上新衣服了,不像上次来那样,像是个泥腿子。
温玲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这是?”
“妈妈给我买的新衣服,好看吗?”
“真好看,我小时候都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连衣裙。”
杨锦文抬头看去,燕子妈背着小儿子,从屋里小跑出来。
她笑了笑,笑的很勉强,一边搓着手,一边斟酌道:“锦文,我听你爷爷说,你今天回来,我杀了一只鸡,你……你们中午来婶子家吃饭。”
杨锦文仔细看了看她,燕子妈不复当初的蛮横,她像是换了一个人,谦卑了许多,笑的很勉强,但眼神非常真诚。
他笑着点了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