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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为春情恼寸肠

    (临时有事,今日就这些)

    窸窸窣窣,李纨系好衣裳,汗津津的脸儿上尚且贴着凌乱发丝。

    陈斯远抄起块儿西瓜,三两口吃下,丢了瓜皮便有李纨递过来帕子擦拭。

    陈斯远面上一笑,探手为其拢了发丝,说道:“方才还瞧见兰哥儿了,我看玻璃倒也尽心,一直追在后头要为兰哥儿擦汗呢。”

    李纨蹙眉道:“玻璃自是好的,奈何也留不了多久,过二年总要放出去配了人家。”顿了顿,又道:“素云、碧月两个也二十了,我有心往兰儿房里塞个丫鬟,奈何却没合用的人手。”

    陈斯远嘿然笑道:“我看老太太如今待兰哥儿很是上心,这等事儿你也不用管,自有老太太操心就是了。”

    李纨欲言又止,最后化作幽幽一叹。让老太太做主?看看宝玉被老太太养成什么样儿了?她可不想贾兰小小年纪便沉溺于脂粉堆中。

    只是这等事儿她使不上劲儿,陈斯远更是使不上气力,她便只能得空寻了贾兰耳提面命,指望着贾兰不会改了性子了。

    这日已是五月二十四,一早儿宁国府发引,贾琏、凤姐儿随着贾珍、尤氏一道儿往铁槛寺而去,待停灵几日再行送入祖坟安葬。

    这几日凤姐儿一直跟陈斯远较着劲儿呢,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儿,却不耽误二人隔三差五私会。有一回凤姐儿还要反客为主,谁知折腾了不到一盏茶光景就没了气力,到底由着陈斯远好一番糟践,什么‘好哥哥’‘爹爹’都能叫出来,过后又会翻脸臭骂陈斯远。

    陈斯远情知凤姐儿是个别扭要强的性儿,因是也不强求凤姐儿服帖,只在凤姐儿求买债券时寻了内府崔郎中递了话儿。

    来旺许是与凤姐儿说了此事,上一回凤姐儿虽还是冷言冷语的,却再没臭骂陈斯远。

    陈斯远见李纨面色不虞,便从袖笼里找寻了一番,俄尔掏出个鸽子蛋大小的东珠递过去:“喏,上回燕平王赏赐的,这一枚给你了。”

    李纨顿时翘了翘嘴角,强忍着心下欢喜道:“你送了我……我也不好拿出去,不如留着送迎春、宝钗、黛玉她们。”

    陈斯远随意道:“她们有了,这一枚是单给你的。便是不好显露,你收在箱笼里也是好的。”

    李纨略略犹豫,到底乖顺接在手中。心下喜滋滋、甜丝丝,抬眼间愈发含情脉脉。她心下只当四枚东珠分别给了迎春、宝钗、黛玉与自个儿,却不知是给了她、凤姐儿、邢夫人与尤三姐。

    至于迎春、宝钗、黛玉处,那不是还有六套头面儿吗?回头儿送过去就当添妆了。

    李纨凑过来为陈斯远仔细拾掇过衣裳,眼看时辰不早,便催促道:“你且快些回去吧,也不必一直记挂着我,还是实心研读为好,须知大比之期不远,如今多用一分功夫,来日便多一分把握。”

    陈斯远颔首应下,揽过李纨好一番温存,这才起身别过李纨,寻了耳房翻过玉皇庙,借着繁盛草木遮掩,兜转着回了清堂茅舍。

    入内时正瞧见红玉寻了五儿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见陈斯远入内,二人赶忙笑着迎了上来。

    五儿眼看时辰不早,便往小厨房去提食盒。那红玉却不急着走,为陈斯远斟了一盏解暑的乌梅汤,张张口便有些欲言又止。

    陈斯远笑道:“怎地,去了二姐姐处便与我生分了?”

    红玉摇头道:“我是不知打哪儿说起……”顿了顿,这才低声说道:“大爷可知,这些时日琴姑娘一直往缀锦楼去?”

    陈斯远有所耳闻,听红玉嘟嘟囔囔说了半晌,这才知晓了缘由。却是宝琴心下不满宝钗,又想明白了自个儿没必要非要留在宝钗那一房,因是每日家便往缀锦楼来交好迎春。

    起先迎春自是乐得与宝琴亲近,可待其稍稍展露一些心思,二姑娘立时发了愁。她心下自是得意宝琴的性子,奈何事关薛家大房、二房之间的龃龉,她一个外人哪里好掺和?

    阖府都知道陈斯远与宝钗情投意合,错非薛蟠死于非命,只怕这正室还轮不到迎春来做呢。二姑娘心下还盘算着来日一点点与陈斯远亲近起来呢,自然不敢开罪了宝钗……不然枕边风一吹,来日将她晾在一旁可如何是好?

    因是苦思几日,迎春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屏退一众丫鬟,与宝琴嘀嘀咕咕说了个通透。宝琴大失所望,方才闷闷不乐回转了东北上小院儿。

    陈斯远愕然不已,笑道:“这鬼丫头竟还有这等心思呢?我说近来怎么不来我房里作妖了。”

    见其乐不可支的模样,红玉一边厢殷勤为其打扇,一边厢笑道:“我就听了一鳞半爪的,也不曾听周全。不过……我看琴姑娘不会死心,说不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呢。”

    陈斯远乐道:“那就要往林妹妹处献殷勤了?”

    红玉笑道:“可不是?不过林姑娘处人挤人的,只怕琴姑娘太过殷勤了也讨不了好儿。”

    陈斯远摇头叹息道:“这个琴丫头,我都与她明说了,也不知她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红玉笑而不语。

    恰此时外间叽叽呱呱喧嚷声渐近,旋即便有粗使丫鬟嚷道:“晴雯姑娘回来了。”

    这日一早儿晴雯又往外头的喜铺去看顾,到得此时才回。

    话音才落,俄尔就见晴雯风风火火闯进来,只与红玉点点头,旋即抄起陈斯远喝了一半的酸梅汤,仰脖咕咚咚一饮而尽。

    “啊……渴死我了。劳烦姐姐,再来一盏乌梅汤。”

    红玉嗔怪道:“大爷快瞧瞧,这有了营生就有了底气,如今都能使唤起我来了。”

    话儿是这般说的,红玉却依旧为晴雯斟了一盏。

    晴雯乐呵呵牛饮而尽,这才抹了嘴笑道:“你不好生讨好了我,仔细我偷偷朝大爷吹枕边风。”

    红玉笑道:“诶唷唷,好个小蹄子,如今竟也学得狐媚魇道的,瞧我不给你个好儿!”

    晴雯这会子心绪极好,咯咯咯笑着四下躲闪,须臾兜转到陈斯远身后朝着红玉做鬼脸。

    红玉嗔怪几句,眼看时辰不早,便笑着先行别过,往缀锦楼而去。

    待其一走,陈斯远就问道:“喜铺营生可还好?”

    晴雯喜滋滋道:“多亏了大爷引荐,如今得了内府绣补子的营生,总不至于蚀了本儿。这两日又有些进项,二姨娘说到月底起码能剩下十两八两的呢。”

    陈斯远颔首道:“你们二人初次做买卖,不亏就是赚。”

    晴雯笑眯眯连连颔首,俄尔,又玩味着说道:“大爷猜猜今儿个我听了一桩什么事儿?”

    陈斯远道:“我又没钻你肚子里去,哪里知道你听了什么去?”

    晴雯哂笑道:“嘁,大爷还少钻了……”

    陈斯远惊愕不已,晴雯这妮子竟也会开车了?

    正待打趣两句,晴雯就正色道:“大爷也知,我那喜铺离二奶奶的布庄极近,今儿个听茶铺的孙婆子嚼舌,说金钏儿相看了,怕是年里便要成亲呢。”

    “哦?可知相看了什么人家?”

    “听说是个买卖人家,金钏儿的爹妈不大满意,金钏儿自个儿却认定了那少东家。”

    陈斯远笑道:“金钏儿自个儿相中了就好。咱们好歹与金钏儿有些过往,回头儿你想着点儿,若金钏儿真个儿出阁,代我送二十两银子的贺礼去。”

    “记得了。”晴雯颔首应下,又抄起团扇来扇了扇,旋即蹙眉道:“身上滑腻腻的,大爷,我先去擦拭擦拭,过会子让五儿伺候大爷用饭吧。”

    说罢也不待陈斯远应下,晴雯自个儿一溜烟地去了厢房里。

    陈斯远哭笑不得,这晴雯愈发没个丫鬟的样儿,素日里比自个儿瞧着更像是主子。陈斯远情知晴雯没坏心思,加之这姑娘的确是自个儿的心头好,便一直宠着纵着。

    可虽说有些骄纵,晴雯却不是傻的,每每面对迎春、宝钗、黛玉,这丫头虽偶尔僭越,却从不会短了礼数。

    思量间,五儿已然提着食盒回转了。

    入内撂下食盒,五儿便凑过来道:“大爷,我方才遇见平儿姐姐了。”

    “嗯。”

    五儿纳罕着说道:“平儿姐姐说,多亏了大爷说项,二奶奶这才买了那劳什子券。又说琏二爷这两日总去寻鸳鸯姐姐,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陈斯远暗自思量一番,立马说道:“也不用你伺候,你往园子里转转,若是遇见鸳鸯,便将她请了来,就说我有事儿要交代。”

    五儿不明所以,还是乖顺应下,扭身便去寻鸳鸯。

    陈斯远自行铺展了食盒,胡乱吃了一顿,待撂下碗筷,先是擦洗过的晴雯进来伺候,跟着五儿便领了鸳鸯入内。

    陈斯远也不跟鸳鸯客套,引着其进了书房里,旋即便低声问道:“琏二哥几次寻你,不知有什么事儿?”

    鸳鸯顿时俏脸儿一白,生怕陈斯远误会了,赶忙道:“远大爷明鉴,琏二爷说是银钱不大凑手,哄着我要开了老太太的私库先行挪用一些嫁妆。我不过是个丫鬟,无凭无据的哪里敢开了老太太的私库?

    头一回我便一口回绝了,谁知琏二爷纠缠不休……他是主子,我是丫鬟,便是心下厌嫌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儿。”

    说话间鸳鸯已然红了眼圈儿,显是心下急切得紧。

    陈斯远笑着扯了鸳鸯的手儿,说道:“我又不曾疑过你,你又何必着急?实话与你说,我打算着来年将林妹妹一道儿迎娶了。”

    “啊?”鸳鸯一惊,她因急切辩白本就莹润了一对儿眸子,这会子愕然过后又禁不住红了脸儿——老太太早将其指给了黛玉做陪嫁丫鬟,黛玉若要出阁,她自是要一道儿嫁过去的。

    陈斯远压低声音道:“也是因此,我才急着寻你说道说道。你如今管着老太太的私库,实在是费力不讨好。莫不如寻机将这差事让渡出去,免得来日措手不及。”

    鸳鸯抿了嘴儿思量一番,说道:“琥珀行事也极为妥帖,那我回头儿寻老太太说道说道,过些时日便将私库钥匙交给琥珀吧。”

    陈斯远点头道:“也好,如此一来琏二爷就不会纠缠你了。”

    鸳鸯红着脸儿不敢去瞧陈斯远,只任凭柔荑被其擒了好一番把玩,这才羞赧着匆匆而去。

    晴雯遥遥瞧着,面上揶揄不已。陈斯远却是个脸皮厚的,权当没瞧见,自个儿施施然落座书房里,抄起书本来一时心思散乱。

    鸳鸯是谁?贾母的贴身大丫鬟,掌管着贾母的私库。所以原文中鸳鸯极有脸面,凤姐儿、贾琏两口子待其极尽拉拢、讨好之能。文中虽不曾表述,可说不得夫妇二人私底下早就允诺了鸳鸯,只待老太太一过世,便纳了鸳鸯为妾室。

    不然鸳鸯又怎会开了私库任凭贾琏取用贾母的嫁妆?

    今时今日自是不同,鸳鸯前程早定,自然不用为将来算计,屈从于贾琏、凤姐儿。可陈斯远知晓鸳鸯的性儿,用贾琏的话儿说,叫做‘宁撞金钟一下,不打铙钹三千’。

    此言何意?大抵是说鸳鸯极懂审时度势,又有气度担当。

    陈斯远生怕因着这般性儿,贾琏或是王夫人寻了什么了不得的由头,到底开了贾母的私库。鸳鸯来年自是随着黛玉一道儿嫁过来的,可怕就怕在来日事发,平白无故的再惹一身骚。

    既如此,莫不如让鸳鸯早早儿将私库钥匙交出去呢。

    大丫鬟琥珀性子冷冽,是个认死理儿的。贾母嫁妆由着琥珀掌管,任凭王夫人、贾琏说破大天去都无济于事。

    正思量间,忽而听得脚步声噔噔,抬眼就见芸香鬼鬼祟祟跑了进来。

    “咦?怎地不见大爷?”

    晴雯笑眯眯打趣道:“哟,耳报神这是又来讨赏钱了?大爷在书房呢。”

    芸香嘿嘿一乐,扭身就来了书房。到得陈斯远身边儿,这才嘀嘀咕咕道:“大爷大爷,方才后门的婆子来寻,说是有人寻我。我还以为是三姐姐呢,谁知出去一瞧,竟……竟是司棋。”

    “嗯?”好端端的司棋怎么来了?莫不是那妙玉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就听芸香道:“司棋请大爷见一面儿,说是有要紧事儿。”

    陈斯远点点头,当下也不做声,起身交代一句‘往园子里游逛’,自个儿便快步往荣国府后门儿而来。

    不一刻出了后门儿,抬眼果然就瞧见那高大丰壮的身形停在后门左近。

    司棋瞥见陈斯远,登时好似瞧见救星一般,咕哝了一句‘阿弥陀佛’,赶忙迎了上来。

    “大爷——”

    陈斯远摆手示意噤声,抬手一引,引着司棋到了不远处,这才停步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这……我……我觉着那妙玉有些不大对劲儿。”

    陈斯远让其细细道来,司棋便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半晌。末了,不禁惴惴道:“大爷……我听那说书的说过,好似有些女子不喜男子,你说妙玉会不会也是这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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