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盖“哐”的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细密的尘埃。
一只覆盖着黑色羽毛的手,从棺中伸出,死死扣住了棺椁的边缘。下一刻,一个身影支撑着,缓缓从棺内坐起身来。
那同样是一个鸟人,但与金字塔外那些污秽、扭曲的怪物截然不同。
它的身形更为高大、瘦削,透着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全身覆盖着浓密而顺滑的黑色羽毛,如同披着一件暗夜的斗篷。而在它的背后,生长着一对发育得近乎完整的黑色羽翅。
羽翅呈收拢状态,不过相对于它的身体而言,太小了一些,显然不足以支撑它借此飞翔。
“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和龙有关系吧?”芬格尔眯着眼睛,“这分明介乎鸟类与哺乳类之间,龙不应该算是爬行动物才对么?”
阿蒙轻笑一声,回应道:
“有科学研究表明,鸟类是由恐龙进化而来的。那么,伟大如龙类,进化出一个形态近似鸟类的分支,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不是吗?”
“有道理啊!”
芬格尔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你说,我要是把这当成毕业论文的课题……《论龙类亚种羽化分支的演化可能性及其生物学意义》,导师会不会看在我这课题足够新颖,大发慈悲让我过了?”
“……”
就在这略显脱线的学术讨论中,那从棺中坐起的鸟人,用它闪烁着幽光的眼睛,先是缓缓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陪葬品,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这群闯入者,以及他们手中那一支支黑洞洞、指向自己的冲锋枪口。
它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动作僵硬而机械地,竟又慢吞吞地……重新躺了回去。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邱豪愣住了,完全没料到这种发展。
芬格尔掂了掂自己手里的冲锋枪,啧啧称奇:
“嘿,这家伙还挺识时务的啊?一看我们手握‘真理’,就乖乖躺回去继续装死了。看起来跟外面那些没脑子的死侍不太一样,好像还剩点儿智慧?”
阿尔琼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突进,手中的土耳其弯刀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猛然斩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寒光闪过,那颗覆盖着黑羽的头颅直接与身体分离,眼底的幽光彻底熄灭。
“不能放任不管。”
阿尔琼收刀,声音冷硬如铁,黄金瞳中毫无波澜:
“我们还得继续深入,留着它,始终是个隐患。如果它在我们身后苏醒,堵住退路,我们会腹背受敌。”
芬格尔看着那具迅速失去生机的躯体,小声嘀咕:
“怎么感觉我们才像是闯进别人家里,还把主人家给宰了的反派恶棍……”
阿尔琼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回应芬格尔的吐槽,目光已经投向了墓室的另一端。
在那里,另一条同样狭窄、向下深入的黑暗的阶梯入口,正无声地等待着他们。这间墓室,并非终点。
一行人再次沉默地前进,顺序依旧。踏入新的通道,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的。
阿尔琼每一步都踩得极轻,如同猫科动物潜行,脚尖先试探性地触及冰冷的石阶,确认无事,才缓缓将整个脚掌压下,竭力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在龙族的墓葬中,致命的机关十分普遍。那些沉眠于此的存在,极度厌恶任何形式的打扰。
是的,沉眠。
对于真正高贵的龙类而言,死亡从来不是终结,仅仅是一场长眠。
它们的生命形态强悍得超乎想象,想要真正“杀死”一条龙,远非砍下头颅那么简单。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这条幽闭压抑的甬道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地下溶洞,四周的岩壁从人工斧凿的规整石块变作了嶙峋凹凸的原始岩层,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水汽和泥土的气息。
阿尔琼的脚步放得更缓,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握着土耳其弯刀的手指收拢又微微松开,调整到最完美的发力状态。
他屏住呼吸,全部的感官提升到极致……
前方黑暗中,传来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呼吸声。
有东西埋伏在那里。
来了!
毫无征兆地,一道凄冷的寒芒如同暗夜中炸裂的闪电,无声无息地袭来,直取阿尔琼的咽喉!速度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
但阿尔琼的刀更快!
他仿佛早已预判了这次袭击,拧身、旋腕、挥刀,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像是一场编排好的舞蹈。
“锵……”
两柄利刃在半空中悍然对撞,爆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一溜耀眼的火花在黑暗中迸溅开来,瞬间照亮了两双同样灼目的黄金瞳!
一击不中,偷袭者身形如鬼魅般飘忽后退,然而阿尔琼如影随形,刀光织成一张绵密的死亡之网,步步紧逼。
溶洞中只听得到刀刃破风的锐响、脚步在石面上极速变换的摩擦声,以及兵器间或碰撞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短促颤音。
短短数秒内,双方以快打快,已不知交换了多少次凶险莫测的攻防。招式狠辣凌厉,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却又被对方以毫厘之差格挡或闪避。
久攻不下,那身影倏地后撤几步,轻盈地落在一块钟乳石上,拉开了距离。阿尔琼也立刻止住追击的势头,横刀于前,胸腔微微起伏,眼中却闪过一丝惊疑。
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交锋,给他带来的压力非同小可,那诡谲的身法、精妙绝伦的刺杀技艺,绝非毫无理智的死侍所能拥有。这更像是一场与顶尖同行之间的致命博弈。
头戴式手电的光随着他的视线照射过去,照亮了溶洞一角。
光晕中,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无所遁形。她穿着一身紧致的黑色战术服,完美勾勒出火辣诱人的身体曲线,长发简单地束成一束马尾,甩在脑后。
她的脸庞精致姣好,一双黄金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仿佛燃烧着灼灼光焰。
“原来是人类啊。”女人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但眼神中的警惕未减分毫,“吓了我一跳。你们是什么人?”
阿尔琼挑了挑眉,打量了她几眼,回答道:“我叫阿尔琼,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专员,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同样打量着他和他身后隐约可见的几人,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懊恼:
“我叫酒德麻衣,一个猎人。不小心接了这个破任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猎人?”
“‘猎人市场’的那个猎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阿尔琼摇摇头:“有接触过。”
酒德麻衣闻言愣了愣,那双漂亮的黄金瞳里闪过一丝困惑:
“接触过?一边摇头一边说接触过……是什么意思?”
阿尔琼也愣住了,似乎没明白对方为何有此一问,脸上写满了茫然。
一旁的芬格尔上前一步,脸上堆起他自认为最人畜无害的笑容:
“美女,我们队长,咳,他是个印度人。在他们那儿,摇头晃脑表示的是‘没错’、‘好的’、‘我懂了’的意思。”
酒德麻衣瞬间恍然大悟。在世界大多数地方通行的点头YES摇头NO,在印度某些区域的文化语境里,却是截然相反。
“嘎……”
就在这时,一声嘶哑难听的嚎叫从黑暗中传来。
酒德麻衣脸色骤然一变,压低声音道:
“不好!刚才的动静把那些鬼东西引过来了!别愣着,跟我来!”
话音未落,她已如一道轻灵的黑色闪电,倏地侧身跃入岩壁旁一条极不起眼的狭窄缝隙之中。
阿尔琼只犹豫了半秒,当机立断:“跟上!”
芬格尔、邱豪、梁琛、艾妮等人没有丝毫迟疑,鱼贯而入,迅速没入那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逼仄小径。
一行人在这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天然甬道中快速穿行,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几分钟后,冲在最前面的酒德麻衣猛地停下脚步,猝然回身,对着紧随其后的众人竖起一根食指,紧紧贴在自己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
整个队伍瞬间定格,所有人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心脏砰砰狂跳。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压抑到极致的心跳声,以及从远处甬道隐隐约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响动和仿佛疑惑般的低哑嘶鸣。
那声音徘徊了片刻,似乎失去了目标,终于渐渐地远去了。
直到确认威胁暂时解除,酒德麻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背线条放松下来。
阿尔琼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那些鸟人?这地下溶洞里也有?”
“有,而且数量不少。”
酒德麻衣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更麻烦的是,这里的家伙和外面林子里的杂兵不一样……它们大多长着翅膀,速度快,爪子更利,难缠得多,如果说外面的是杂兵的话,这里的就是精英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