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幽深的通道伴随着机括运转的沉闷声响彻底开启时,四周那些扭曲畸变、覆盖着污秽羽毛的村民突然停止了嘶吼。
它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喉咙,发出一片凄厉到变调的哀嚎,仿佛目睹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物。
这些怪物疯狂地推挤践踏着,不顾一切地向后逃窜,眨眼间便作鸟兽散,重新隐没于漆黑的林影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你们看,鸟人们退走了!”梁琛压低声音喊道。
“呼……看来暂时逃过一劫,不用体验脑壳被当坚果撬开的滋味了。”芬格尔长长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
然而,阿尔琼等人的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
能让这些怪物恐惧的只有更大的怪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重地投向那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它如同巨兽深不见底的喉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详气息。
他们的危机远未结束……退回森林,意味着再次鸟人们的围攻;而眼前这条通道,则通向完全未知的深渊。
“下去看看。”阿尔琼的声音冷静,黄金瞳在昏暗中灼灼生辉,“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因为一点危险就退缩。调查清楚真相,才是我们的职责。”
作为执行部的王牌专员,他从不缺乏深入虎穴的冒险之心。
他利落地检查了一下武器,率先迈步:“我走最前面。芬格尔,你负责断后。”
众人依次跟上,顺序是阿尔琼、邱豪、梁琛、艾妮、芬格尔。他们似乎下意识地形成了一个保护性的队形,却仿佛不约而同地将阿蒙这个“新人”忽略在了队列之外。
等到芬格尔的身影也消失在阶梯的黑暗中后,平台上只剩下阿蒙一人。
他抬起手,捏了捏右眼眼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随后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通道内,空气潮湿而冰冷,弥漫着一股发霉味。阿尔琼头顶上的光柱是唯一的光源,在白亮的光线中,能看到石阶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发出轻微的回响,反而更加衬出四周令人窒息的寂静。
芬格尔负责断后,全身肌肉紧绷,黄金瞳在黑暗中亮着慑人的光芒,听觉提升到极限,捕捉着后方任何一丝异动。
此刻的他脸上毫无平日的惫懒,只剩下猎豹般的凌厉与警惕。阿尔琼大致知道一些这位学弟的底细,因此将最重要的后方交托给他。在这狭窄的通道内,一旦后路被截,唯有他与芬格尔有实力强行杀出一条生路。
阿尔琼的眉头始终微蹙着,一种不协调感萦绕在他心头,仿佛忽略了某个重要的细节。
哒…哒…哒……
极其细微、几乎融入环境音的脚步声传入芬格尔超乎常人的听觉中。他身体猛地一僵,骤然回头,军刀几乎就要挥出,却只看到阿蒙那张在阴影中似笑非笑的面孔。
没有异常……
“怎么了?”前面的艾妮察觉到芬格尔的异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紧张。她握枪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
“没什么,”芬格尔转回头,声音低沉,“只是担心那些鸟人会不会跟下来……谁知道那帮龟孙子是不是憋着坏,装作惊恐逃离的样子,然后回来堵我们的后路。”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没有把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心悸说出来。
阿尔琼没有回头,但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那股不协调感似乎更清晰了,却又抓不住头绪。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手电光柱照射的范围扩大,映出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这是一间墓室,中央静静地安置着一具石质棺椁,棺椁表面雕刻着繁复而古朴的纹饰,在光线下显得神秘而肃穆。
四周散落着一些陪葬品:造型奇特的陶器、带有绿锈的青铜器皿,以及……几枚摆放在特定位置、空洞眼眶望着上方的人类头骨。
“看来这座金字塔,还是一位长眠者的宫殿。”艾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仿佛怕惊扰了此地主人的安眠。
与几乎完全是法老陵墓的埃及金字塔不同,玛雅金字塔多是神庙和祭坛的基座,兼具陵墓功能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用头骨陪葬?这位墓主的品味可真够阴森的。”邱豪忍不住低声吐槽,感觉脖颈后凉飕飕的。
梁琛较为冷静,观察着那些骨器的摆放:
“骨器陪葬在古文明中并不罕见,尤其是中南美洲的某些文化。阿兹特克和玛雅都有用颅骨献祭或作为装饰的记载。考虑到这里的主人很可能非人,出现什么都不算意外。”
阿尔琼的注意力却更多放在芬格尔身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比刚才粗重了几分。
“芬格尔,发现什么了?”他沉声问。
“可能是我多心了。”芬格尔微微摇头,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过墓室的每一个角落。
阿尔琼、邱豪、梁琛、艾妮、阿蒙……人都在,没什么不对的。
芬格尔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些陪葬品上,瞳孔骤然收缩,黄金瞳的光芒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不对……”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悚然,“这些东西……被人动过。”
你们还记得那个幸存的探险者所说的吗?”邱豪猜测道,“他的同伴曾进入金字塔,带出了一些陪葬品。应该就是他们移动了这些东西。”
“但你们不觉得……太整齐了吗?”艾妮的目光扫过那些陶器和青铜器,它们虽显古老,却错落有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就像有人专门整理过一样。如果你是一个盗墓者,在这种充满不详气息的墓地中,你搜刮宝物时动作会不急促、慌乱吗?”
阿尔琼没的视线死死锁定了墓室中央那具沉默的石棺,缓缓开口道:
“我好像知道原因了……应该是棺椁的主人,在杀死了那些胆大包天的窃贼之后,亲手将被他视若珍宝的陪葬品一件、一件地夺了回来。并且整理了一遍,摆放好位置后,才重新躺了回去。”
“什么?”一股寒意猛地在邱豪与梁琛心中炸开。
嘎吱……
一声沉重、干涩,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突兀地响起。
在所有人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那沉寂了千年的石质棺椁,它的盖子……竟缓缓地移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