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若春桃含羞待放,美眸秀灵如秋水波漾。
柔顺黑亮的长发盘着端庄典雅的结鬟发式——把发拢结于顶,然后分股用丝绳系结,弯曲成鬟,托以支柱,高耸在头顶或两侧,有巍峨瞻望之状,佩戴着几多精致的金钗珠宝,显得她高贵华丽。
婀娜的体态,着一身粉红露肩的衣裙,宛如芙蓉初绽,妙不可言!
“你这身行头穿在身,走在街上只怕又要迷倒万千少女了吧?”小玉抚着沉香的袍子满意道。
但见沉香:
外披明黄沿边红锦袍,内衬斑斓花秀翠绿衫。腰系桃花绣图宽玉带,足登鹰嘴穿云靴。头戴蓝玉流光簪,腰佩红皮裹白玉。
“若真是如此,那可又要我罪恶感深重了。”
“嗯?你除了得意洋洋,就只剩洋洋得意了吧?怎么?是什么能让宇宙第一臭美无敌的刘大公子今儿还没臭美就先良心发现了呀?”
“哎呦喂!我的玉娘子你想啊,我要再迷倒这华山的万千少女的话,那您肯定是脸上有光儿,”沉香故意装作闷闷不乐。
小玉也装作很认真地听,并且很配合地应着,“嗯嗯!”眼睛一眨一眨很是可爱!
“但势必又会有万千少男得不到异性青睐的机会喽!那可叫我这位十里飘香的刘尚公子心里怎么能好受得了?”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使衣袖抹着眼泪儿,大概也是因为眼痒,如此这般地也不失为一举两得。
“哦,那你到华山县令的衙门口击鼓投案如何?据说这位县令可是刚上任不久的新官儿,一定会秉公断案的。”小玉突然地握住沉香的手,“你要是真的被审判蹲了大牢,那这个县令一定是个不附钱势的好官!放心,到时为妻我一定去给夫君送饭,顿顿都去!”
“切!我不是还没作案么?”
“哈哈哈!”
“额,不是作案——我不是还没在大街上走嘛!什么‘作案’?真是不能原谅的口误。我这嘴是不是快长疮啦?这么败兴!”
“呸呸呸!逗不下去了,你胡说什么呢?赶紧把这句吐掉,快点出去吃早饭啦。
……
“哇!哥哥嫂嫂,今天你们都装扮的如此漂亮啊!”刘漪莲跑上前惊喜道,“瞧着锦衣华裳便已是享受,穿着它们心里该有多舒坦呢?”莲儿想摸一摸哥哥嫂嫂身上的新衣,可手伸了一半又慢慢缩了回来,生怕折损了这眼前的华丽。
小玉和沉香瞧了她的神情,面面相觑而微微一笑便心领神会,默契地一齐向她伸去一只手臂道:“摸摸看手感可好?”
“我可以摸么?”莲儿惊喜。
“你做什么不可以了?”沉香道。
“就是,我的小莲儿摸一摸,这衣裳就变贵了呢!”小玉抚着莲儿红扑扑的小脸儿宠溺道。她啊,是又把这个自己和三圣母一起带大的姑娘当作了自己的女儿……
“嘿嘿!嫂娘真好!”莲儿在小玉情绪带动下,很自然地对她道出了自己和二哥小时候常唤嫂嫂的昵称。
回完嫂嫂的话,才想起来大哥刚才说的那句。稍微回味之下,还真是叫人生气!
目光冷冷转向沉香道:“‘不准我和二哥上天玩耍’这个你亲自下的荒谬命令,不就是我不可以做的一件小到不起眼的小事情吗?”
真不明白!大哥你当年翻着筋斗云上天入地就像跑咱家后院这么随意,而如今的你究竟是为何非要这般蛮横无理地限制于我?我是真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的疼我了……
沉香敛住笑容,平静地对小妹道:“不错,你没忘记这个约定让大哥很是欣慰,既然你也认为这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那便是很容易做到的;这可是你们两个对我的承诺,必须要继续遵守。”
“荒唐!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像一只小鸟一样囚禁在鸟笼里面?大哥!为什么?”莲儿双手揪住沉香的衣领吼道。
“我没有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天下之大,五湖四海——东胜神州、南瞻部洲、西牛贺州、北俱芦洲,任选一方都是风景壮丽、人文繁荣的人间天堂,任意一处都足够让你游历不禁,玩赏不完。何必急着飞上天去呢?”
“因为我没去过!因为我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才不让我去天上看一眼?再说我凭什么就必须要守着你所谓的约定?你又不曾答应我任何条件,这不公平的口头‘约定’我为什么要遵守?”
“不必要给你条件,这不是交易!”沉香有点怒了。
“是命令对吗?”
沉香怒视不语。
“哼!就因为这件事,你知道我的同学们都怎么议论你吗?他们说你怕了,还说你当初敢打上天去,根本就是仗着自己有个闹过天宫的师父和他的结义兄弟牛魔王左右相护,而没了他们给你助威壮胆你便不敢再到天上去,也就不敢让我们去了!”
“他们知道这件事,也是听说书讲的还是听你说的?”
“沉香,你小声点!吓着莲儿我跟你没完!”小玉挽着沉香的胳膊道。
沉香将视线从莲儿身上转移,回看了一眼小玉。
“是我说的!就是我告诉他们的。怎么?是不是很让大哥丢脸了?”莲儿说的每字每句都是从口中狠狠迸射出来的,看样子,她是恨不得将眼前的兄长气死。
看见妹妹眼底燃烧的火焰,却只能硬将自己心头的怒火压下……不然呢?自己还能比这个小妹以满腹委屈做燃料,对自己喷射着的满腔怒火烧得更旺?那样自己的心只会更疼!
那我还要不要吼得更凶?不,你此刻已然是怒火中烧!那样只能是火上浇油,必定还要遭到你更加强烈的反弹。
呵呵,这也是你成长所必需的张力!沉香在心伤之余,也捕捉到了一丝出现得很及时的快慰。
小孩子也总有长大这一天,何况如今这个已在我眼前亭亭玉立,但是怒得脸色通红的少女,毕竟不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小妹。
沉香平静地看着刘漪莲,眼前漂浮的却是一幕幕他曾经抱着幼小的妹妹逗乐、亲昵的情景……
忽然心头一痛——幼小的你是那么可爱!对我是那样不离不舍地依赖,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叫着“父兄”……
而今已长大成人的你,却是如此地怨恨我在束缚你,甚至是厌恶。
一直视为掌上明珠的妹妹对我怨怼、鄙夷的眼神,使我顿时体味了舅舅当年所承受的煎熬,这简直……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
刘漪莲还在自以为是以理服人地暗暗想道:大哥是觉得理亏词穷了,才无言以对。
顿过片刻,她继续道:“我当真不愿相信他们把我心目中一直视为盖世大英雄的兄长,说成是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可是你、你们都向防贼人一般地防着我,我想了解过去的事情只能听说书唱戏,我想去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去看一看没见过的事物,你们就对我百般限制;我所单独去过的地方只有爹的书苑,因此遇到困惑,便只有从我的同学口中才会得到一些解释。或许他们说的并不正确,但是他们从未对我敷衍过;你们只知道让我吃饱、睡好、没有烦恼,可我告诉你们,这才是我现在最大的烦恼!”莲儿的目光由大哥沉香的身上流转向她所有最亲密的家人说,“你们可曾想过,把已经长大的我还像温室里的花朵,或者说,是像一头老母猪一样地圈养着,对我难道真的好吗?”
刘彦昌在莲儿发脾气之初便想开口叫嚷制止她,可听到了女儿后面的话,反倒真的令他有些惭愧地欲言又止了。
三圣母也是一样,走到了女儿身边却觉得没有理由不让女儿把话说完——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只有了解她想法的矛盾所在,才好疏导她。
“莲儿,嫂子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你不要对着大哥这般吼哦,多不淑女呀!大嫂在这儿呢,有我在,他不会蛮不讲理;你也不必着急,慢点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对对,小姐您应该听大少奶奶的,你和大少爷你们有话好好儿地说一说,但别这么着急上火呀,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多好啊!您说不是么?”
莲儿看了看小玉、瞥了王四一眼,随口应道:“我是生得晚,确实不知大哥在营救母亲的道路上是怎样的实际表现,并且你们也没想要我了解,但从评书中看,他曾经也是个惹祸不断且胆小怕死的稚嫩少年。尽管书中设置的情节并不会真的和大哥经历过的一点一滴都是一模一样,但我相信他肯定是经历过那样一个阶段才会慢慢变成现在这个成熟的他对不对?”刘漪莲环视一圈她的家人们,视线最后还是在沉香的脸上停住了,“你自己的经历还不能对你说明一个道理吗?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好了——人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变得成熟;因此以后不许你,还有你们大家说我幼稚,因为你们从不让我接触任何一件不幼稚的事情。谁要再说我傻、我笨、不懂事,我就一定会发飙!该说的已经说了,这些我不想再说了,我只要我应该有的自由,若还说不通,那今后休怪我一意孤行。我要真的那样亦不过是行驶了个人权利,是理所应当。”
“刘漪莲!你不觉得这么对家人说话太过绝情了吗?”刘彦昌再也无法闷声不响了,他觉得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说一个父亲该说的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刘漪莲转过身来,毫无示弱。
“莲儿,二哥也承认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你也不该为了自己能飞上天玩耍就对着家人大吼大叫的。”刘沉心道。
“我大声说话是因为我的心声太强烈了;我又不是没事找事,我这是趁机在给自己也是在替你‘松绑’呢!”刘漪莲对刘沉心道。
“她这说的是什么狗屁道理?一点道理都没有!”刘彦昌暴跳如雷。
“哎呀爹啊,你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把我们像三岁小孩那样看管着,男儿志在四方,我也想一人到一个遥远而新奇的地方见识见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你教我的;上天去看看未必不好吧?”
“小子你也来劲是不是?”
“我讲的是实话啊。你们有时候真的是刚愎自用……”
这爷俩又交上了火……
“你!”刘先生抬手要打沉心。
却被莲儿伸手接住……
“堂堂书苑苑长就只会使用暴力吗?你的修养和风度在哪里?”莲儿说。
“每日对我橫挑鼻子、竖挑眼睛,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毛病吗?”
“我的毛病还轮不到你来挑!”
“那我也不会眼看着你随便打人!”
“父母之命大于天!我就是使用暴力也不能坐视你们被这一身年少气狂的张力害死!”
刘彦昌继续道:“你们以为你们个子比以前高了些、吃得饭量大了,就是‘大人’了吗?错了!这是大错特错!”
“我知道你又得要说我只会吃干饭!但是人只有经历过才会成长、成熟不是吗?大哥不也是少年流离,披荆斩棘之后才能最终救出我娘,也有了本事和风度。可为什么不让我去经历、去克服、去战斗?不这样我就只会一辈子吃干饭!”
“我知道你们少年意气,对未知事物感到新奇,可你们现在这副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两头狂躁但是半大的小鹿或者绵羊!头角还没长好,便急着要撞出篱笆到外面去冒险,但是你们根本不知晓外面有多少猎手对你们虎视眈眈啊!”
“那天上有我舅舅,新天条光临三界,万象更新。天下有我大哥,又出个赵匡胤平复了十国战乱,天下太平;哪里还有爹爹说得那么恐怖?”刘漪莲辩解道。
“再说,我也是想借此机会向同学们表示,我大哥的胆子没有小到不敢再上天去的程度,他只不过比较忙。但我和二哥随时可以上天看望舅舅。
“莲……”沉香张口欲叫莲儿,但又半途住口,因为他怕称道“莲儿”会让自己产生为人父的错觉,再以家长式的口气与小妹谈话。可一时间竟找不出对她有别的、稍有不同的称呼……
难道要直呼小妹刘漪莲不成吗?或是?漪莲?好生分……
“莲妹,人人脸上都长着张嘴,别人说别人的,大哥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你也不应理会,这些并不重要,”沉香轻轻扶住妹妹的瘦小肩膀说,“你和你二哥的安好最重要啊!”
“你们整日都说我们的安危如何如何不靠谱儿……我们又不是摆在灯笼店里的灯笼,是纸糊的?我们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脆弱;再说,我真的不是只想到天上玩玩而已,也是想保住大哥你在我同学还有全天下人眼里的尊严,并以此向世人证明——只要你想做,没有不能之事。你也从来不曾顾虑过他们胡乱猜疑的那些想象。你说好不好?”莲儿放开她爹爹的手,转过身又对沉香道。
沉香听着妹妹说完,垂眸思付片刻,抬眼对她道:“莲妹,这世上的人呢,他们是不会把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看重的,并不会把‘评论别人的一两件事’当成工作一直做下去。因为这并不能糊口,更不能养家。他们只是把这当成闲暇时的茶话,消遣时光罢了,对于咱们来说,生命可能是无尽的,弹指百年过,后觉一瞬间。可对于凡人而言,只有当他们垂暮老矣时,才会感叹‘此生虽苦,却也短得可悲。’而在此之前的时光中的他们却不会明白这些,所以一些百无聊赖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又是漫长的、乏味的,寂寞难耐的。如这般,你便该明白了,既是闲话,那么他们只说他们愿意说的故事并且只要让闻者认同他们的说辞,满足了他们的成就感、排解了寂寞就已足够,事实究竟如何他们并不会在乎。故而,作为当事人的我绝不须向世间的凡人证明什么。又或者是身为仙人的我们,更没必要和一些见识不多的凡夫俗子计较闲话,反而应当避免跟着人云亦云且忘乎所以,任意为之。你和你二哥也和我们一样是仙人,因此咱们就有凡人身上没有的责任,便是要维护三界祥和、世人安乐。所以咱们才须刻苦修炼,若是等三界真有危难降临了,我们再去修炼岂不是晚了么?那咱们是不是就不配做仙人了呀?”
沉香一番话说得情理通明,语气又温婉动听,使得刘漪莲的神情颇似顿悟、颇似认同,还颇似词儿穷!
倒让站在他身旁的小玉率先惊讶了!她心想:沉香的口才何时变得这么好了?说得我都想不起来还会有什么能够反驳得了他的词儿了,或者说,听他说完此番话,根本就不想反驳呢。不得了啊了不得!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向我展示下你的风度?一跟我讲就满口白烂话,要不然就是一上床就像狼一样地扑向我,“要啊要的……”要个没完?
三圣母也在暗自对长子竖起拇指称赞道:沉香把说得道理通深,入木三分,还一并梳理了莲儿暴躁的情绪。难怪他这些年,不靠法术做生意也能赚得锅满盆满的!原来是嘴上功夫长进了呢。
刘彦昌也想:这两个小儿小女虽然浮躁顽皮,可是现在的沉香,确实是已经长大了!成熟了。想当初,我可没想到这个淘气孩子,会变成如今这般条理稳重的啊!待到两个小家伙也像他们的大哥这样,我这做爹的可就彻底轻松喽!
“嗯……确实是。”刘漪莲静静地盯着她这个像父亲一般的兄长,看了一小会儿,才慢慢小声回答道,不再吼叫。
…………
一家人争吵过之后,还是又围坐着敞间中央的餐桌,吃着清淡却不失滋味的早餐。
这是刘先生今早的杰作——小米香粥、三两小菜;既清淡可口,又温润营养的早餐。
一家人就是这样,嚷嚷吵吵才会热闹。吵完之后都以为自己没那个胃口吃这些粗茶淡饭,但是只要你肯把这些煮熟了的食物送进口中,立刻便会发现,它还是那个味道,平淡而温暖。
一定要相信,有些东西是会带给你温暖并且永远不会改变,正如你体内流淌着的血液那样,时刻温暖着你的身心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