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上道济和玉帝在说话间,凡间便已过去了两个月光景儿。华山脚下,圣母庙的后院内,朴实的土地上,东西两侧长着许多桃树;院子北侧,筑着一座素丽清雅的小竹楼。
这竹楼是沉香一家人团聚后,为了庆祝,千山万水地游玩时,途经云南南端的勐巴拉那西(西双版纳)地区便在此地游览了一阵子。在游览的过程中发现,竹楼是傣族的典型建筑,当地的傣族人将其称为:傣家竹楼,每家每户居住的都是竹楼或竹屋。家家筑得精巧别致,实用得体。
刘彦昌和刘沉香父子俩对这种竹楼是一见钟情,也是因它独特的清丽素雅,像极了他们家的贤妻良母——三圣母。父子俩由此笃定,要在三圣母的庙后面也建筑一座既高雅有致,又符合三圣母身份的竹楼。加上三圣母和小玉也十分喜爱,这爷儿俩便认真地谋划起来……
尽管他们此次游玩不会如以往那般只在天上飞掠而过时走马观花似地看一眼,可也没想到会在此地呆上这么多天。致使银两耗尽,还是赖着不肯走,让三圣母和小玉哭笑不得!这父子俩却还是每天都在住处里画竹楼的建筑结构图,还专门请了当地搭建竹屋的师傅,向他们请教……
学会了如何搭建后,沉香用法术搞出立体的结构,再进行模拟设计……终于万事具备的时候,父子俩才肯回家。
沉香和小玉又挑了个吉利明媚的日子,便已法术驭材、灵力运料,轻车熟路地筑起了这座小竹楼。
下层高约七八尺,四无遮栏,牛马拴束于柱上。上层近梯处有一露台,转进为长形大房,用竹篱隔出主人卧室并兼重要钱物存储处;其余为一大敞间,屋顶不甚高,两边倾斜,屋檐及于楼板,一般无窗。
若屋檐稍高则两侧开有小窗,后面开一门。楼中央是一个火塘,日夜燃烧不熄。屋顶用茅草铺盖,梁柱门窗楼板全部用竹制成。建筑极为便易,但也易腐,每年雨季后须加以修补。
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正坐在院子里的一个低矮的小石墩上洗衣服。她眉若远黛,眸若含星,口似樱桃,唇色如朱,面如芙蓉。身姿纤弱,娇媚动人!几颗细小的汗珠,从她的俏颊上滑下,仿若出水芙蓉,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与诱惑。每当沉香回到家,瞧见这个画面时,他的心都跟着湿了……当然这次也不例外,“小玉。”沉香缓缓步入。
他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钳在一张完美俊逸的脸上,午后的阳光,略过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看见令自己时时刻刻都深爱刻骨的娇妻,一双白皙、纤细,又娇嫩的小手,伸在冰凉的水盆中,揉搓着自己和娘的衣服……眼眸又变得乌黑深邃,泛起迷人的色泽。
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身着冰蓝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
举世无匹的法力使他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熟悉的声音轻轻一唤,她抬首望去,见他身上衣着光鲜,还是今早自己给他捯饬的那般无异。
微微一笑,“沉香,今天为何回来的这么早!店里生意不好吗?”手仍在搓着衣服。
沉香浅笑着走到近前,蹲下和她一起搓起衣服,“怎么?娘子不到天黑就不让夫君回家吗?”坏笑着。
“哪有的事?”小玉软绵绵地说,“天黑了,我才是真的不想让你回来呢。”说到这儿,小脸儿微微泛红。
“当真天黑了不想我回来?”手里的活儿仍在进行,只是,他的左眉毛轻轻挑了一下,玩味道。
“当真的啊!”小玉故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我以后,晚上便上那‘望春楼’歇去。”沉香的语气很轻松,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一般。
话音未落,小玉出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呵!刘沉香,长本事了是吧?我看你敢!”沉香哎呀呀的叫着,眼角瞥见她的神情明明是佯怒,可手上的劲儿却越来越大!
“哎呀!我不敢,娘子快松手啊!”沉香疼得挤着眼睛,皱着鼻子求饶。
“别叫我娘子!”小玉怒道,说着手上又加了把劲。
“好好,求夫人,高抬贵手啊!”沉香真是痛并快乐着,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耳朵,再疼也不舍得拿开她的手。
“你说放就放啊?那要看本姑娘的心情了。哼哼?”
见小玉不依不饶,沉香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翡翠玉镯,“给,这是沉香献给您的,请夫人笑纳。”
小玉平时最喜爱玉器、玉石,或许是因为她喜欢玉,姥姥才给她取名叫小玉的吧……
她另一只手接过镯子,看它色泽通透,做工精致,揪耳朵得劲儿便小了。但沉香并没有乘机逃开,只是吸了一口气,缓解下痛感,把衣服往水里浸了浸继续搓。
“这个多少钱?”小玉换了个方向看着镯子问。
“不多,五两银子。喜欢吗?”沉香问。他见小玉看着镯子挺开心,心里不知道有多甜!
“谁让你又给我买镯子的?我不是已经有好多了嘛……”
“是有不少,但我觉得都没这个好看!所以就买了回来。”沉香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回答也颇为淡定。
“喜欢是喜欢,只是咱们现在就算有钱了,也不能太奢侈哒,多省下来些,好接济穷人呀!”小玉展开手掌揉着沉香的耳朵,语中心长。
“你给我省下来的还少呀?”沉香柔柔地说,“接济穷人是个没完没了的活计,越接济越多;他们大多数慵懒堕落,不思进取。”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人皆有惰、贪、嗔、痴,就连神仙也不外如是。”从三圣母从庙中步入后院,“沉香,不如咱们以后,只接济生、老、病、死,让那些懒惰的穷人自力更生。”三圣母轻声道。
她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原本附在庙里她的神像上,这会儿无人进庙上香,她便朝院内踱来。
小玉又给沉香算起了开销,“那爹学堂里的学生总没有不思进取吧?这学堂每年都得扩建和修缮的,再说学堂里的夫子们的月钱,每隔半年都要涨一倍……”
八年前,沉香拿做生意赚来的积蓄,给刘彦昌开建了一家书院,圆了老爹多年来想教书育人的书生梦,
刘彦昌原本想着给书院取名:“沉香书院”,可又一想:这也太给这臭小子面子了!使不得。但是不带着他的名字呢,这书院又是人家出钱、出力,帮自己把这书院给办了起来。
再说来说去,他不是也想着让人家知道他有一个忠孝仁义、文武双全的好儿子嘛!也很想借此机会表扬一下沉香,但又不能太过……
于是,刘彦昌左思右想:建书院也不全是这小子一人功劳吧,人家小玉也是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来着……
“诶?‘香玉书院’?嗯……听着脂粉气太重!这大宋又不允女子上学堂。那就‘玉香书院’吧。”刘彦昌一拍大腿,走到书桌前,提笔书下了这四个大字。
“好好好,夫人所言甚是,是我考虑不周。”沉香蹲着,湿漉漉的手向小玉抱拳道,但却不看着她——眼观鼻,鼻观口,口微张,露出如玉的牙齿,“但这玉镯……”黑眸俏皮地迎上小玉的美眸,“夫人可是受用?”
意思是:这次是我乱花钱了,但你别不好意思要,嘴上嫌贵,可你心里不是喜欢得紧?就别再揪着我不放,收下吧。
“哼,不理你了。”沉香的意思,小玉当然明白,轻哼一声,把玉镯戴在腕上,起身往竹屋里走去。
她可不知,这一声娇哼将女儿家的娇媚、羞涩全部流露了出来,惹得沉香得意洋洋,三圣母掩口一笑。
沉香是人与神的后代,神其实也是人修炼而成的超人,然小玉本是只狐狸,与人神并不是同一物种。因此,她虽修成仙体,却不能与沉香生下子嗣。
救出了母亲,娶到了小玉,自己又有了无边的法力,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永远都是二十岁的容颜。即便没有孩子,这也没什么,凡事哪有十全十美?沉香便是抱此想法,才会废寝忘食地学做生意。
十九年来,他兢兢业业,在商里摸爬滚打。三年时间把他爹开的那个又小,又破的灯笼店,换成了一个又大又宽敞的铺子。
做的灯笼样式新颖,很受小孩子的青睐,比如他会做一些“猪八戒”、“孙悟空”、“二郎神”、“哪吒”等等,一些在凡间威望高,名气大,受敬仰的神仙,把他们的模样做成灯罩、于是,灯笼卖的是供不应求,但最近卖得最火的灯笼,依然是“三圣母”和“刘沉香”……
开灯笼铺,其实是为了子承父业,借这个来孝敬自己那个书生爹。就是这样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落地书生,开着这个小灯笼店糊口,才把自己养这么大。所以沉香对这个他们父子两代人经营起来的灯笼铺,感情很深!
最初那间简陋的灯笼店,却一直是他们父子在那一千九百九十五个孤独、冷漠、无娘、无妻,煎熬无比的黑夜中,唯一的依靠,唯一可以栖身的暖窝。父亲白天就是在这间小灯笼店里糊灯笼、卖灯笼。挣来钱再去买来柴、米、油、盐,烧饭给自己吃。
他省吃俭用就为了供自己上学堂念书、给自己添置新衣服,而他自己却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也再没舍得给自己买过一本书。
从最初那个狭小简陋的店,到今日那装饰精美的楼铺,它不单单包含着他们父子的心血,还收藏着他们曾经相依为命的清贫岁月,和那一十六载对妻子的一往情深与对娘亲的魂牵梦萦。
近几年,沉香又在永兴镇上开设了十几家杂货店铺、七家饭馆、三家当铺。还在永兴镇专门买了一个大院叫“刘家大院”专门招待一些达官显贵、商场同仁、和官弟幕僚。又买了千亩良田让华山的百姓耕种。
刘家虽是地主,却不收租,有时还倒贴,比如哪家出个好赌博、爱嫖妓的败类,把家底儿输光了,就跑来求刘大官人、大院外、大公子、大老爷、大孝子……反正叫沉香什么的都有,“您大慈大悲活神仙,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的孩儿,如今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最后说一大堆,总之,您这次就替我把钱还了吧,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像说这番话的还是比较能说会道的,那些不会说的,就直接抱着沉香腿呜呜大哭。完了,累得脸红脖子粗,说得,不,编的还是含糊不清。总之,俺就是这意思,到底这意思是想干嘛呢?俺也不知道,您刘大官人、大院外博古通今、财大气粗,您就看着办吧……
如今的沉香,常常会回忆当初与舅舅在湖边的对话:“沉香,你有什么理想吗?”
我想当个院外,住进大瓦房!”沉香想想,总免不了自嘲:现在你可是真当院外了!
沉香把最后一件三圣母的衣服拧干之后,放到了旁边的盆里,对三圣母道:“娘说的是。我正准备和您商量此事,我也打算只给那些四肢健全的穷人找活干,不再白给他们钱粮。”
三圣母轻走几步,来到沉香近,前十点中方向,“嗯,你这么做是对的,娘支持你。”平和的语气中含着欣喜。
“真要如此的话,我也支持相公!”小玉从屋里端了杯茶出来。
沉香微微一笑,“人靠衣服马靠鞍,洗了百遍不厌烦。”沉香端着水盆,起身走向一颗桃树,也不管那桃树听不听得懂。
沉香把盆里的水浇灌了桃树根,就把盆靠在树干上。回身正瞧见小玉递了杯茶给母亲,又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温馨。沉香心想:生活都这般美好了,还要祈求别的吗?
微运法力,湿漉漉的手上腾起热气,待收回内力,热气消散,双手已经干了,没有一次潮湿感,只是手心还在发热。沉香伸手入怀,掏出了第二件宝贝,一只金钗。
“娘,给,喝口茶吧。”小玉微笑着慢慢递过去“小心烫。”
“小玉,你这可是要把娘宠坏了。呵呵!”
三圣母暗叹:在华山之底服侍了我三年,天天都这样茶水相奉,果实均衡,待我如生身之母,那时,便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儿媳妇,这孩子当真与狐妹一样善良。多亏了二哥与沉香帮我圆了这未言之心愿。
“娘,我自幼无父无母,自从在华山见到了您,就觉得您和娘一样亲,那时,我虽已经决定不再强求做您的儿媳,但是立刻便又有了做您女儿的念想。可您永远都这么年轻美丽,我也只好把你当成我家小姐伺候咯!”
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十九年,随口提起往事,倒真省了几分沉重感性的泪花,多了几许幸福相依的微笑。
“只是如今,我嫁进刘家快二十年了!也未生下一儿半女,小玉觉得有愧于您和沉香。”小玉刚才的伶俐活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自责和愧疚。
三圣母刚刚喝了口茶,小玉的话让她心中一紧,差点被茶呛着,她赶紧咽了下去,“小玉,傻孩子,你这么说让娘无地自容,”一双清亮的眸子疼惜地看着小玉“不管怎么说,都是怨娘当年多管闲事才害死了你的爹娘,是娘对不起你才是,”
“娘,对不起!小玉不该提起此事让娘为往日的恩怨烦心的。”
三圣母上步向前,将茶碗递给朝自己走来的儿子,轻轻抚着小玉的脸,心疼道:“我的乖玉儿,你不必为这件小事,就看着全家人的脸色行事,你要明白,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沉香的错。若论因果报应,那这便是娘欠你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都是娘间接害了你爹娘的性命,所以才不让你孕育有我血脉的子孙吧……”顺着脸颊抚到了小玉的头顶。
“我与沉香情窦初开之时,还太小!就没想这么多,只想和他在一起,若是想到了现在,我便……”
“你便如何?抛下我黯然离开,从此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沉香的心又酸又沉,他只能尽量把声音压低。
小玉移眸看了一眼沉香,见他又黑又亮的眸子变得忧郁、急切又纠结,心中很是不忍,声音若有若无道:“长痛不如短痛……”
“不要多想,你们只要能幸福的在一起,日后一定能‘开花结果’的。”三圣母说罢也看了看沉香。”
“你没想到,我却想到了。”沉香的目光从纠结变为坚定,“但那时,我觉得自己都还是孩子,若是有了孩子,我还得像爹养我那样,养活ta,不要也罢。”
“瞎说吧,你那时候只知道花天酒地,哪会想到这个……要不是舅舅时不时地敲打你一下,让你吃些苦头,只怕你连救娘出山都忘了吧……那还会想到这个?”小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沉香。
沉香下意识地看了娘一眼,恨不得变成蚯蚓……
三圣母看着儿子尴尬地摸着后脑勺,低着头,红着脸在找地缝,笑而不语。其实她很想随手给儿子指条“明路”,也好让他不这么作难。嘿嘿!
沉香的脸发烧了一阵,表情变得前所未有,不,是空前绝后的猥琐道:“那时我就想啊,你是狐狸精嘛,不会给我生孩子正好。若是真娶了丁香,她还不得给我生一大堆孩子呀!我可真不愿当孩子奴……”
三圣母微瞪儿子一眼,接着,给小玉使了个眼色。沉香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小玉得到了娘的指使,运起内力,胳膊肘朝后猛戳沉香强壮的胸脯,哪知道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不动如山。
这下小玉恼羞成怒,扭头瞪他一眼,沉香这才惊觉道:“啊?哦,”立刻捂着胸脯大叫着,“哎呦!”
她本来想说:沉香,你若是想娶二房,我亲自给你挑个贤才淑德、温柔体贴的良家女子,好给你刘家生儿育女,延续香火。你也别去“望春楼”那种地方瞎逛……可听完他刚才说的那翻烂话,只想把他痛扁一顿!
可我用了六成的法力,你竟然连动都不动一下!这是不是在侮辱我的劈天神掌?小玉越想越气!终于,猛一转身:“刘,沉,香!”宛如河东狮吼,“你太欺负人了!”说着,便朝他拳脚相加,穷追不舍,好似赶鸭子上架。
二人一追一逃,各施神通,因为速度太快!所以他们的身形模糊得像两阵大风,在三圣母的周围刮来刮去,带起了她鹅黄色的衣摆、托起她垂背的乌发,鬓发亦随之舞动翩翩。
只见她望向天边的某个方向,心道:这般的幸福都是你给我的。婵儿谢谢你,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