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许安之终于睁开酸涩生疼的双眼时,南知意早已不知所终。
“混蛋!你们女人都是混蛋!竟然敢骗我!”
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十足的怒意,回荡在空洞的密室中。
忽然之间,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石门缓慢升起,一道伟岸挺拔的黑色身影踱步而入,来人的脸被黑色斗篷全然包裹住。身上散发出磅礴的煞气,每一步落下,地面的石砖都微微震颤。
黑影并没有说话。
本就震怒的许安之斜着眼睛,不满地扫了一眼来人。
却在看到黑影腰间挂着的碧绿玉佩时猛然跪地。
“鬼面大人,您怎么来了?不是在养伤吗?”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黑影脚边,伸头欲亲吻他一尘不染的长靴,却被一脚踹开。
许安之被踹懵了。
在他震惊又惶恐的眼神中,黑影缓慢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安之这就离开。”
许安之强忍下心中的嫉妒,阴柔的语调中添了几分委屈,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黑影广袖扬起,产生的风扑灭了密室中唯一的烛火。
南知意终究还是迷失在这错综复杂的密室之中。
她发现整个地下空间是由很多个不同的密室组成的,由于没有烛火或者火折子的原因,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而且刚刚许安之的声音她也听到了。
应该是鬼面大人来了。
找不到方向,南知意索性不找了。
她缩在一个角落中,静静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要是实在没办法逃脱,她和鬼面大人一换一倒也不亏。毕竟同处于这样阴暗的环境中,她就不信这鬼面大人能看清。
然而,事实是——
一片黑暗中,黑影缓慢又准确地移动到南知意面前,“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然还能给许安之洗脑,有点东西。”
南知意愣了一瞬。
鬼面大人……竟然是女人?
而后,黑影单手拎起她的衣领,消失在密室深处。
密室中阴暗无比,丝毫不见任何光亮。
不是南知意不挣脱,而是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中,她身上那喜光的幽骨蚀再次发作了。
黑色的纹路爬遍她的全身上下,疼痛在身体各处砰然炸开。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混沌的南知意终于被放在地面上。
看着她满头冷汗的模样,黑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舍,但也只是一瞬间。
她开始解身上的玉佩。
“你安全了。”
南知意半躺在地面,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颤抖抬头,想看清来人的容貌,却在幽骨蚀的作用下,只看到一片墨绿色的光影。
“救美的英雄,不一定就是男人哦~”
在南知意愣怔的空档,她终于解下了腰间散发着幽光的玉佩,而后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而去。
玉佩掉落在她面前,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南知意躺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缓了一会,直到身上的刺痛稍微减轻,她才强撑着起身。
环顾四周,她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处于一个类似地下通道的地方。
狭长而又闭塞。
双手摸索间,南知意摸到了刚刚黑影留下的玉佩。
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的道理,于是将玉佩收好,一步一挪地朝前方细微的光亮处摸索前进。
*
寒月躲在乌云后。
只偶尔漏出半缕惨白的光,照耀着满地的断碑残垣。风裹着凄厉的鸮鸟啼叫掠过丛生的荆棘,从远方滚来。
路栖鹤拢了拢衣襟。
摇光楼的男人是城内一家裁缝铺的伙计,回家后不久又偷偷摸摸地出了门,他一路跟随竟然跟到了这里。
现下,那个男人去了不远处的地下酒楼喝酒。
真是又熊又不老实。
路栖鹤按了按一直跳动的右眼。
也不知道南知意有没有回衙门,他离开后才猛然惊觉,把她单独扔在摇光楼,并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男人脚步微顿,随即一个转身准备回洪泽县内。
突然,一处景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空地中央堆着半塌的柴堆,未燃尽的木柴焦黑蜷曲,断口处还凝着暗褐的炭渍。
柴堆旁的野草被压得凌乱倒伏。
一件染血的粗布衣衫歪歪斜斜搭在断木上,暗红的血渍浸透布料,在夜雾里泛着死寂的褐红,边缘的血痂硬得发脆。
几缕布条被暴力扯烂,垂在柴堆旁,时不时蹭着地面的湿泥与腐叶。
路栖鹤眼神凝住。
他突然想到南知意之前跟他提到过,她曾见过有人在荒山野岭穿着白色斗篷跳舞。
难不成就是这里?
路栖鹤忽然眸光一凛,视线盯向脚边的泥土。
土面在无声松动,细沙顺着裂痕簌簌滑落,转瞬便拱起一个小小的土包,接着“咔”的一声轻响,一道豁口骤然绽开。
还未等他抬手戒备,一只白嫩的手猛地从豁口处探了出来。
五指纤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下一秒,土包轰然塌陷。
南知意那娇小的身影从暗道中挣扎着爬了上来。
她浑身沾着湿泥与草屑,原本鲜亮的衣裙被划得破烂。脸颊苍白如纸,唇角挂着一抹刺目的暗红血渍,无数瘆人的黑色纹路爬满了全身。
“南知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南知意撑着地面,用尽全力抬起了头。
一双眼眸半睁半阖,眼尾泛着病态的潮红,瞳孔因毒发而微微涣散,却在看清路栖鹤的瞬间,迸出一丝微弱的光。
终于,她借路栖鹤伸来的手踉跄着爬出了暗道。
“大人。”
南知意抬眼望他,眼底的涣散渐渐被一丝执拗取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找到线索了……”
“有一个叫许安之的人,在帮鬼面做断鸿引。这香有致幻效果,而且他要把我当作香引。”
听着她断断续续,逻辑有些混乱的话,路栖鹤眼中泛出不忍。
南知意身形晃了晃。
紧接着,她便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路栖鹤的脚步带着急促的重响,在荒岭的夜色里疾行,玄色衣袍被阴风掀起,猎猎作响。
“路大人,我怀疑这下面有纵横交错的密室,应该是那群人的大本营。说不定,失踪的万忠、姜十七他们都被困在这。”
南知意远远地望了望刚刚的暗道出口,喃喃道。
“咦?怎么觉得这场景我见过…像是鬼新娘杀鄂世昌那晚,一群人跳舞的地方?这样想来,他们跳舞会不会是在庆祝。”
“先别说这个了。”
路栖鹤喉结滚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