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痒站在雨后的山坡上,看着张海桐背着吴邪渐渐远去。
刚刚那一眼就够了。
吴邪已经安全了。
山里信号不好,到了城镇后,老痒才拿出手机发消息。短信备注上,接收方名字为“贰京”。
“结束了。”
“人在董燃身边,目测问题不大。记得去接人。”
确认信息发送完毕,老痒合上手机。
他买了票,从西安回杭州。
站在家门前,老痒很激动。他从来没觉得这么舒畅,只要推开门,他的妈妈就会在门后等着他。
咔哒一声。
门被推开了。
这间房子的户型很通透,推门进去就能看见客厅。
客厅里,老痒的妈妈正坐在缝纫机前,缝补一件衣服。那是他脱在家里的旧衣,去秦岭的时候就是穿的这件,被抓了才发现上面破了个洞。
老痒出狱的时候没人接他,衣服还是穿的进去的那一套,狱警洗干净了送过来。他没舍得扔掉换新的,也忐忑他妈妈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事失望了。
就像那个会计,家里人不理他也不来探监,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好消息是老痒妈妈没有抛弃他,坏消息是妈妈死了。
老痒想起往事种种,深吸一口气。喊道:“妈,我回来了。”客厅里的女人转过身,漂亮温柔的脸正对着老痒。
那是一张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面容,整张脸年轻的完全不符合年纪。然而时间又真切的从她身上流过,这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更添几分时间沉淀下来的魅力。
她冲老痒招手,黑色眼瞳温柔的望着自己的孩子。“来试试,看看我给你做的衣裳是否合身?”
老痒妈妈抖开那件衣服,老痒走了过去。
……
“二爷,事情办妥了。”
贰京将短信拿给吴二白。
屏幕上老痒发送的信息就这样清晰的显露出来。
吴二白只是点头。“解家那边安排了吗?”
“花爷说好歹是同族,虽然多年没有联系,但看在同宗同源的情分上会妥善安排。”
“知道了。”吴二白闭眼。
贰京没再讲话,安静退出房间。
……
回杭州第二天,老痒睡了这三年以来最安稳的一觉。醒来时,有人发短信约他下楼一叙。
那是个青春靓丽的女人,梳着马尾辫。说话一口青岛口音,办事非常利索。
女人自我介绍姓秦,从山东过来。她交给老痒一张银行卡以及两张船票,并告诉他解家会每月按时打钱。另外要看准时间准备好上船,不要耽误了行程。
“老板让我转告你,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不是任何人都有重来的机会,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错过。”
老痒接过女人手指捏住的卡片,露出一个略显凉薄凄惶的笑。“这样的好日子,或许过不太久了。”
秦海婷却说:“日子是一天天过得。过多少天,赚多少天。开心过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开心一点,两倍赚。”
老痒没回答,像耳朵上哑了的青铜铃铛。
秦海婷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想多停留。她头一次独自远行,对这个南方城市充满好奇。
解雨臣是个非常大方的老板,他给的钱完全够自己在杭州富游一个月还有剩。这位女士趁着出公差的间隙,给自己安排了为期一个月的杭州旅行。
离开杭州之前,她还要去办最后一件事。
……
不仅她,老痒拿着自己的报酬,坐在书桌前,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枯坐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忽然冲出门。
老痒的妈妈站在门边,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轻声问:“这么早,你去哪里?要吃早饭吗?”
老痒回头,妈妈的脸一览无余。
在灯光下,两张脸一样的妖异、狰狞。
他怎么会怕呢?他们是母子,是家人,是同类。
他们来自同一份力量,同根而生。而他又应该来自于这个女人的身体。
他们是同类。
同类不会害怕同类。
老痒说:“我去见一个人。”
“妈,我们很快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