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跳弹直奔己舰而来,西班牙士兵顿时乱做一团。
他们这艘商船吨位小、船板薄,可经不起这从船艏袭来的一炮。
可一瞬间,他们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本能的向上帝祈祷。
也许是上帝聆听到了其子民的虔诚祷告,商船艉舷后百余步,又激荡起一片水花。
炮弹竟奇迹般的从商船头顶飞过。
幸亏民用商船船舷低矮,不然这一炮定会命中。
大难不死的西班牙人紧急转舵,进行回避。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刚刚这一炮全靠运气,他们就是原地不动,也不可能再被同样弹道的炮弹击中。
但没人敢赌。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转向。
船上的马尼拉总督怒吼:“不许转向,迅速登舰!”
但为时已晚,商船已经一个左满舵打横,躲在了神圣正义号高大的船体后面。
“该死的懦夫!”阿隆索暴怒。
……
码头上,凯瑟琳一直拿着望远镜,密切关注着海面局势。
当看到一发炮弹直奔父亲的座船时,她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惊呼出声。
看到商船没有中弹,这才放下心来。
又将望远镜移向大帆船的方向。
大帆船左舷边上,站了一排海盗,似乎都在观看这一炮的战果。
凯瑟琳极力想要辨清这些人的面孔,只是离得太远,即便在望远镜中,也只能看见米粒大小的人影。
突然,她看到船舷边有个海盗拿着望远镜,正看向她的方向。
凯瑟琳心脏猛地一跳,像是做坏事被发现般,飞速将望远镜放下。
等她平复好心情,再举起望远镜时,大帆船已右转舵,以艉楼对着她了。
“再见了,林浅。”凯瑟琳红唇微动,怅然若失的说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你!”
……
一炮过后,林浅命令大帆船右转舵。
风帆时代,越是大船,转向操作就越繁琐。
所以趁着船身还未打横,要及时把航线回正。
刚刚的一炮也并非无用,商船上的西班牙人显然被吓了个半死,此时已左转向缩到神圣正义号的后面了。
这么一耽搁,神圣正义号又要在原地停泊许久。
而林浅的大帆船,已航行到了马尼拉湾的海口。
此刻,阳光正好,身侧海风吹拂,头顶海鸥盘旋。
船头破浪,溅起略带咸味的冰凉水雾洒向甲板。
眼前,碧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直至天边。
“右满舵,航向正北!”林浅大声下令,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大帆船的柚木扶手,从此刻起,这是他的船了。
“明白!”陈蛟答道,而后冲着甲板大喊:“右满舵,航向正北,左舷顺风,缭手换帆!”
二十几名缭手来到右舷,熟练的拉紧右舷帆索。
随着船只转舵,帆桁也渐渐向右转动,最终到完美的迎风面。
林浅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前世玩的大多是三角帆,对这种西式横帆的复杂帆缆系统知之甚少。
虽然利用风力的原理大致相同,但具体到什么风向,该拉哪条绳索,用哪面帆,他就一窍不通了。
等摆脱了西班牙人的追兵,林浅就是连熬五六个通宵,也要把这些复杂绳索搞明白。
大帆船一路向北,乘西南风全速航行。
林浅预估此时船速在八节上下,是那艘老福船的两倍,而且还有提升空间。
比如把斜桁横帆改为几面三角帆,将后桅加长,拉丁帆改为横帆,艉楼降低,留出更多船帆空间、减少船宽等。
风帆时代,船只的顶级版本,是18到19世纪的战列舰。
这艘马尼拉大帆船身上,甚至还有些许卡拉克帆船的影子,与顶级战列舰相比,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想到这,林浅不由蹲下身子,用指尖轻抚大帆船粗糙的木质甲板,嘴角勾起满足的微笑。
此时,白浪仔的声音传来:“六哥,数好了,这趟死了三个弟兄,重伤两个,轻伤十几人。”
林浅正色道:“记好死者和受伤兄弟的名字,抚恤从公账里出。”
“好。”白浪仔顿了顿又问:“六哥,那个吃白食的怎么处理?”
“吃白食的?”林浅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白嫖的光屁股番人。”白浪仔提醒道。
林浅这才想起何塞来。
林浅看了看岸边,便道:“他不是会游泳吗,把他扔下船吧。”
大帆船转向困难,自然不可能单为一个俘虏靠岸,好在此处离岸边也就五百多米,应该淹不死他。
“好嘞。”
片刻后,何塞被人从船舱带出来,当看到自己被一步步推向船舷的时候,何塞发出了惊恐的叫喊:“别,别把我推下去!住手!”
说的是蹩脚的汉话,林浅这才知道他会说汉话。
林浅此时心情大好,便用汉语嘲弄他道:“放心好了,游的快点,鲨鱼就追不上。”
本是一句调侃,但何塞听了之后忙道:“不是怕鲨鱼!我想加入你们,我要入伙!”
“哈哈哈……”周围的船工发出一阵哄笑。
押何塞的两个船员脚步不停,一路把他押到船边,把他脑袋往船舷外按,但何塞就是抓着船舷不撒手,一时间还把他推不下去。
林浅收敛了笑容:“放心往下跳就是,这个高度摔不死你。”
何塞语速极快的说道:“我现在回去,总督会把我绞死,我不能走,既然你们抓了我,就要负责到底……我要求入伙,我懂海上行船,我的家族曾经是哥伦布的东主,你们会需要我的……”
“哥伦布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老古董的航海术,我没兴趣。”林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悄悄给押何塞的两个船员一个手势,让他们下手轻些,别真把人推下去。
何塞大脑飞速运转,又道:“大帆船上的货物,你们要找到买家,船体受损,你们也需要修复,我在葡萄牙人那有门路!”
“销路和修船不劳费心。”林浅虚张声势,事实上他还真就没什么主意,他原本是打算先在崖州靠港,然后再联系买家。
没想到瞌睡遇枕头,正好遇上何塞。
何塞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出了船体,看着船边溅起的浪花急道:“修船必须要葡萄牙人帮忙不可,大帆船技术复杂,不是黄皮……不是大明国的船匠们修得了的。”
“拉回来。”林浅命令道。
何塞被两个船员拽回来,坐在甲板上,心有余悸的在胸前画十字。
林浅走到他近前道:“今天晚上,你来船长室。”
“没问题,尊敬的……”何塞说道一半,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挪到船舷边,捂着屁股,“你……你什么意思,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