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组的帕萨特车队消失在山路拐角后,风岭镇政府大院里的空气依旧紧绷。王海山站在门口,目送车影彻底不见,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踱到雷杰面前。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双新皮鞋,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
“雷书记啊,”王海山的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得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领口,“李书记的话,你可得往心里去。风岭这地方,不比县城,水深得很,硬来容易呛着。”
雷杰正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汇报材料,闻言只是淡淡抬了下头:“王镇长放心,我做决策前,会考虑实际情况。”
“考虑实际情况就好,”王海山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围在一旁的镇干部,声音拔高了几分,“咱们镇里的工作,讲究个‘稳’字。企业是咱们的财神爷,村民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哪头都不能得罪。以后有什么大动作,咱们班子先开会商量商量,别再像之前那样,弄得人心惶惶。”
这番话像是给其他干部递了个信号。分管农业的老周立刻附和:“王镇长说得对!咱们都是为了风岭好,遇事多商量,才能少走弯路。”财政所的老吴也点头:“是啊,镇里财政本来就紧张,要是企业再出点问题,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雷杰没再争辩,抱着材料转身回了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他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工作组的“调研”不是指导,是警告——再查下去,就是和李斌背后的势力作对。而手里的账本,虽然能隐约看到天霸实业的影子,却缺了最关键的环节:“经手人Z”的真实身份、黑口子的具体位置、还有那几笔大额资金最终流向的铁证。
硬拼不行,只能换条路走。
他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深蓝色的工装外套——那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袖口磨得发白,还沾着几块洗不掉的机油渍。又换上一双胶鞋,鞋面上的泥点是上次下乡时沾的,没来得及清理。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人皮肤黝黑,穿着旧工装,眼神里少了几分干部的锐利,多了几分底层劳动者的沧桑,像极了常年在矿山周边讨生活的人。
“就这么办。”雷杰拿起桌上的旧钱包,里面塞了两百块现金和一张身份证(他特意办的临时身份证,名字是“雷建军”,职业填的“个体运输”),然后扛起墙角的二手自行车——车链有点松,骑起来“哗啦哗啦”响,却正好符合“跑运输的个体户”的身份。
推开门时,走廊里的镇干部看到他这副打扮,都愣住了。老吴试探着问:“雷书记,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村里看看,”雷杰笑着拍了拍自行车,“开车太扎眼,骑自行车方便,还能跟村民多聊几句。”
老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海山用眼神制止了。雷杰没在意他们的目光,推着自行车走出镇政府大院,汇入了清晨的人流。
风岭镇的早市在镇子边缘的十字路口,是自发形成的集市。凌晨四点多,商贩们就推着三轮车、挑着担子赶来,抢占最好的位置。炸油条的油锅“滋滋”作响,飘出诱人的香气;卖羊杂汤的老板一边吆喝,一边用大勺子搅动锅里的羊杂;还有卖蔬菜、水果的,摊位前摆着泡沫箱,里面垫着冰袋,生怕夏天的高温把菜捂坏了。
雷杰骑着自行车赶到时,早市已经热闹起来。他把车停在一棵老槐树下,锁好,然后挤入人群。先在炸油条的摊位前停下,掏出两块钱:“老板,来两个油条,一个豆浆。”
“好嘞!”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好油条,递给他一杯热豆浆,“您是跑运输的吧?看您这打扮,常往矿山那边去?”
“是啊,”雷杰接过东西,顺势蹲在摊位旁的小马扎上,咬了一口油条,“最近矿上活儿不好干,运费压得低,油钱还涨,快揭不开锅了。”
“可不是嘛!”老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男人就是给兴盛矿拉煤的,上个月跑了十趟,才结了五百块,还说是‘资金周转不开’。刘富贵那人,黑心得很!”
雷杰心里一动,顺着她的话问:“刘富贵就没人管管?听说他跟县里领导关系好?”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个卖鸡蛋的老汉插了话,手里的秤杆顿了顿,“去年有人举报兴盛矿偷税漏税,结果呢?举报信石沉大海,举报的人还被保安打了一顿,现在都不敢在风岭待了。”
雷杰默默听着,又咬了一口油条。豆浆是甜的,却没压下心里的苦涩。他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对话——
“听说没?红星村的李满囤被抓了,说是贪了补偿款。”
“该!早就该抓了!他跟刘富贵勾结,扣了我们一半的补偿款,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那新书记呢?听说挺硬气,敢动李满囤,还罚了兴盛矿。”
“硬气有啥用?刘富贵上面有人,说不定过几天就把他调走了。”
“唉,咱们小老百姓,只能看看热闹,谁也指望不上。”
吃完早餐,雷杰推着自行车,沿着早市慢慢逛。走到一个卡车司机聚集的角落,几个司机正围着一辆破旧的解放卡车,抽烟聊天。雷杰凑过去,假装检查自己的自行车链条,耳朵却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妈的,兴盛矿那条路又压烂了,昨天我拉了一车石灰石,差点陷在泥里,折腾到半夜才出来。”一个满脸胡茬的司机猛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路烂了也没人修,刘富贵只知道赚钱,哪管咱们的死活。”另一个司机抱怨道,“还有运费,上个月还是每吨三十块,这个月就降到二十五了,再降下去,连油钱都不够了。”
“你还敢抱怨?”第三个司机压低声音,“上个月老张嫌运费低,不肯拉,结果第二天车胎就被人扎了,现在还在家躺着呢。你忘了?这一片的运输,都被‘龙哥’的车队垄断了,谁敢不听话,就等着倒霉。”
“龙哥?”雷杰假装好奇地问,“是哪个?”
司机们看了他一眼,胡茬司机警惕地问:“你不是本地的吧?连龙哥都不知道?他是刘富贵的小舅子,手里有十几辆卡车,垄断了兴盛矿的运输业务。谁要是敢抢他的活儿,要么车被砸,要么人被打。”
雷杰点点头,没再多问,心里却记下了“龙哥”这个名字——又是一条线索,刘富贵不仅控制矿山,还垄断了运输,形成了完整的利益链。
逛到上午十点,早市渐渐散了。雷杰骑着自行车,往矿山方向走。沿途的路边,能看到不少废弃的矿渣堆,风一吹,扬起漫天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偶尔能看到几个捡矿渣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在矿渣堆里翻找能卖钱的废铁。
走到一个岔路口,看到路边有一家小酒馆——“老李酒馆”,门面不大,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红布,上面写着“散酒、炒菜”。雷杰停下车,走了进去。
酒馆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空气中混杂着酒精味、油烟味和汗味。几张油腻的桌子旁,坐了几个矿工,正喝着散装白酒,吃着花生米,大声聊天。雷杰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喊了一声:“老板,来半斤散酒,一碟花生米,一盘炒土豆丝。”
“好嘞!”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系着围裙,手里拿着炒勺,从后厨探出头来。
酒很快端了上来,是用玻璃瓶装的,标签上写着“高度白酒”,酒精度数60度。雷杰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兄弟,第一次来?”邻桌的老矿工看到他这副模样,笑着问。老矿工脸上沾满了煤灰,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手上的老茧厚得像树皮,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灰。
“是啊,”雷杰放下酒杯,“刚从外地来,想在矿上找点活儿干,听说这里工资高。”
“高个屁!”老矿工啐了一口,“表面上一个月五千,实际上每个月都要扣‘安全费’‘管理费’,最后能拿到手的,也就三千块。而且矿上的安全措施差得很,上个月还有个矿工被石头砸了腿,刘富贵只给了两千块,就让他滚蛋了。”
“这么黑?”雷杰故作惊讶,“就没人举报吗?”
“举报?给谁举报?”老矿工冷笑一声,“镇里的干部都被刘富贵喂饱了,县里的领导也拿了他的好处,谁会管咱们的死活?”他喝了一口酒,压低声音,“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在这找活儿了,命重要。前几年,有个叫王老五的,在矿上的黑口子干活,塌方了,人直接没了。刘富贵只给了他婆娘两万块,还威胁她不许声张,不然就把她儿子带走。”
“黑口子?”雷杰心里一震,“什么是黑口子?”
“就是刘富贵偷偷开的私矿,没手续,没安全措施,专门挖那些品相好的石灰石,卖高价。”老矿工叹了口气,“王老五家里穷,为了多赚点钱,就去了黑口子,结果把命丢了。唉,都是命苦的人。”
雷杰端起酒杯,跟老矿工碰了一下:“谢谢老哥提醒,我再考虑考虑。”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王老五的死,黑口子的存在,很可能就是账本里缺失的关键环节。
接下来的几天,雷杰每天都穿着工装,骑着自行车,穿梭在风岭镇的街头巷尾。上午去早市、工地,下午去矿山周边的村落,晚上就去老李酒馆,跟矿工、司机、村民聊天,收集线索。
他知道,光靠听还不够,得找到能作证的人。老矿工提到的王老五遗孀,就是关键。但直接去找,肯定会引起怀疑,还得找个中间人。
他想到了早市上认识的卡车司机老周。老周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开了一辆二手的东风卡车,专门拉一些零散的货物,因为不肯加入龙哥的车队,活儿很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雷杰之前在早市帮他修过一次卡车轮胎,两人也算有点交情。
这天上午,雷杰在早市找到老周时,他正蹲在路边抽烟,愁眉苦脸的。看到雷杰,老周站起来:“雷兄弟,你来了。”
“周哥,怎么了?愁成这样?”雷杰递给他一根烟。
“还不是因为活儿的事,”老周点燃烟,叹了口气,“这个月只拉了两趟活儿,连油钱都不够。龙哥的人又来威胁我,让我加入他们车队,不然就不让我在风岭拉活儿。”
“周哥,你别愁,”雷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你认识王老五的遗孀吗?我想找她了解点情况。”
老周愣了一下,警惕地问:“你找她干啥?王老五的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别再提了,小心惹祸上身。”
“我就是想帮她一把,”雷杰压低声音,“我听说她日子过得很苦,想给她送点东西。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可怜。”
老周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我带你去。但你记住,别问太多关于王老五的事,她心里的伤还没好,而且刘富贵的人还盯着她呢。”
雷杰跟着老周,骑着自行车,往镇子最西边的贫民窟走。那里是风岭镇最破败的地方,房子都是用土坯和石棉瓦盖的,低矮潮湿,路边堆满了垃圾,苍蝇嗡嗡地飞。
王老五的家在贫民窟的最深处,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土坯房,屋顶漏了好几个洞,用塑料布盖着,窗户是用木板钉的,连玻璃都没有。
老周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谁啊?”
“嫂子,是我,老周。”老周的声音放得很轻。
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口。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手里拿着一个破篮子,里面装着几个空塑料瓶——她靠捡破烂为生。
“周兄弟,你怎么来了?”女人的声音很沙哑,眼神里带着警惕。
“嫂子,这是我朋友雷建军,”老周指了指雷杰,“他听说你日子过得苦,特意给你带了点东西。”
雷杰把手里的米和油递过去:“嫂子,一点心意,您收下。”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东西,小声说:“进来坐吧,屋里有点乱。”
屋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盏十五瓦的灯泡,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屋里只有一张破床、一个旧衣柜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空碗。女人给他们倒了两杯白开水,水是浑浊的,杯底还有沉淀物。
雷杰没提王老五的事,只是跟女人聊家常,问她身体怎么样,捡破烂辛不辛苦。女人话很少,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摇头。
临走时,雷杰看到屋顶的塑料布又破了一个洞,漏雨的痕迹顺着墙壁流下来,在墙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印子。他指着屋顶说:“嫂子,你这屋顶漏雨,我明天带点材料来,帮你修修吧。”
女人愣了一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没事,举手之劳。”雷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雷杰带着新买的石棉瓦和钉子,来到女人家。老周也来了,帮忙递工具。两人忙了一上午,终于把屋顶修好了。女人煮了一锅红薯粥,非要留他们吃饭。粥很稀,红薯也有点糊,但雷杰吃得很香。
接下来的几天,雷杰只要有空,就会去女人家帮忙——帮她修门窗、整理院子、把捡来的塑料瓶捆好,方便她去卖。女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眼神里的警惕也少了几分。
一天傍晚,雷杰帮女人把塑料瓶搬到废品收购站,卖了二十块钱。女人拿着钱,突然拉住他的手,眼泪掉了下来:“雷兄弟,你是好人……俺知道你想问啥,俺跟你说,俺家老五,死得冤啊……”
雷杰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嫂子,你慢慢说,别着急。”
女人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老五是个老实人,就想多赚点钱,给俺和儿子治病。三年前,刘富贵的小舅子龙哥找到他,说有个‘好活儿’,在黑口子挖石灰石,一天给两百块。老五当时病着,急着用钱,就答应了。”
“结果呢?”雷杰轻声问。
“结果才去了半个月,就出事了。”女人的声音颤抖着,“那天下午,俺接到龙哥的电话,说老五在矿上出事了,让俺去领人。俺到的时候,老五已经没气了,身上全是血,矿上的人说他是‘违规操作’,只给了俺两万块,还威胁俺,要是敢对外说,就把俺儿子抓走。”
“当时有没有人看到?”雷杰问。
“有个记账的,好像是矿上的会计,”女人想了想,“他偷偷跟俺说,老五是因为黑口子塌方死的,刘富贵怕被人知道,才说是违规操作。他还塞给俺一张纸条,说上面写着黑口子的位置和刘富贵贪钱的证据,让俺以后有机会就举报。可俺不识字,又怕惹祸,就把纸条烧了……”
雷杰心里一阵惋惜,但也松了口气——虽然纸条没了,但“黑口子”“记账的会计”这些信息,已经能和账本里的线索对上了。那个“记账的会计”,很可能就是知道内情的关键人物。
从女人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风岭镇的夜晚很安静,只有远处矿山的机器声隐约传来,像一头巨兽在低吼。雷杰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土路上,心里思绪万千。
这几天的底层调研,比坐在办公室里看一百份材料都有用。他不仅找到了黑口子、运输垄断的线索,还接触到了王老五遗孀这样的关键证人。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风岭镇老百姓的无奈和渴望——他们不是麻木,只是被压迫得不敢反抗;他们不是不想要公平,只是没人敢站出来为他们争取。
走到一个拐角时,雷杰突然看到两个黑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徘徊,穿着黑色夹克,戴着鸭舌帽,时不时往他这边看。他心里一紧,假装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回到镇政府宿舍时,已经快十点了。他刚锁好自行车,就看到老周匆匆跑过来,脸色苍白:“雷兄弟,不好了!刚才有人在我修车铺附近打听你,问‘那个经常跟王老五遗孀来往的高个子男人是谁’,我没敢说,找了个借口就跑过来了。”
雷杰心里一沉——对手已经盯上他了。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他在接触王老五遗孀,想通过老周找到他的真实身份。
“周哥,谢谢你告诉我,”雷杰拍了拍老周的肩膀,“你最近也小心点,别再提我的事,也别去王老五遗孀家了,免得被他们报复。”
老周点点头,担忧地说:“雷兄弟,你也小心点,刘富贵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送走老周,雷杰回到宿舍。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个个名字:
- 炸油条的张姐:兴盛矿欠运费,刘富贵黑心。
- 卡车司机老李:龙哥垄断运输,打压同行。
- 老矿工赵叔:王老五死于黑口子塌方,刘富贵瞒报,给了两万块封口费。
- 王老五遗孀:黑口子有记账会计,曾给过纸条(已烧)。
- 关键人物:记账会计(未知姓名,可能知道黑口子位置和资金流向)。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走到窗边。窗外的月亮很亮,却照不透风岭镇的黑暗。他知道,危险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但他不能退——退了,王老五的冤屈就永远无法昭雪;退了,风岭镇的老百姓就永远只能活在压迫之下;退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恶势力就会更加嚣张。
他拿起桌上的旧工装,摸了摸上面的机油渍,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底层劳动者的温度。这些人,才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只要扎根在他们中间,就能找到继续查下去的勇气和线索。
“下一步,找到那个记账会计。”雷杰在心里默念。他不知道这个会计在哪里,也不知道找他会遇到多少危险,但他知道,这是揭开风岭镇黑幕的最后一把钥匙,无论多难,他都要找到。
夜色渐深,矿山的机器声还在继续。雷杰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在脑海里梳理着所有线索,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一场在街头巷尾、在人心向背之间的无声较量,已经悄然升级。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更危险挑战的准备。
(本集完)
下集内容提示:线人“泥鳅”
通过老周等人的暗中帮助,雷杰终于联系上了那个神秘的“记账的”——一个因不愿同流合污而被迫离开富民矿业、如今在县城隐姓埋名靠打零工为生的前财务人员,外号“泥鳅”。此人胆小怕事但内心尚存良知,手中可能掌握着比账本复印件更核心的证据(如原始凭证、秘密录音等)。雷杰需要极大耐心和技巧取得他的信任,说服他站出来作证。而与此同时,刘富贵和其背后势力也嗅到了危险,正在全力搜寻“泥鳅”的下落,企图灭口。一场围绕关键线人的生死争夺战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