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能再真了。”
宋煊压低声音听开口道:
“六哥儿乃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大娘娘她可不是官家的亲生母亲。”
“若是她胆敢废帝另立新君,兴许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就算真有此事,官家只需要对此事面上表现出忧心即可。”
“对。”
赵祯对于大娘娘不是自己亲生母亲这件事上。
非常介意。
以前还觉得大娘娘如此严苛的对待自己是正常的。
自从知道真相后,赵祯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傻了,总是自我安慰,自我pua。
大娘娘都是为了自己好之类的臆想。
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连养子的待遇都算不上,她只是想要借机掌控大宋的最高权力。
宋煊不明白刘娥的这种操作,当然他是真的搞不懂女人想一出是一出。
大抵是想通过一个男人来刺激/伤害另外一个男人的手段。
“大官人,外面有个茶商叫高然,是茶行会长,想要拜见大官人。”
齐乐成站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宋煊示意把他带进来,反正也不认识,不晓得做什么。
高然手里拎着两包茶叶,先是行礼,自我介绍,这才把茶叶放在桌子上。
他还没有跟宋煊沟通过,贸然送贵重东西。
唯恐导致这位宋青天怪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煊给他倒了杯茶,高然受宠若惊。
在一旁审阅的年轻人没有出去的意思。
高然便明白了,有些话不能说,或许宋太岁对于自己突然造访是摸不清楚意图的。
想到这里,他直接表明来意,代表东京城的茶商们向宋大官人道谢。
“原来是为此事道谢?”
宋煊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
“马季良仗着外戚的身份,他还妄想动摇国本。”
“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抽他两巴掌,是想帮助他醒醒盹。”
“至于变相的帮助了你们,我当时还真没想过,他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政策还没有落实下来,就敢先威胁你们?”
听了宋煊的话,高然可算是抓住倒苦水的机会了:
“大官人有所不知,此事马季良早就放出风声来,就是想要逼迫我们答应。”
“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高然叹了口气,又想起这段黑暗的日子:
“我们是求告无门,当真是夜夜都睡不好觉,自从昨日得知大官人出手制止他后,我方才睡了个好觉啊。”
“所以大家都委托我来给大宋官道谢,不是他们不想来,实在是因为大官人忙于赈灾之事,唯恐来的人多叨扰到大官人。”
“赈灾的事,这几日倒是可以松口气。”
渴乌这玩意,毕竟不是水泵抽水来的快。
但这也是目前最快的抽水法子了。
宋煊笑了笑,随即又问道:
“你们光是把茶运到边疆吗?”
“不是,大官人有所误解。”
高然给宋煊解释道,他们是把粮食送到边疆,官府会有三种方式折算。
一部分给现钱,一部分折算成犀牛角、象牙或者其他杂货。
一部分折算成茶引支付。
获利最大的是把粮食送到第一边境线上,余者第二、第三的价钱不高。
如此一来,商人们都争先恐后的赶赴第一边境。
让当地的粮草充实起来,价格也不会暴涨。
他们办完之后得到了茶引,再来东京城。
如此拿着交引在东京城来拿钱,或者去南方取茶。
(北宋有十三处榷卖茶场,统称淮南十三山场。)
或者你可以把自己的茶引在东京城卖给其余人。
“哦,原来如此,朝廷的这个法子如何?”
赵祯很确信十二哥对于茶引是知道的,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问一问。
如今朝廷的货币是铜钱和帛,运输非常麻烦。
官府就把这项工作外包给商人,再加上地方官府也会挪用公款。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许多弊端。
此事,在赵祯看来,是非常有利于朝廷对地方上的掌控的。
许多交易都摆在东京城来,这样上的税直接收入国库,避免了地方官府二次过手。
强干弱枝的政策,一直都是宋朝所推崇的。
面对宋煊的询问,高然喝了口茶,思考着要不要跟宋状元说实话。
“不知道宋状元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怎么讲?”
“朝廷的政策好。”
“真话呢?”
“回大官人,此政策治标不治本。”
“嘿嘿嘿。”宋煊忍不住出声笑了笑,指了指高然:“讲讲。”
高然觉得宋煊能够为民做主,与他说一下弊端,对自己也是有利的。
于是他郑重的叉手道:
“好叫大官人知晓,此法一者是边关将士可以借此舞弊。”
“你给我额外的粮食和钱,我可以多给你发茶引,但是茶场却没有这么多的茶叶。”
“这就导致了茶引价格下跌,他囤积也没有用,兴许是马季良想要执行新政的缘由。”
“二者是,我们商人对于朝廷用来顶账的香药宝货的兴趣不大,卖不动,谁会总买这些玩意?”
赵祯一听,边疆将士竟然还有这种操作,刚想抬头询问,又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只是装作沾了沾笔墨的模样。
宋煊却是觉得这不就是变相的虚开发票嘛,属实是老传统了。
先人在“搞钱”这方面的小聪明,总是会推陈出新,一代强过一代的。
到了后期就属于世上的类型早就被先人写尽了,你们只能在这个框架里继续写,那种孤独求败的感觉。
“这么说茶引这方面还需要改革?”
“回大官人的话,若是能够改革一些也好,否则吃亏的是我们这些老实运粮,不懂得行贿之人。”
“此事我记下了,容我思考思考,毕竟茶引事关国家边境稳定,若是没有个万全之策,贸然修改反倒不妥。”
宋煊如此言语,让高然很是高兴。
通过宋煊的操作,众人都觉得宋煊是一个能做实事的好官。
现在他记在心中,将来我们茶商的日子就更有了盼头。
在大宋,茶这种玩意私人是不能卖的,全都是官府来卖。
军队要粮食,只要粮食到位,给他点好处,他多给你开茶引,那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滥发茶引,生产跟不上,那可就完犊子了。
事实上,就是“空头支票”开的太多,没有实物支撑作为锚定,必然会出现价格下跌。
“那这茶农卖的茶贵吗?”
“江南路(安徽)的茶最便宜,每斤在十五文钱,杭州茶则是一百八十五文,而最好的海州茶(连云港云雾茶)是八百五十文一斤。”
“那人工采茶花费多少?”
高然听出来宋煊是真的想要了解:
“采茶人每日是六十文,四个人每天可以生产十八斤茶,换算下来,成本是十三文每斤左右。”
宋煊哦了一声:“这么说低档茶根本就无利可图,高档的一本万利?”
“确实如此,但是天下能喝得起高档茶的人,少之又少。”
高然指了指外面:
“也就是在东京城卖出的高档茶更多一些,但是一般人也是买上一两斤撑撑面子。”
“寻常日子可不舍得喝,所以高档茶获利虽多,但是销量却是一直都卖不上去。”
总的而言,茶依旧是一种奢侈品。
穷人喝茶并不普遍。
许多好汉渴了,都忍着去酒馆喝一碗酒,也不喝茶。
再加上茶税远不如盐酒利润高,但官府依旧要进行管控,对外售价。
宋煊倒是认为有机会把那些低价茶叶都搞成茶砖,卖给西北的各个部落。
他们对茶的需求量也大,至于好茶还是品质低的茶,他们哪有过多的选择?
有茶能用来就足够用了!
“没有人卖私茶吗?”
宋煊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毕竟江南路的茶农获利太低,总归是想办法生存的。”
“这?”高然咳嗽了一声:
“朝廷对于卖私茶是有惩罚的。”
“我看大宋律法对于卖私茶的不如卖私酒的惩治严重,一般都是鞭打四十了事,至于抓住罚没,也不过是三分之一的量。”
高然没成想宋煊对大宋律法如此熟悉,他也是点头:
“大官人说的对,兴许会有人走私茶叶吧。”
“他们走私到哪里去?”
高然摇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他们把茶走私到哪里去,我没遇见过。”
“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
“若是大官人想要知道,我回去在茶行召集大家,给他们宣扬一下,让他们都帮忙打听打听,定会让大官人满意。”
“哈哈哈,我只是相信厚利之下,必有勇夫。”
宋煊笑着摆了摆手:
“我只是有些好奇,就算走私到东京城来,一路上也得缴纳税款、各种税费的,能多挣多少钱?”
高然是赞同宋煊那句厚利之下,必有勇夫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把粮食都运输到第一边境线上去,想要获取高利润。
“大官人,这种事我真是不清楚。”
宋煊点点头。
走私茶叶赚取利润,那可不是小茶农能够搞起来的。
还得是他们这些商人,能够想法子躲避在运河上收税的地方,一路进到东京城来。
大宋对于地方上的治理还是很薄弱的。
要不然宋煊在家乡有个小及时雨的称号,就能让当地县衙主动派人来联系,帮忙稳定勒马镇的治安。
宋煊是靠着拳头打出来的。
再加上家里兄弟多,别管关系如何,总之能让人忌惮。
正是因为乡下许多都是“自治”,连东京城都有黑店,那乡下更是不少。
乡民干点违法犯罪的事,那实属正常。
有着五代遗风的影响,大家都是刁民,而不是良民。
“有没有考虑过把茶走私到西北去?”
“没。”高然立即摇头道:
“四川的茶不能出来,所以只能他们境内自己喝,想要走私到西北很难。”
宋煊还真不知道四川的茶不能出省。
“为什么?”
高然进一步解释道:
“他们乡民自己买卖无所谓,但是绝不能往外卖,这是朝廷规定的,许是怕他们走私羌人,扰乱了官卖的价格。”
如今大宋与西夏之间根本就没有榷场,也就没有买卖的机会。
至于茶马交易那还是五十年后宋神宗下令在秦州和成都成立茶马司,专门负责与吐蕃、西夏的茶马交易。
而如今的西北诸多吐蕃势力,全都是靠着进贡马匹,然后朝廷赏赐给他们茶叶。
如今西夏王李德明表面上向大宋称臣,但实际上已经切断了丝绸之路。
许多外族势力想要跟大宋进行贸易,都很难。
在雄州等地与辽国有榷场,也大规模交易茶叶。
可是辽国对宋朝的马匹出口有严格限制,根本就没机会获取稳定大量的优质战马。
宋煊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大官人。”
高然又谨慎的开口道:
“我们想要感谢大官人的仗义执言,所以在大官人赈灾上,想要出一份力。”
宋煊从茶马交易上回过神来:“要捐钱?”
“是这个意思。”
“别急。”
宋煊稍微思考了一会,脸上带着笑:
“我准备两个月内在樊楼举办一场拍卖会。”
“到时候刘从德会拿出一部分这些年皇室赏给他的宝物,以及我从无忧洞搜罗来的宝物,还有其余人的捐赠珍贵宝物。”
“你们若是有心想要帮我,那也捐赠一两个稍微有价值的东西,帮我在拍卖会上撑撑场面。”
“到时候一起在拍卖会上进行拍卖,如此也好用来筹集更多的赈灾款。”
“等到时候工程结束后,我会亲做碑文铭记此事,碑文背后自是能刻上你们这些捐赠者的名字。”
高然未曾想获取这一重要信息,他连忙应下。
这件事市井当中还没有流传,两个月内办。
那就说明宋太岁是正在筹划当中,恰巧自己来了,聊到这里。
那可真是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
高然及其兴奋。
因为宋状元亲自写的碑文,那必然会流传千古,多好的机会啊!
待到消息传开后,自己还有什么机会上碑文啊?
高然也不多打扰宋太岁办公,告辞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得先回家好好挑选一二,先把自己这个名字给排在前头,然后再通知其余人。
毕竟。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谁不想被刻石记载,流传千古?
就如同开封府院子内,那个实时更新的开封府尹名单。
现在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亲自操刀写碑文,这种含金量,可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兴许就会因为被记录到大宋皇帝的实录内容当中去。
高然自是兴高采烈,满心欢心的飞奔回家。
待到他人走后,赵祯直接开口:“十二哥,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还问他?”
“我知道归我知道。”
宋煊站起身来,溜达几步,免得久坐长痔疮。
“他说归他说,我们二人的叙事视角是不一样的,听一听有什么差距,那也是极好的沟通。”
“因为每个人的屁股所坐的位置就不一样,比如六哥儿与我看待同一件事同一个问题,从自身出发来理解,兴许就会有不同的看法。”
宋煊又站定:
“就好比高然也没有完全说实话,连樊楼这种日进斗金的店铺都会想着走私酒水,他们这些茶商就不想多赚钱吗?”
“此时他们斗不够马季良,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结果罢了。”
“人性使然,没有人不想要挣更多的钱!”
赵祯也是轻微叹了口气,这种事他也理解。
毕竟朝廷针对商人的税收那也是不轻松。
这些商人锱铢必较,就是想要多挣点钱。
十二哥说的对。
谁不想多挣钱啊?
连大相国寺里的和尚都不能免俗!
周德绒过来汇报水位下降的程度,以及堤坝是否有漏水现象,安排了人护坝以及巡视渴乌是否正常工作之类的。
兴许再过上三五天,有的地方河水就能排空了,有的地方会变成小池塘。
宋煊在水位线上,标了一下:
“待到河水排的差不多后,咱们在开工前,先划分片区,举办一场摸鱼大赛。”
“什么摸鱼大赛?”
周德绒有些不理解。
“就是字面上的摸鱼大赛,咱们依旧按照小组来排序,抽签,就每个人带个桶。”
“在规定的时间内,摸鱼摸的斤数多,给予一些金钱上的奖赏。”
“反正河段这么多,先划分出一些优胜者,再划分一些决赛圈的人。”
宋煊瞥向赵祯一眼:
“我会请求大娘娘开启官扑,这样官府也能挣一点钱来增加赈灾款。”
周德绒觉得摸鱼大赛能有什么意思,但是听到官扑后,立马就明白了宋煊的操作。
宋人可是爱扑买的。
这样兴许能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这赈灾款不又有了吗?
“大官人真明智,不知道要下官如何做?”
“你去找木匠定做二十个专用的盛鱼木桶来,其余的事我自是会搞定的。”
宋煊在南京城就是卖彩票的,如何能不懂怎么让人下注。
怎么防止他人造假的凭证?
这一点他让陶宏来准备。
至于香水之类的,也用不着制造太多。
物以稀为贵。
待到人走后,赵祯直接开口道:
“这摸鱼大赛倒是有趣,我也想玩。”
“行啊。”
宋煊嘿嘿的笑了几声:
“反正参赛的人也没有人认识你,也不会让着你,就怕你摸到鱼了,也没法子能够顺利放进木桶当中。”
“哈哈哈,那我很是期待这件事了。”
赵祯脸上带着猖狂的笑意,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可是一直都在锻炼身体。
平日里狄青那些亲卫不肯用真正的力气来与他对比,赵祯也想要瞧瞧自己的本事。
宋煊则是立即开始写这个奏疏,准备在今日下值之前,给送到皇宫去。
总归是筹钱的法子,解决朝廷没多少钱拨给他的窘境。
宋煊相信王曾以及刘娥等人不会不同意的。
就在宋煊写完后,准备检查检查错字后,杨怀敏笑呵呵的来了。
“宋状元,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赵祯坐在屏风后面,听着杨怀敏的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宋煊示意杨怀敏坐下来:“让我猜猜,什么好消息,值得杨太监亲自跑一趟?”
“那你猜一猜。”杨怀敏道谢后,端起温茶喝了一口。
“大娘娘良心发现,把我的银鱼袋还回来了?”
“不是,这是小事,不值一提。”
“那便是直接给我换成了金鱼袋。”
“哈哈哈。”杨怀敏连忙摆手:
“绝对不是这种,宋状元不妨往人的身上猜一猜。”
“人!”
宋煊沉吟了一会:“哈哈哈,大娘娘终于肯给我拨款赈灾了吗?”
杨怀敏轻微摇摇头:
“目前朝廷也没有那么多余钱可以给宋状元用,还需要宋状元再多收税才行。”
“那我有些想不出来是什么好事了?”
宋煊一脸困惑的看向杨怀敏。
杨怀敏嘿嘿的笑了两声:
“开封府通判钱延年弹劾马季良冒立券、包庇富民免役”等罪状,大娘娘让他来进宫自证。”
“他在证据面前否认不得,也认下了此事。”
“所以马季良就跟陈尧咨一样,被踢出东京城了,我这心也就安稳下来了。”
“宋状元今后也就不用担忧这个小人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毁坏了宋状元赈济灾民的工程。”
听到这话,宋煊微微眯着眼睛,随即一反常态道:
“坏了,我被人当枪使了。”
“嗯?”杨怀敏连忙摆手道:
“我只是让宋状元出个主意,并不是想让宋状元出头。”
“不是这个。”
宋煊轻微摇头:
“我不是怪罪杨太监的意思,而是回想在朝廷上,满朝文武都没有人出声,唯独我站出来了。”
“今日就有人弹劾马季良,说明罪证早就找好了,只是引而不发。”
杨怀敏也不是蠢笨之人,他其实早就想到了,此时也不过是来提个醒。
那些站在朝廷高处的朝臣,一个个全都是老狐狸。
宋状元想要在朝堂站稳脚跟,还需要好好磨练几年性子,莫要总是那么冲动。
杨怀敏没法子直接说。
毕竟他是个宦官,天然站在文官的对立面。
现在宋煊能够自己回过味来,那必然会心中防备那些老臣子,还会对自己有所感激。
赵祯却是知道宋煊是在演,其实十二哥早就得到消息了,只不过此时故意卖个破绽。
“宋状元不必如此懊悔,旁人是骗不了大娘娘的,也就是有些人想要让宋状元出头,利用宋状元一心为国为民的心思。”
“但是我不后悔。”
宋煊抬起头看了杨怀敏一眼:
“此等不公之事,不管他们利用不利用我,我都会管上一管。”
“否则对不起官家钦点我为状元,也对不起大娘娘赏识我。”
“对对对。”杨怀敏脸上带着笑:
“宋状元的拳拳之心,我等都是知道的,待到宋状元年长一些,兴许能更快的看透人心。”
宋煊拿起一旁墨迹干涸的奏疏:
“杨太监,您帮我看看,我打算趁机多赚一些赈灾款。”
“有什么不足之处,我方能让工程更快的进行下去。”
“我?”
杨怀敏受宠若惊的接过宋煊的奏疏,他仔细看了起来。
待到看完之后,杨怀敏不得不佩服宋煊的思路。
摸鱼大赛。
还要开官扑!
就算有人压中中奖了,那更多的人也都是不中奖的。
算来算去,都是赚的。
“宋状元,您这个法子好啊!”
杨怀敏连连夸赞道: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大娘娘其实对扑买也十分喜欢,说不准等决赛的时候,还会去看热闹呢。”
“那我就心里有谱了。”
宋煊脸上带着笑意:
“既然杨太监来了,那我就不差人送到皇宫,等到杨太监回宫的时候,替我呈给大娘娘。”
“没问题。”
杨怀敏眼睛都亮了,这点小事顺手为之,还能落下一个人情。
他太喜欢干了。
尤其是马季良被踢出京师这件事了却麻烦,更是让杨怀敏欢喜。
毕竟马季良也是大娘娘的姻亲,他不好跟这些人关系处的太僵硬。
否则到时候倒霉的是自己个。
宋煊瞧着杨怀敏笑呵呵的走了,吹了声口哨。
赵祯这才从屏风后面出来,他同样站在门口,瞧着外面人来人往:
“十二哥,你为什么哄骗杨怀敏?”
“我哄骗他?”
宋煊摇摇头,笑了几声:
“兴许等过些日子,他就该知道我知道这是个坑,也会往里跳的真相。”
“我不懂。”
“官场之道啊,难得糊涂,六哥儿。”
宋煊双手背后:
“就算你知道真相,可也得装糊涂,窗户纸没捅破,大家都留有余地,给他个人情对我们而言有利无害。”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团结一部分可以团结的人。”
“团结一部分可以团结的人。”
赵祯也不是头一次听这话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搞懂,怎么团结?
难道给钱就成了吗?
那也太简单了,绝对不是这样的。
“怎么团结?”
“我其实也在摸索当中。”宋煊指了指自己笑道:
“毕竟我在官场当中的时日尚短,也就闯出来一个愣头青的架势来。”
“愣头青?”
赵祯又想起宋煊故意说自己上当被当枪使的话。
这能是愣头青做出来的吗?
“对,这是我给现在自己在官场上贴的标签,用来保护自己。”
宋煊负手而立:“此时的我过于弱小,六哥儿想要替我说话,也无法发声,只能干着急。”
“我岳父他在朝堂能够屹立不倒,也多半是靠着先帝信任,如今大娘娘用他来平衡朝堂,实则背地里早就找好了代替之人。”
“我夫子范仲淹那也是个愣头青,可不管不顾得罪人的事情也没少做。”
“至于晏相公,他这个人心思深,总是劝我保持中庸之道,可是我做不到。”
“其余我熟悉的,能在关键时刻为我说句好话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所以我现在主动往自己身上贴标签,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
宋煊的一席肺腑之言,让赵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现在赵祯内心深处也充满了不满。
但是这些年他被龟训的太严重,加上本身性子既软又宽容,根本就没法子下定决心同刘娥夺权。
“十二哥,让你受苦了。”
“苦?”
宋煊哈哈大笑,拍了拍多愁善感的赵祯:
“六哥儿,我苦个屁啊,我能在朝堂上,公然煽了皇亲国戚两巴掌。”
“就这种事,除了我这个愣头青谁敢啊?”
“要是今后有机会,那我一定要把我的手板给整的结实点,到时候打一个可不够爽的。”
说完之后,宋煊还装作手里有手板的模样,虚空挥舞了两下。
赵祯有被宋煊给安慰到,于是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
……
东京城的瓦子立即就演起了宋太岁当庭甩了两巴掌皇亲国戚的戏码,引得看客一阵大叫。
铜钱直接就往台子上扔,大叫着宋太岁打的好。
这出戏其实是茶商们花了真金白银赞助的。
他们只想要把马季良的丑恶嘴脸给演出来,遭人唾骂。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要滚出东京城了。
那大家就更无所顾忌了。
其实演戏的人,也未曾会想到效果如此爆。
于是一场演完后,还要再演上一场过过瘾。
演员大笑着,说他润润喉然后再来一场。
毕竟今日能挣两份钱,如何不高兴?
再演三场他都乐意!
人群当中的啸风叹了口气:
“未曾想到宋温暖这个小兄弟,今日竟然勇猛成这样。”
他一直都不敢在街上露面,更有些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刘一手脸上挂着笑意,方才他恨不得一直鼓掌,奈何没法子,只能拍自己的胸膛。
“嘿嘿,皇亲国戚他都敢打!”
刘一手瞥了一眼自己被拍红的胸膛,这才感受到迟来的火辣痛感。
“哎,倒是勇猛的很,果然没有叫错的绰号。”
“这不是勇猛。”啸风微微摇摇头。
“这不叫勇猛,什么叫勇猛?”
刘一手瞥了有些失落的啸风一眼:
“难不成你指望着状元郎上阵杀敌才叫勇猛吗?”
啸风依旧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宋太岁他打完了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马季良被贬出京这种结果更勇猛吗?”
刘一手早就不参与江湖事了,知道宋煊赢了没事就跟着大家一起高兴。
更深层次的他也没有去想,反倒是啸风在担任堂主后,习惯于阴谋诡计,想的很多。
“这么说,确实勇猛啊!”刘一手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啸风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宋煊在大娘娘的心中地位,要比这个外戚马季良强上许多。
这么多年了,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千万不要招惹大娘娘的姻亲?
刘从德那是多猖狂的一个人啊,谁不得主动给他让道,生怕惹到了这位小爷,导致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有了刘从德打样,其余姻亲那更是有模有样的效仿。
可是如今宋煊打了人,还是在朝堂当中,而不是在东京城的街头,偏偏什么惩罚都没有受到。
而且当初他强拆惠民河上违规建筑的时候,刘家可是头一个响应的,主动拆除。
这就导致其余观望之人大部分都老老实实的拆除。
以前啸风认为是刘从德有什么把柄在宋煊头上,所以无论是刘楼主动交税,还是强拆的事情上他都配合。
但是现在出了马季良这么一件事,啸风相信是大娘娘十分照顾宋煊。
这才导致刘从德不敢同宋煊做对。
如此之人,他前途定然是一片光明的。
至少在短时间内是可以的。
“对了,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听到好友的询问,啸风摇摇头:
“他太谨慎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想法子在大哥那里使使劲打探一二。”
“嗯,此事不着急。”
刘一手脸上依旧带着笑:
“现如今宋温暖小兄弟没时间处理这种棘手的事,你有的是时间来打探。”
“我知道。”
“就是还有一件事。”
刘一手又颇为严肃的道:
“你打算躲多长时间,听闻过不了多久,刘家的粮食就要运到东京城来了。”
他是从去买粮食听说的,最近粮价上涨的着实厉害。
幸亏有刘从德要卖粮食的传闻,粮价才适当的下降了一些。
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开封府都会给粮价限定最高价格,避免百姓都买不起。
但是如今开封府尹陈尧佐不在,而宋太岁爷没有这个动作。
倒是让许多人都看不懂了。
就没有人提醒宋太岁吗?
“我不知道,先躲着吧。”
啸风觉得自己此时要跟宋煊相认,定然会在大哥苍鳞面前演不好戏的。
尤其是这些人都是老狐狸了,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你先看吧,我得回去汇报一二了。”
“行。”
刘一手瞧着演员已经开始为上场做准备了,于是大声鼓噪叫好。
啸风瞧着他沉浸其中,也是有些羡慕。
这正是上岸早的缘故。
如今有家有业,还有媳妇孩子,更是能光明正大的同官府人员进行交流。
反观自己,连个相好的都不能持续拥有,唯恐有了被人轻易拿捏的软肋。
啸风的目标就是苍鳞那样,到了最后什么都有,也不用自己去沾惹是非,动动嘴就成了。
他在人群当中走动,如今中秋游街的活动还没有结束,紧接着又来了摸鱼大赛。
而且宋煊还特意请大娘娘开了口子,可以官扑。
光明正大的博彩,怕是要把整个东京城的情绪都要调动起来了。
啸风觉得宋煊当真是个有赚钱头脑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带着人逃出来,顺便把人贩子给卖了。
他又轻轻叹了口气,兴许当年跟着他走,也不会如同今日一般称为过街老鼠?
“大哥。”
啸风进了醉仙楼后,说了一下目前打探到的情况。
“这么说,宋煊在大娘娘面前还挺受宠的?”
“打探到的情况便是如此。”
啸风也咳嗽了一声:
“我还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的传闻,好像是宋煊要在樊楼举办拍卖会,筹集赈灾款,怕是我们的人有招供的了。”
以往都是无忧洞来举办的拍卖会,有什么上不的台面的东西,可以在黑市当中出手。
现在宋煊要光明正大的搞,那定然是被他抓捕的无忧洞之人给暴露出来的。
“那玄甲到底死没死,怎么一丁点消息都露不出来,这开封县大牢,什么时候成了铁桶一块,密不透风了?”
苍鳞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玄甲死没死。
他要是当场战死,被宋煊诈称活着,苍鳞的心就能放下了。
若是没死,那他就得一直提着。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清楚,我的人根本就打探不出来。”
啸风连连摇头:
“如今没有人叛变去开封县的信箱当中举报我们,便是极好的结果了。”
听到这话,苍鳞也是轻叹一声,如今的局面对于无忧洞而言,那当真是难过。
在这以前,无忧洞四大堂口,个个威风凛凛。
如今三个堂口都被端了,就剩下他这么一个醉仙楼摇摇欲坠。
“大哥,赤羽那里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
“没有。”
苍鳞非常干净利索的道:
“他怀疑我与宋煊之间有勾结,所以走后根本就不在露面,也不与我联系,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去了。”
“他可是专门往官府安插人手的堂口,怎么能这么任性,一丁点都不顾大局?”
啸风故作气愤的攥着拳头:
“大哥,那洞主就不管他吗?”
“洞主。”
苍鳞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即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洞主是怎么想的,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我都不清楚。”
“可是出了这么大事,平日里咱们没少孝敬,许多钱都交上去了。”
啸风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洞主怎么都该给咱们拿个主意的。”
“洞主自有他的考虑。”
“可是。”
苍鳞瞧着颇为激动的啸风,知道他到底是年轻。
“好了,不要在背后说洞主,免得被人听见。”
苍鳞指了指外面,也是压低声音:
“我也不知道洞主会不会在我身边安插耳目,你不要找死。”
啸风猛的一惊。
若是洞主也在他身边安插耳目,那会不会暴露了刀哥他们一家?
那刀哥与宋煊交流,会不会提前暴露自己的想法?
毕竟人要往前看。
啸风既然间接有了宋煊这层官府的关系。
他也是想要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
像他这样的人,上位之前就交了投名状。
如今想要洗白,不交投名状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