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两个孩子大了,在沪市能接受最好的教育。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替两个孩子着想。”
沈知遇嘴上没反驳,嘴角却忍不住沉了下去。
刘雪华见沈知遇不说话,赶紧催促,“行了行了,再聊就来不及了。叶夏然要是回来撞见,你们俩解释,我可不管。”
她走到院门口,又回头叮嘱,“照顾好自己,还有,她要是考上了,你就找个机会,好好跟她坦白家世,总瞒着也不是办法。”
沈知遇点点头,送两人走到车旁。
沈知恩帮刘雪华拉开车门,临上车前又朝沈知遇喊,“对了,爸让你有空带弟妹和孩子回城里看看。”
汽车缓缓驶离,沈知遇站在院门口挥手,直到车影消失在路尽头才转身回屋。
他刚把刘雪华留下的复习资料藏进书柜,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
叶夏然回来了。
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迎上去,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容,“回来了?”
叶夏然点点头,“嗯,还顺便买了点红枣,晚上给你煮甜汤。对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一辆小轿车往巷口开,咱们这儿很少有小轿车来吧?”
沈知遇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可能是谁家的有钱亲戚吧,你快进屋歇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叶夏然没多想,跟着沈知遇回了屋。
汽车缓缓驶离巷子,刚拐过拐角,刘雪华就不自觉地朝后窗望去。
恰好看见叶夏然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车把上挂着布包,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脸上带着刚买完东西的轻快笑意。
那一刻,刘雪华的眼眶瞬间就酸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一股脑涌上心头,鼻尖阵阵发紧。
“祖母,看您这模样,是舍不得了?”
沈知恩从后视镜里瞥见刘雪华泛红的眼眶,放缓了车速,“要是实在舍不得,你就多住几天,反正也不急着回去。”
这话刚落,刘雪华连忙抬手揉了揉眼角,把即将溢出的泪花硬生生憋了回去。
语气带着几分故作强硬的别扭,“谁舍不得了?我就是看她骑车没看路,怕不安全。”
可话锋一转,声音就软了下来,“再说,就是这儿的日子……我实在熬不住。晚上蚊子能把人吃了,连个像样的热水澡都没法洗,房间太小,厨房里的烟味呛得我老咳嗽。”
沈知恩心里了然,笑着接话,“您要是想他们了,等弟妹考完试,我就接他们接去沪市住。”
刘雪华没应声,只是又朝后望了一眼,直到叶夏然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才轻轻叹了口气。
舍不得是真的,可这小地方的苦日子,她这把老骨头是真扛不住。
沈奶奶猛地坐直身子,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语气沉得像块冰,“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把知遇他们一家子弄回沪市去。总窝在这穷乡僻壤像什么话?他是沈家的人,哪能一辈子在这里待着。”
沈知恩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苦着脸转头,“祖母,这不是为难我吗?知遇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弟妹还不知道咱家底细,贸然开口只会适得其反啊。”
刘雪华没应声,只是又朝后望了一眼,直到林晚星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才狠狠抹了下眼角,咬牙道,“我不管,你是当大哥的,这点事都办不好?反正必须想办法。”
沈知恩心想,祖母,我的命也是命啊。
刘雪华离开后,生活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叶夏然把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复习,能不出门,尽量连门都不出。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盛夏的太阳正毒,考场外的树投下斑驳阴影,却挡不住空气里的燥热。
正好是周六,沈知遇带着康康和安安一同去的,她在考场考试,他们在门外耐心的等待。
沈知遇刚给孩子买的冰棒还冒着白气,蒋萍萍那尖细的声音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喧闹的等候人群,瞬间让周围几个家长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哎呦,叶夏然也来参加高考啊?不是我说她,她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早就考上了,何必等到今天。”
差点忘了,蒋婷芳也参加了今年的高考,所以蒋萍萍和叶志远也来了,连同周扬也跟着一起来的。
康康攥紧了手里的冰棒棍,看着身侧的几人。
沈知遇的脸色沉了下来,轻声叮嘱康康,“看好妹妹,别乱跑。”
说完便一步步朝蒋萍萍几人走。
“蒋萍萍,说话前最好过过脑子。”沈知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你这么嚷嚷,你就不怕吵到里面的人?”
蒋萍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下巴,往叶志远和周扬身边靠了靠,底气更足了,“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沈知遇眸子一沉,“叶夏然是我妻子,你说她,我就得管。再说,当年她是因为什么才没能参加高考,你们心里清楚。”
周扬一直靠在树干上抽烟,闻言把烟蒂往地上一踩,皱着眉上前,“沈知遇,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看向沈知遇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有不甘,也有几分被戳穿的窘迫。当年叶夏然放弃高考的缘由,他比谁都清楚。
沈知遇冷笑一声,“我是谁?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说我是谁?我告诉你们,你们再敢说她一句不是,就别怪我不客气。”
叶志远终于开了口,他抱着胳膊,面色阴沉,“沈知遇,你不要太嚣张。再怎么样,我也是叶夏然的亲爹,她身上留着我的血,你最好给我客气点。”
他的目光扫过沈知遇,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
沈知遇的冷眸一扫,削薄的唇透着寒意,“我对你可不客气,取决于你怎么做。叶夏然是不是身上留着你的血,取决于她认不认你。”
叶志远气不打一处来,他早就看沈知遇不顺眼了。
一个死残废,怎么就有这么强大的气场,他咬住牙关,“沈知遇,我是你岳父,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