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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张涛的调查

    青城市局档案库的窗玻璃蒙着层灰,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长条状的光斑,浮尘在光里慢悠悠飘着。张涛蹲在铁皮档案柜前,指尖沾了层浅褐色的霉斑,他抬手蹭了蹭裤腿,抽出最底层那盒标着 “2011 年水域案件” 的档案盒,金属盒边的锈迹刮得指腹微微发疼。

    “还没找到?” 门口传来老周的声音,他端着个搪瓷缸,热气裹着茶叶香飘过来,“这都蹲俩小时了,当年那起走私案的关联线索,未必在这么旧的档案里。”

    张涛没抬头,指尖捻开档案袋上的棉线:“上周审的那几个走私犯,不是说五年前在青滩渡口接过一批‘货’吗?当时没细说,但提到‘那天江边闹过事’,我总觉得得查查。” 他翻着泛黄的笔录纸,纸页边缘脆得一碰就卷边,记录里大多是渔民丢了渔网、游客落了手机的小事,直到翻到第三十七页,一行 “2011 年 9 月 14 日,青滩渡口下游三公里处,报案人王建国称发现无名女尸” 的字样,让他手指顿住。

    他把档案抽出来平铺在地上,阳光刚好落在笔录上。报案人王建国,男,当时 52 岁,青滩镇渔民。笔录里写着,9 月 17 日傍晚六点半,王建国收网回来,远远看见江面上漂着个深色物体,凑近了看像是个人浮在水上,脸朝下,头发散在水面上。他赶紧打了 110,还喊了两个同村渔民帮忙盯着,怕 “尸体” 被冲走。

    可后面的记录让张涛皱起眉 —— 警方赶到后,用竹竿勾住那物体拉到岸边,才发现是个灌了水的黑色充气娃娃,外层裹着件女人的外套,因为泡得久了,布料紧贴着娃娃身体,远看像个人形。当时出警的民警李卫国在笔录里写:“现场无血迹、无人体组织,报案人王建国情绪稳定,称可能是看花了眼。” 案件性质栏里,画了个斜杠,标注 “误会,不予立案”。

    “就这?” 老周凑过来看了眼,“充气娃娃啊,当年这种事也不少见,有些小孩恶作剧,把玩具丢江里了。”

    张涛没说话,手指往下滑,在笔录末尾看到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字迹潦草,像是后来补的:“报案人补充:当时好像听到下游方向有女人喊‘救命’,风大,没听清,以为是幻觉,未提及。”

    这行字让张涛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他猛地想起蓝溪 —— 去年蓝溪来警局做笔录时,提到自己十五年前被救的日子,就是 2011 年 9 月 14 日晚上七点左右,地点在青滩渡口以东两公里的海域。江边报案的位置,和蓝溪被救的海域,直线距离不过五公里,时间只差一个半小时。

    他摸出手机,翻出蓝溪的笔录照片。蓝溪说,当时她在海里漂了快一个小时,意识模糊的时候,被一艘小渔船救了,救她的人没露面,只把她送到了附近的渔港码头,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件陌生男人的外套。警方当时查过渔港的监控,没拍到那艘小渔船的牌照,也没找到目击者,最后以 “意外落水” 结案。

    “老周,你还记得李卫国吗?” 张涛突然抬头,“2011 年处理这案子的民警,现在还在局里吗?”

    老周想了想:“李哥啊,前年调去户籍科了,听说下个月就要退休。怎么,这案子有问题?”

    “不确定,但得问问。” 张涛把档案放回盒子里,站起身时膝盖发响,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先去找王建国,当年的报案人,地址在笔录里写了,青滩镇老街 23 号。”

    青滩镇离市区四十多公里,张涛开着警车走了快一个小时,越靠近江边,空气里的鱼腥味越重。老街是条窄窄的石板路,两旁的房子多是青砖黑瓦,23 号是个挂着 “建国小卖部” 招牌的小店,玻璃柜里摆着烟酒和零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门口择菜。

    “请问是王建国大爷吗?” 张涛走过去,亮出警官证。

    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警察同志?找我有事?”

    “想问问 2011 年 9 月 14 号的事,您当时在江边报过警,说发现无名女尸。”

    王建国的手顿了一下,眉头皱起来:“那事儿啊…… 都十五年了,怎么又提起来了?当时不是说就是个充气娃娃吗?”

    “想再跟您核实点细节。” 张涛拉了把门口的小马扎坐下,“您当时说,听到下游有女人喊救命?”

    王建国放下手里的菜,叹了口气:“哎,这事我跟当时那警察也提了一嘴,他说我老糊涂了,风大听岔了。” 他往江边的方向指了指,“那天我收网晚,六点多往回走,走到下游那个废码头的时候,看见江面上漂着个黑东西,我还以为是死人,吓得赶紧打电话。等警察的时候,我就站在码头边上抽烟,风是西北风,刮得耳朵疼,就听见下游那边,好像有人喊‘救’什么的,就一声,断断续续的,跟被什么捂住嘴似的。”

    “您确定是女人的声音?”

    “应该是,细声细气的,不是男人的嗓门。” 王建国想了想,又补充道,“当时我还往那边看了,江面上除了那充气娃娃,啥也没有,就以为是风吹着芦苇响,听错了。后来警察来了,说那是玩具,我更觉得是自己老了,耳朵不好使。”

    “您说的废码头,具体在哪个位置?”

    王建国站起身,领着张涛往江边走。石板路尽头是片开阔的滩涂,江水泛黄,拍打着岸边的石头。他指着斜前方一片被芦苇丛围着的空地:“就是那儿,以前是个小码头,后来江里泥沙多,淤了,就废了。现在除了钓鱼的,没人去那儿。”

    张涛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滩涂上的泥沾了满鞋。废码头的地基还在,是几块破旧的水泥板,上面长了层绿苔。他蹲下来,指尖摸过水泥板的缝隙,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下,发现了一枚生锈的船钉,钉头上还挂着点深蓝色的漆皮。

    “2011 年的时候,这码头附近有人停船吗?” 张涛问。

    “没有。” 王建国摇着头,“早就没人用了,除非是偷偷摸摸的,比如那些走私的,晚上来卸货。”

    走私 —— 这两个字又和之前审的案子对上了。张涛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掏出手机,对着废码头和周围的环境拍了几张照片,又问:“那天您除了听到呼救声,还看到什么特别的吗?比如船,或者人?”

    王建国挠了挠头:“好像…… 有个黑影。” 他眼神里带着不确定,“就是我听见呼救声的时候,瞥见废码头那边有个黑影闪了一下,往芦苇丛里钻了,太快了,我没看清是人还是动物。当时没敢说,怕警察说我瞎编。”

    张涛没再追问,他掏出笔记本,把王建国说的细节都记下来,又让王建国签了字。离开青滩镇的时候,他绕到了蓝溪当年被救的渔港,码头比十五年前扩建了,多了几盏高杆灯。张涛估摸着从废码头到渔港,顺着潮水走,刚好半个多小时。如果王建国听到的呼救声是真的,那声音的主人,会不会和蓝溪有关?或者说,蓝溪当年落水,根本不是意外?

    回到市局,张涛直接去了户籍科找李卫国。李卫国正戴着老花镜整理档案,看见张涛进来,笑着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小张啊,稀客,找我有事?”

    “李哥,想问问 2011 年 9 月 14 号青滩江边那起报案,您还记得吗?充气娃娃那个。”

    李卫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不记得?当时还跟同事开玩笑,说渔民眼神差。怎么了,这案子有问题?”

    “您当时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奇怪的痕迹,或者味道?”

    李卫国的笑容收了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想了一会儿:“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有。” 他压低声音,“当时在废码头附近,闻到过一股柴油味,挺浓的,不像是渔船的味道,更像是小货船的。我当时问了王建国,他说没看见船,我以为是路过的船飘过来的味,就没在意。”

    “还有别的吗?”

    “没了。” 李卫国摇了摇头,“当时搜了周围两公里,没找到人,也没找到船,加上是充气娃娃,就没往深了查。怎么,小张,你怀疑那呼救声是真的?”

    张涛没说话,他把王建国说的黑影、柴油味,还有蓝溪的案子,都跟李卫国说了。李卫国听完,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蹊跷。2018 年那时候,青滩渡口附近确实有走私的,我当时还抓过两个,都是用小货船运烟酒。要是真有小货船在废码头附近停留,说不定跟走私有关,那呼救声……” 他没往下说,但眼神里的疑惑已经很明显了。

    从户籍科出来,张涛去了技术科,把在废码头找到的船钉交了上去:“麻烦查一下这船钉的材质,还有上面的漆皮,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船只类型。”

    技术科的小陈接过船钉,笑着说:“涛哥,这都锈成这样了,五年了,未必能查出什么。”

    “试试吧,说不定有线索。”

    回到办公室,张涛把所有线索都列在白板上:

    2018 年 9 月 17 日:

    1、18:30 王建国在青滩渡口下游三公里废码头附近,发现充气娃娃,听到女人呼救声,瞥见黑影,闻到柴油味。

    2、18:50 警方到场,搜索无果,认定为误会。

    3、20:00 蓝溪在青滩渡口以东两公里海域被无名小渔船救起,送进渔港。

    4、当日傍晚 海事局记录:一艘无牌小货船在青滩渡口附近出现,后消失。

    线索关联:

    地点:废码头与蓝溪被救海域相距五公里,潮水可通航。

    时间:呼救声与蓝溪被救相差一个半小时。

    物证:废码头发现船钉,现场有柴油味,与无牌小货船可能有关。

    张涛盯着白板,手指在 “无牌小货船” 和 “蓝溪被救” 之间画了条线。如果蓝溪是被那艘无牌小货船弄落水的,那呼救声可能是她发出的?可王建国听到呼救声是六点半,蓝溪被救是八点,中间一个半小时,她在海里漂了这么久?还是说,呼救声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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