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双刀,直奔鲁智深而去的,是一个头陀打扮的汉子,但浑身上下透着诡异!
他穿着一件血色僧袍,腰间系着条兽筋鞣制的暗红色带子,头上一圈铜箍,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瘆人!
此人正是高衙内豢养的顶尖杀手,人送外号“血头陀”!
“秃驴休要伤我大哥!”武松见鲁智深遇袭,他虽手无兵刃,反应却快到极点,低喝一声,右脚如钢鞭般猛然弹出,踢飞一张厚重的长凳!
“呜——砰!”
长凳应脚离地,如同攻城撞木,带着沉重的呼啸声,角度极刁砸向血头陀!
“咔嚓!咔嚓!嚓啦——!”
血头陀人在空中,对砸来的板凳看也不看,手中双刀轻描淡写地向外一划!
长板凳在两道清冷的刀光掠过下,瞬间被凌空斩断成三截。
但血头陀身形未受半分阻滞!
他脚尖在一块飞溅的碎木上轻轻一点借力,身影如鬼魅般再次加速!手中两柄戒刀再次划出,刀光“嗤啦”一声斩在酒肆的门柱上!
那碗口粗细、用土坯和稻草混合垒砌的门柱,竟如同脆嫩的竹笋,被这凛冽刀锋硬生生削断……随后,又直冲着武松冲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紧要关头——西门庆依然稳稳坐在那张油腻的方凳上,身体如同磐石!
只有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额角暴突跳动的青筋,暴露了他正在承受怎样的风暴!
因为——夜已子时!
那深入骨髓、如同千万条毒虫噬咬、万千根烧红的钢针刺扎的剧痛,正准时准点、如同地狱的钟声般在他身体里轰然爆发!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经脉根根扭曲断裂的呻吟!每一寸皮肉都像是在被无形的钝刀凌迟……
但他只是死死坐着!
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桌沿,实则五根手指的指尖,已经深深抠进了厚厚的松木桌角之中!
“三弟当心!”
鲁智深刚刚稳住了因狂暴一击而有些紊乱的气息,猛见武松被两道致命刀光逼得连连后退,几无还手之力,惊得他目眦欲裂,急急回救武松!
浑铁禅杖在空中抡起一道令人心悸的巨大弧形朝着血头陀的后背悍然砸落!
“呼——轰隆!”
禅杖裹胁着万钧之力,悍然砸下!血头陀似乎脑后生眼,甚至没回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那扑向武松的诡异身躯在空中竟如蛇般一个不可思议的扭动!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鲁智深的禅杖狠狠砸空,狂暴的劲力尽数宣泄在码头坚实无比的厚厚青石板上,一个脸盆大小的凹坑骤然出现。
石屑弥漫中,鲁智深心中警兆狂鸣!
只见那血头陀鬼魅般的戒刀,竟顺势贴着沉重的禅杖长杆反削而上,如同跗骨之蛆,直取鲁智深握杖的双手!
鲁智深惊得头皮发炸!
对手刀法之快、之狠、之奇远超预料!他狂啸一声,运足力气向后猛扯禅杖格挡,试图用厚重的禅杖杆身,挡住削腕的刀锋!
“锃——!哧啦!”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剧烈摩擦刮擦声爆响!随即是更加令人牙酸的、如同撕裂皮革的切割声!
火星再次如同熔岩般炸裂喷射!
映照着两张近在咫尺的脸——鲁智深那难以置信的惊怒脸庞和血头陀那没有丝毫表情的枯槁死人脸!
火光乍亮即逝,鲁智深只觉手中禅杖月牙铲刃的位置陡然一轻!
借着尚未完全熄灭的火花光芒看去——他那精铁打造的月牙铲头的一半,竟被那对看似轻薄的刀刃硬生生削断!
断口光滑如镜面!
“嘶——!”一股寒气瞬间从鲁智深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急忙撤身倒跃,拉开距离。
血头陀逼退鲁智深、震慑武松,也不过是兔起鹘落间完成。
“莫管那几个乡巴佬了,把那姑娘给本衙内抓回来!哈哈!”三桅楼船上,传来高衙内的尖叫声!
几个高衙内的手下,也不顾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连拖带扛地拽着她,如同拖着一个布口袋,飞快地沿着那搭好的跳板奔上了高大的三桅楼船!
女子凄厉绝望的哭喊声,逐渐被厚重的船体隔绝……
血头陀收刀而立,枯槁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有那对深陷在阴影里的眼睛闪烁着幽幽冷光。
他戒刀轻抬,刀尖遥遥虚指向面色铁青的鲁智深和武松,嘶哑着声音道:
“能在佛爷这两把戒刀下保住两颗狗头不落…算你二人命大!若再有下次……”他那死寂的目光在二人脖颈要害处缓缓掠过,不带一丝温度,“……定剁下来,做公子船上的酒器!”
说罢,黑影一闪,如同一片被风吹起的破败血袍,几个诡异的纵跃,便消失在那高大巍峨的楼船之上,隐没在跳板尽头幽暗的入口里。
“哇呀呀!气煞洒家也!”
眼睁睁看着那高衙内的大船在视野中嚣张地蠕动,看着那可怜的姑娘被拖入淫窟,鲁智深气得几乎咬碎钢牙!
他狂吼一声,如癫如狂!一股无处发泄的冲天怒气直冲顶门,抬脚对着旁边一块完好的青石板狠狠跺下!
“砰!咔嚓!”
一声闷响伴随着清晰的碎裂声,那足有数寸厚的青石板竟应声四分五裂!
这一脚之力,尽显其滔天怒火!
西门庆双目圆睁,他脸上因剧痛而产生的扭曲瞬间被一种冷酷到了极点的决绝!
龙鳞反噬,终于熬过去了!
他猛地一咬牙,豁然起身,一步就跨到张顺身侧,将他拉到极近处一阵低语。
张顺频频点头,眼睛慢慢亮了!一抹混合着兴奋、嗜血和搞事的笑意瞬间爬满了那张精悍的脸!
一声无声的水花溅起!
张顺如同一头矫健的海豚,头下脚上,以一个极其标准又迅猛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扎进了运河中。
码头嘈杂,船行缓慢。
众人尚在望着那缓缓移动的楼船只能摇头嗟叹。
突然——
在靠近那艘三桅楼船近岸一侧的水面下方,仿佛有一道细微的白练一闪而逝,无声无息贴上了三桅大船最要害的位置——龙骨!
船底的河泥中,张顺左手五指如钩,死死抠进一处微微凸起的船板缝隙,借力稳定身体,右手探入靴筒中,“锃”地拔出一把短刀,
这正是西门庆不久前才赠予他的利器!
手臂肌肉瞬间坟起,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于刀尖!
“噗嗤!嘎吱…嘎吱嘎吱…”
张顺手腕猛力一旋!那锋利无匹的刀尖如同凿冰锥般,狠狠扎进足有半尺多厚的船底板!初入时如同刺入腐朽皮革的沉闷声响,紧接着便是令人牙酸的、木头被强行剜开、撕裂的刺耳声音。
刀刃在巨木中旋搅,如同切豆腐一般。
手腕极速而有力的一圈拧转!仅仅一个呼吸间!
一个拳头大小、边缘参差不齐的窟窿,赫然成型!
浑浊冰冷的河水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找到了堤坝缺口的洪水,带着“汩——!”的沉闷涌流声,疯狂地向船舱内部倒灌!
没有丝毫停留!张顺拔刀,身影在水中只是极其轻灵地一扭一滑,便如同鬼影般悄无声息地换到另一处空骨位置!
“噗嗤!嘎吱!噗嗤!嘎吱!噗嗤!嘎吱!……”
水下闷响与令人心悸的木头呻吟接连响起!刀锋如同毒蛇的獠牙,每次扎入都伴随着水流疯狂倒灌的绝望嘶鸣!
张顺的动作又稳又快!力量运用得精准无比!专挑船底结构的关键点、龙骨附近的薄弱处下手!
这把短刀,在他手中成为了最精准高效的“开罐器”!
短短七八息的功夫!如同恶蛟般的白线在水下围绕着船底要害急速穿梭!
七八个碗口大的窟窿,像是狰狞的伤口,瞬间涌入浑浊的河水……
“不好啦——!漏水啦!后……后舱被、被凿穿啦!船底破啦——!”
大船上,几乎在第一个窟窿形成的瞬间,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炸开!
凄厉变调的尖叫从底舱直冲甲板,如同引爆了一颗无形的炸弹!
“天神爷爷啊,这……谁能凿穿这么厚的木舱?……”大船上顿时炸了锅!惊恐的尖叫划破夜空!
高衙内那张油头粉脸瞬间煞白如纸,指着水里跳脚大骂:“死人啊!下去!快下去给本衙内堵住啊!”
几个会水的护卫扑通扑通往水里跳,抢了条小船玩命往漏水的大船划。
就在这时!更邪乎的一幕让码头上所有看客汗毛倒竖!
借着大船上晃悠的灯笼光,只见挨近三桅楼船的河面上,“哗啦”一声拱起一个怪影!
浑身涂满墨绿色的河泥,烂水草缠成恶鬼似的头发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
那东西猛地仰起脸,喉咙里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婴儿夜啼般凄厉尖锐的哭嚎!
“水鬼!水鬼索命来啦——!”有人当场吓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往后退!
西门庆脑子里,锁灵笑得直打跌:“噗哈哈哈!本姑娘算看明白了!‘浪里白条’这名号啊,精髓全在那个‘浪’字上了!这扮鬼吓人的本事也是一浪接一浪啊!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