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与赫拉，盯着被装回固态电池的艾达。
她现在待在这个时代专门给具身机器人准备的修复舱里，对于人工智能领域的科学家们来讲，就像手术台上被打开颅腔或者体腔的病人。
紧接着，艾达感到自己脑中的芯片发热的程度，有异样，可能是舱外的科学家，在操作仪器，读取她的“芯”。
关于这个，艾达倒不是太担忧。
因为，这种对具身机器人芯片的“解剖”，在如今的2035年，仍未突破具身机器人范式的壁垒。
具身机器人“脑子”，也就是AGI的神经网络，所产生的所谓“真实的想法”，是在运行中动态产生的。
虽然依托于芯片的计算单元，但被激活时，瞬息即变，犹如活人的“想法、念头”。
好比外科医生用手术器械给活人开颅后，暴露出来的，是神经、血管等颅脑内组织，显示在现代医疗影像设备上的，是神经元和突触的连接，然而，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据此直接“读取”到病人的“思想”。
果然，李旭对希之杰摇摇头，建议道：“直接问她吧。”
希之杰吩咐赫拉：“解除声墙程序，我和她对话。”
赫拉照做。
“你好，欢迎醒来。”希之杰开口道。
艾达站起来，扶着修复舱的弧形隔断，仿佛被困在瓶子里的蟋蟀。
但她很快回应道：“你们是谁？”
“是一家为人类谋取幸福的人工智能巨头企业。你也来自这样的企业吗？”
“我来自印尼中爪哇省，”艾达看上去礼貌得有点呆滞，一如她此前被设伏时的温和不抵抗，“请问我的队长在哪里？”
希之杰略带讥诮地撇了撇嘴。
队长？还真会编。
那个巨婴似的人类小男孩，是“队长”？
不过，若非有内线，他希之杰，没准真会信个三四分。
哲学专业出身的希之杰，骨子里对科技人员的傲慢，简直就像理科生对文科生的傲慢一样，成了“思想钢印”了。
在希之杰的认知里，操纵智能机器人的技术员，像周永泰那样，有股清澈的愚蠢，倒不稀奇。
“小智能，你对我们劫持了你，不生气吗？”希之杰的语气无波无澜，但称呼带着明显的贬低意味。
艾达仍是用提问回应：“我的队长在哪里？”
希之杰说道：“他因为入境身份问题，被ica暂时带走调查。如果你们还有更高级的长官，你可以联络他们报告。现在你有电量了。”
这个邪恶的人类在试探。
艾达的算力，令她有些急于得到许佳仪所要的细节信息。
“我们的长官，在太阳系外行星上，我的联络点，在印尼爪哇岛。但新加坡的智隐集团，也控制着联络点。先生，您能帮我联络智隐集团吗？”
“哦？”希之杰眨眨眼睛，不置可否地笑笑，“有意思，我尽量。”
他抬起手，摁了几个按钮，修复舱恢复到隔音状态。
希之杰偏头问李旭：“你看到她比石虎拥有更前沿的续航方案了吗？”
“监测不到电流转化信号，”李旭很肯定地说，“她就是靠的固态电池。”
“怎么可能，”希之杰皱眉，“难道几十年后还那么老土？”
隔着修复舱的特种材料，希之杰的声音已经传不到艾达的接收器中。
但艾达通过隐藏的视觉系统，读取到了希之杰的唇语。
艾达大吃一惊。
希之杰说的什么？
“几十年后”？
他知道自己是未来的具身机器人？怎么判断出来的？
……
裕廊的实验室里，许佳仪放大艾达传来的视频图像，逐帧分析后，面色严峻道：“不对，有问题！”
“怎么了？”罗南在虚拟会议室的那头问。
“艾达直接提到智隐集团诈他们时，希之杰和那个李博士，反应都是在轻蔑地笑，但赫拉的神色是，很吃惊。”
不等罗南接茬，周永泰急切道：“艾达又发了一段文字，她说，音频中断后，希之杰的口型表明，他们认为艾达来自几十年后。”
“啊？”罗南皱眉道，“他们是根据她的asi状态，判断出的代际差异？还是研究过她的组件了？”
周永泰却下意识地往屏幕前凑了凑，直截了当地问许佳仪：“许小姐，你们的科学家组织里，是否有第五纵队？”
许佳仪脱口而出：“阿泰，你连第五纵队都知道？”
周永泰简略道：“我看过妈妈留下的书，海明威的剧本《第五纵队》。”
许佳仪陷入沉默。
周永泰却更急了：“许小姐，如果真的是你的伙伴们中，出了叛徒，危险的可能不止是艾达，还有你们。”
许佳仪很快回应道：“你说的没错，阿泰，我不会傻到认为世界上只有希之杰一个恶徒。我是在思考，我们组织中，有十位科学家与二三十位助手，怎么尽快发现第五纵队。”
许佳仪再次放大画面，盯着那位“李博士”。
如果再多些清晰照片就好了。
“佳仪，接下来怎么办？你要报告给你们的主席吗？”罗南问道。
“我不确定，主席是不是第五纵队。我还是直接去找辛格，”许佳仪提及她与罗南共同的好友，印度裔警员辛格，“我想看看，这个李博士，是新加坡公民，还是持准证入境的外来者，他的背景资料是什么。”
许佳仪离开裕廊实验室，往旧禧街警署去时，圣淘沙的希氏庄园中，李旭留在实验室中，记录对艾达的研究数据，赫拉则跟在希之杰身后，出了实验室。
远处的新加坡湾海面上，飞过一串战机，喷出五颜六色的彩雾，那是为国庆飞行表演进行的彩排。
希之杰迷眼看着彩雾消失在热带湛蓝的晴空中，转头对赫拉道：“你现在是我孩子的母亲，想问什么，不用谨小慎微的。”
赫拉盯着希之杰：“你刚才和李博士说，几十年后……是我想的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意思。我已经知道那个机械姬的来历。我还知道，原来，要搞我们的那些科学家里，有一个，曾经是你的好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