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眼睁睁看着那抹翠绿的嫩芽在云璃发间微微颤动,大脑一片空白。
魔阴身?!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
然而,那株象征着不详与新生的嫩芽就在他眼前摇曳,由不得他不信。
云璃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惊呼,依旧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云海,喃喃重复着:“他的剑……在哭……”
情况危急,容不得丝毫犹豫。
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但长期跟随镜流训练出的、面对突发状况的应急本能压倒了震惊。
彦卿当机立断,手忙脚乱地在自己随身的储物袋里一阵翻找。
容量不小的面除了各式各样的剑器、保养油和零嘴,还总备着些稀奇古怪、以防万一的物件。
“等等!你别动!有办法,有办法的!我们罗浮有预案!”
很快,他拎出了一瓶包装极其扎眼的易拉罐。
罐身上印着一个双手捂着头、做出夸张大叫表情的小人,背景是爆炸性的放射线条,旁边用醒目的字体写着——“叫唤”。
“嗤——” 一声轻响,罐口冒出些许带着奇异甜香的气泡。
彦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和剑士礼仪了,眼下阻止魔阴身恶化才是第一要务。
“云璃姑娘,失礼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左手稳住云璃因为不适而微微摇晃的肩膀,右手拿着那罐「叫唤」,不由分说地就朝着云璃微张的嘴灌了下去。
“唔……咕咚……咕噜……”
云璃正处于心神被兵器负面情绪冲击、意识模糊的状态,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迫大口吞咽着那味道堪称恐怖的液体。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彩纷呈——先是因魔阴身征兆而泛起的青白,随即被呛得涨红,紧接着又因为那难以形容的味道扭曲成一团,眉头死死拧住,眼角甚至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瞬间浮现出混合着震惊、茫然、痛苦乃至怀疑人生的精彩表情。
看着云璃将那罐「叫唤」尽数喝下,彦卿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些,他松开手,后退两步,长长舒了口气。
“有了这个,一定可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彦卿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了上次目睹这饮品生效时的壮观景象。
他毫不犹豫,立刻后退两步,一把拽住旁边仍在因与刃的对话而心绪起伏、略显失神的丹恒的胳膊,语气急促:
“丹恒老师,别发呆了!还是找个掩体躲躲吧。”
丹恒被他一拽,回过神来,目光触及云璃异常的状态,又看到了地面上的易拉罐,抽了抽嘴角。
他毫不犹豫,几乎是和彦卿同时,身影一闪,迅速躲到了廊桥一侧粗大的支撑柱后面。
就在两人身形藏匿好的下一秒——
“噗——!!!”
一声沉闷而有力积蓄到极致后猛烈爆发的声音,从云璃的方向传来。
只见原本抱膝坐着的云璃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
“咻——!”
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翠绿、圆润饱满的豌豆,以一种惊人的初速度从她口中喷射而出,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在了对面廊桥的精美雕花栏杆上。
“砰!”
实木与金石结构的栏杆应声而碎,木屑与碎石纷飞。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噗!噗噗噗——咻咻咻——!”
如同开启了某种连发模式,云璃化身成了一座高效且暴躁的豌豆射手,双手捂脸,身体随着每一次喷射带来的后坐力微微后仰。
翠绿的豌豆如同疾风骤雨般,对着这座历史悠久、连接洞天的廊桥,进行了一场无差别、全覆盖的饱和式轰炸。
“轰隆!”“咔嚓!”“砰!”
廊柱被击中,留下深深的凹痕;桥面被砸穿,露出下方的云海;精美的壁画和浮雕在豌豆的洗礼下迅速变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躲在石柱后的丹恒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和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面无表情地看向身旁同样紧贴掩体、避免被流弹击中的彦卿。
“……她这情况,要持续多久?”
彦卿缩了缩脖子,努力回忆了一下,语气带着点不确定:“这个……你得去问贾昇。说明书上没写持续时间,只说了‘效果显著,请谨慎使用,注意周围环境安全’。”
丹恒:“……”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决定不再追问。
跟贾昇扯上关系的东西,追问细节往往只会让自己更加心累。
就在这时,外面的饱和轰炸似乎进入了一个短暂的间歇期,喷射频率略有下降。
彦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
确认云璃的火力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密集了,少年人那点争强好胜、外加一点点“报复”之前被对方踩剑坠落的对头之魂,又开始悄然发作。
彦卿眼睛一亮,迅速从储物包里摸出终端,调整到拍摄模式,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大仇得报般的窃笑。
他借着立柱的掩护,将镜头对准了那边依旧在“噗噗”发射着豌豆、脸色涨红、眼神羞愤欲死的云璃,开始了紧张刺激又带着点不厚道的连拍。
丹恒看着彦卿这不太厚道俨然有忆者化的行为,眼皮直跳。
他觉得这孩子,在某些方面,可能也被列车组的某些人带歪了。
下一秒,或许是某颗豌豆恰好击中了廊桥承重结构的某个关键点,或许是饱和轰炸累积的伤害终于达到了临界值。
“轰——!!!”
一声远比之前都要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座流光溢彩的廊桥,从中段轰然断裂、坍塌。
“哇啊!”
彦卿惊呼一声,反应极快地脚下唤出冰蓝色的飞剑,身形一闪,在千钧一发之际,御剑冲入烟尘弥漫的坠落区域,捞住了正随着碎石一同下坠、依旧在“噗噗噗”向外喷射豌豆的云璃。
他刚松一口气,准备带着人飞向安全地带,却忘了手里的“危险源”并未解除。
被他拎住后领的云璃,口中的豌豆喷射并未停止,反而因为身体悬空、角度改变,从之前的水平扫射,变成了……俯角轰炸。
于是,长乐天的夜空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少年剑客脚踏飞剑,单手拎着一位不断从口中喷射出巨大豌豆、进行无差别扫射的少女,在崩塌的廊桥废墟上空盘旋。
绿色的“弹药”呼啸着落入下方的云海或远处的山林,激起一片鸡飞狗跳。
“咻——砰!砰!砰!”
一时间,下方烟尘滚滚,植被遭殃,一片狼藉。
“砰!”
一颗偏离轨道的豌豆命中了下方的山坡,炸开了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古树。
树木摧折,碎木与烟尘弥漫中,一道矮小的、原本借着树木掩护偷偷张望的身影,猝不及防地被暴露了出来。
正是偷偷摸摸跟着来看自己徒弟的怀炎。
他仰着头,雪白的长须微微颤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老朽是不是太过悲痛、年纪太大出现幻觉了”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空中那个被彦卿拎着、化身无情的轰炸机、正在进行空中对地面饱和式轰炸的孙女,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最终确认不是做梦后,他嘴角狠狠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