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算再离谱也要有个头吧。
祈愿是人,不是地里埋头苦犁的牛,也不是石磨旁不知疲倦的驴。
就算她天生气血足,精力充沛,但上蹿下跳跑这么老半天,她也会累。
事实上,祈近寒已经累瘫了。
他倒在沙发上,仰着头耷拉着长发,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
“休战!我申请休战!”
祈愿也倒过去,她学着祈近寒的样子仰头靠在沙发上。
“我同意,谁敢耍赖谁下辈子的每一任对象都是同。”
祈近寒:“……?”
要不说祈愿这人脑神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呢,连发毒誓都这么有个性。
祈近寒懒得搭理她,而祈愿这头也伸手摸了摸沙发的缝隙。
她听见祈近寒说那些话之前,本来正缩在沙发上玩手机。
如果不是渴了去小客厅找水,她大概也听不见这些话。
祈愿还是不愿意相信宿怀会死。
就算是在小说里,不到该他死的情节,那这个角色便总能化险为夷。
宿怀才不会死。
他那么聪明,主角被炸成灰他都不可能被炸成灰。
俏皮的音效响起,是手机发来了新的消息。
祈愿垂着眼,有点疲倦的摸索着手机拿起来,但在看到屏幕的那一秒,她眼睛猛的瞪大。
【宿怀:时间到了,我回来了。】
和他上面之前发的长篇大论不同,他这条消息很短,短的甚至会让不知情的人觉得敷衍。
他甚至考虑到祈愿可能会无法确认对面发消息的人是不是他本人。
于是宿怀又很快在另外的聊天软件上发了一条只有两秒的语音。
他说:“我没有食言。”
祈愿几乎是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延迟的悲伤和后怕。
她鼻头一酸,眼尾红着掉了几滴眼泪。
膝盖蜷缩着窝进沙发,祈愿捂着下半张脸靠在了祈近寒的肩膀上。
看着宿怀发来的位置和时间,祈愿没有回复,但她知道宿怀那边的界面也显示出已读。
“卧槽,你怎么哭了?”
祈近寒本来就麻的头皮瞬间更麻了。
他把头探过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窥探到祈愿被头发遮住的脸。
漂亮的人,就算是哭的时候,憔悴的时候,狼狈没打扮的时候也照样是漂亮的。
祈愿最近被迫参加“大逃杀”,运动量上去了,食欲降下来了,所以她瘦了好几斤。
优越却不冷硬分明的骨相,皮肉紧致,肤色均匀柔白,眉眼神似姜南晚的深邃,却少了两分冷艳,高鼻梁的上面,是微微下垂的狗狗眼。
她喝酒和哭的时候都会上脸,眼皮眼尾,鼻尖和脖子都是红的,是很有欺骗性的长相。
如果祈愿现在有心情,那她大概还会让别人给自己拍两张照。
因为她觉得自己哭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太美了,有种忧郁的破碎感。
但她现在偏偏没心情拍照。
祈近寒也很少见她真哭,因为平时祈愿在家都是假哭,干嚎的。
就连刚才她也是干嚎不掉眼泪,所以他才没怎么慌,甚至还能借着开玩笑来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真哭了,为什么啊?”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想出那么一句安慰的。
“我错了,我认罪,你老公没死行了吧?”
祈愿就算是哭也不妨碍她手速快,她邦的给了祈近寒一下,声音里还带着鼻音。
“本来就没死好不好!”
宿怀发来的消息说了时间,他什么时候到,最早是什么时候,最晚又是什么时候。
而他则一向很有时间观念,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从来不会迟到,也不会刻意早到。
至少在祈愿这里,他从不食言。
墙上钟里的时针慢慢从七点多滑向九点。
赵卿尘从医院接到了程榭。
程榭这小子的命大,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头回碰见,还那么莽,竟然真的啥事没有。
脑袋没掉,命没丢,胳膊腿什么的也都还健在。
唯一不好的,就是肩膀有点扭伤,撞车的时候伤到了头,额角划了个口子,也说不好以后会不会留疤。
甚至赵卿尘去的时候,程榭还抽空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合身的衣服。
见到人,话还没说两句,程榭站起来就想要跟赵卿尘走。
看他眼眸亮晶晶,难掩期待的傻劲,赵卿尘哪里还不明白。
他这是着急出院吗?
他这明明是急着去看祈愿。
赵卿尘心里骂他是恋爱脑,嘴上也没多客气。
但沉默下来的时候,说心疼也是真的。
硬要算起来,他跟程榭也算的上是过命的好兄弟了。
他刚跟祈愿聊完,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说句难听的,宿怀一天不死翘翘,程榭就一天没那个好福气。
冤孽,都什么事。
回去的时候,将近一个小时,或许程榭自己都没发觉,他每次开口的时候,三句不离祈愿。
可只要别人一点破,他就又马上像被刺猬扎了一样,炸毛的反驳。
见此,有些话赵卿尘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回到独栋别墅的时候,夜已经特别深了,周围的路灯和明亮的别墅相互交映,也为前路做了指引。
两人的车还没拐上去,早有一辆车比他们更早的停在门前。
甚至赵卿尘走的时候都没瞧见这辆车。
程榭的车停在了更远些的地方,他刚下车,还没觉出几分近乡情怯的踌躇。
他便率先看见有一道高挑的灰色背影走过门前一排矮灯,直到停在古铜色的门前。
宿怀?
程榭认出他来,原本一半期待,一半踌躇的心情坏了大半。
他微微偏过头,却也知道他这个时候和宿怀置气没用。
他挺直脊背,快走几步拐上路,直到走到和栅栏连在一起的最外面的门前,他才恍惚听得一声开门声。
国外的月亮和国内的月亮也没什么不同的,一样圆又亮。
程榭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跑过来了,然后就是廊下的门被人推开了。
他先是听到祈愿的声音,不自觉抬头,才又看到她的人,却没看见脸。
因为祈愿开门就扎进了宿怀的怀里,宿怀高她太多,她的头靠在宿怀肩前,就只露出一个毛躁的发顶。
连瞧都没有瞧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