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这座自前朝便闻名于世的东方第一大港。
码头上,蒸汽起重机那钢铁巨臂缓缓升降,将成吨的货物轻松吊起,效率远非昔日的人力可比。
当南海舰队那艘绘有金龙徽记的巡逻舰缓缓靠岸的时候。
早已等候在岸边的官员与民众,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他们欢呼的,是帝国的强大,是子弟兵的可靠。
“江三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船主带着所有获救的乘客,再次跪倒在江澈面前。
这位在商海沉浮半生的老人,此刻已是涕泪横流,言语中充满了最质朴的感激。
“若非有您,我们这一船人,早已是南海龙王的盘中餐了!”
江澈连忙将他扶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老船主言重了。能活下来,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也是托了南海舰队的福。日后航行,多看天气便是。”
李默在一旁挤眉弄眼地补充道:“没错没错,主要是我们三爷洪福齐天!以后你们出海前,在家多供供我们三爷的长生牌位,保准风平浪静!”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韩凌用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一番真挚的告别后,江澈三人望着商船再次起航,消失在海天之间,这才转身踏上了泉州的土地。
“三爷,咱们接下来是回新金陵,还是去哪儿?”
李默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说实话,在海上漂着我这腿都快忘了怎么走路了。”
“不回京。”
江澈的目光望向遥远的西方,那里,是帝国广袤的内陆。
“源儿已经坐稳了龙椅,朝堂上的事,有他就够了。我们去看看那些看不见的地方。”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盖有皇室密印的委任状,递给李默。
“从现在起,我的身份,是皇室特派技术顾问。你们二人,是我的随行助理。”
“我们去西部,巡视一下帝国的心跳。”
李默接过委任状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授权江澈巡视帝国所有在建重大工程,并拥有技术指导与评级之权。
他顿时乐了:“好家伙!这名头可比什么药材商气派多了!三爷,您这是要微服西巡啊!”
江澈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走吧,去火车站。让我们亲身感受一下,帝国动脉的搏动速度。”
…………
“呜——!”
伴随着悠长而有力的汽笛声,一列通体漆黑、车头喷吐着滚滚白烟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出了泉州西站。
这便是贯通帝国东西的交通大动脉——陇海—海陆联运铁路。
江澈三人坐在二等车厢里,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
平坦的田野,冒着黑烟的工厂,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我的天爷……”
李默几乎是把脸贴在了玻璃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玩意儿,这么快吗?我记得当初刚刚弄出来的时候就是拉煤炭用的!”
他指着窗外一座刚刚初具规模的小镇,咋舌道:“三爷您看!那地方我记得三年前还是一片荒地,现在连钟楼都盖起来了!这铁路一通,简直就是点石成金啊!”
“这不叫点石成金,这叫要素流通。”
江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李默耳中。
“一条铁路,打通的不仅是地理的阻隔,更是人力、物资、信息和资本的壁垒。”
“东部的技术和资本,可以顺着它流向西部,西部的资源和劳力,也能顺着它反哺东部。”
李默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明白一点,这都是眼前这位爷,当年亲手画下的蓝图。
“那咱们第一站去哪儿?”
“秦岭。”
江澈睁开眼,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期待,“去看看那条,要将天堑变通途的隧道。”
…………
两日后,列车在秦岭南麓的一处临时站点停靠。
还未下车,一股混合着硝烟与尘土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远处山峦间,不时传来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随之微微颤动。
江澈一行在当地工程负责人的引导下,来到了巍峨的秦岭隧道施工现场。
眼前的景象,堪称是人与自然角力的壮丽史诗。
数以万计的工人,在崇山峻岭间开辟出了一条巨大的作业面。
高耸的蒸汽钻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坚硬的岩壁上凿开一个个深孔。
“预备——!爆破!”
随着一名技术员挥下令旗,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工人们迅速而有序地撤离到安全区域。
片刻之后。
“轰——!轰隆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荡,众人脚下的地面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只见远处的隧道工作面上,巨大的岩石被炸得粉碎,烟尘冲天而起,仿佛一头巨兽在山体内部发出愤怒的咆哮。
“乖乖……”
李默被这威力惊得瞠目结舌,“这要是用来攻城,再厚的城墙也顶不住三下吧?”
“这是硝化甘油,格物院最新研制的成果。”
江澈看着那效率惊人的爆破场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威力是传统黑火药的十几倍,但稳定性极差,稍有不慎,便会酿成滔天大祸。”
他转头看向身旁那位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总工程师。
“赵总工,如此危险的作业,工人们的安抚和保障工作,做得如何?”
这位名叫赵启年的总工程师,是个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实干派。
他虽然不认识江澈的真实身份,但对这位手持皇室委任状的顾问,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自豪与感激:“江顾问,您放心!当今陛下,对此事极为重视!早在工程启动之初,就亲自下旨,但凡参与爆破、钻探等高风险作业的弟兄,每人每月,都能领到一笔三十华元的高额津贴!这都快赶上一个七品县令的俸禄了!”
赵总工的声音有些激动,指着不远处一排排整齐的营房和一座新盖的医馆。
“陛下还说,人命大于天!所有工地的安全标准,必须是最高等级!不仅伙食顿顿有肉,还给所有人都上了工伤保险。万一有弟兄不幸出了意外,家里人能领到一笔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抚恤金,孩子上学也由朝廷全包!我们这些搞工程的,心里踏实啊!弟兄们干活,也都有股使不完的劲儿!”
“为了修这条隧道,我们死了三十七个弟兄。”
“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等这隧道通了,帝国的疆域就等于扩大了一倍!我们死得其所!”
听到这番话,江澈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最担心的,便是源儿年轻气盛,为求功绩而不恤民力。
现在看来,这孩子,真正领会了他教导的以人为本的精髓。
他拍了拍赵总工的肩膀,郑重地说道:“赵总工,辛苦你们了。你们不只是在开凿一条隧道,更是在为帝国,铸造一条万世不移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