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疤面郎劈头盖脸好一通骂,直把这贝恩骂了个狗血淋头,教他好半晌回不过神。
便是费伦泽听了这骂,心里头也是颤上三颤。
你道为何?须知这厮亦是个马人出身。
待那贝恩醒过味儿来,前蹄刨地,后蹄跺脚,一张人脸上青筋暴起,满身的黑毛根根伫立。
“你敢侮辱马人?!”
旁的马人听见这话,都焦躁起来,齐齐看向哈利几个。
罗恩与赫敏那心都悬上了喉口,纷纷攥紧魔杖立于哈利两侧。纳吉尼亦露出两根毒牙,恶狠狠盯紧了贝恩。
正是火并前兆,哈利却不慌张,猛的拔刀而起,怒喝道:“尔等可要试洒家这刀!”
说来也怪,这些个马人只见刀柄,却纷纷面露警惕,好似见得刀身一般,都踌躇不前。
如今只待那一个先来动手挑拨起火,却听那四方纱帐里传来一道细若游丝的言语。
“贝恩,这就是你对待热心的客人的态度吗?”
“巫师救世主,哈利·波特先生,我希望你能原谅他的粗鲁。”
哈利看觑贝恩,冷笑道:“你这黑厮可听清了么?也学一学如何说得正经人言!”
说罢,又向那纱帐拱手道:“夫人且放心则个,洒家这便来与你医治!”
这贝恩听了首领的言语,便是有万般愤恨也只得压在心底,侧了身子与哈利让开路来。
哈利直走几步,又蓦地回转过身来,连连与费伦泽拱手告罪。
“洒家方才言语,对人不对族。哥哥赤膊虬肌,恰似半截金刚:毛皮如云,端得油光水滑,乃是异兽神君般的人物,还望莫怪。”
那贝恩听得此话,一对怪眼儿险些突将出来。费伦泽吃进耳朵,真个是晕晕乎乎。
“咳,噢,没关系。”
“不过像神君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敢在喀戎夫人面前装作神明后裔。”
哈利心下惊奇,只道这禁林马人的首领非比寻常。
他踏步子上前,便要掀了纱幕进去,这贝恩又叫道:“等一下!”
“喀戎夫人,哈利·波特可是个雄性!”
见这厮又来推阻,早激得哈利性起,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
但见他跳将起身,骂道:“好个泼厮!莫非是故意阻俺救命,好撺掇上位么!不曾见过郎中,也须晓得望闻问切!面皮尚不得见,怎地施展手段?”
“兀自作甚么男女大防,且先穿条裈裤,遮了那臊根子再来说话!”
这一顿夹枪带棒的喝骂,直教满场马人个个股动,齐齐夹紧后蹄。
那贝恩被骂得面皮发黑,却半句也回驳不得。唯恐教人扣了帽子,有口难辩。
哈利见再无人聒噪,便掣出魔杖,念个清洁咒,将双手拂拭净了。当下掀开帐幔,直入产房。
只见里头卧着个五官柔和的赤鬃母马人,早痛得瘫在毡上,周遭三两个侍女跪地侍奉,拭汗的,喂水的,施法的,端的是危急。
“你好,哈利·波特先生,叫我喀戎就好。”
哈利拱一拱手,道:“见过夫人,客套言语且搁下,洒家先来救治。”
说罢,便蹲下身,与她把脉问胎,将那分娩前后的关节细处问清了。遂又将她腹壁两侧轻叩重摁,不消片刻,心下便已明悟。
他起身拱手道:“夫人容禀,这驹乃是横卧宫胞,脊背反向,把生门抵得死紧,自然出不来。”
这喀戎虽不解其术语,却也晓得是胎儿错位,当即请问,“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的孩子……还能活下来吗?”
“夫人放心,只消教俺攥住这驹尾鬃,将那盆骨往产道里掇送,再把两扇胯子扳作弯弓也似,管叫它顺顺当当见月光!”
“既然这样……”她深吸一口气,“波特先生,请您帮我接生吧。”
倘若前世,这疤面郎少不得撸袖上前亲手正位。然而今番却不同往昔,只将魔杖掣出,直指喀戎腹下,另一手贴腹探位。
不过三五息,几个马人侍女便见了驹臀。紧着蹄腿乱蹬,身躯渐现,众侍女发狠一拽,连头带鬃都拔将出来。
哈利觑一眼湿漉漉的驹儿,抱拳向喀戎唱个大喏,笑道:“贺喜夫人,得一位好公子。”
喀戎喘如破风箱,扭头见那初生小驹儿,眼中兀自透着七分惊三分疑,只道是南柯一梦未醒哩。
“这就好了?”
“已经结束了吗?”
哈利大笑一声,道:“夫人须知,名师定出高徒!”
看官且听:哈利这番言语断非无的放矢。原来梁山泊上有一好汉,姓皇甫名端,绰号紫髯伯。此人素有回春妙手,专能医治牲口马匹,端的是伯乐再世,扁鹊重生。
彼时恰逢哈利掌一支好骑兵,军中闹了马瘟,便是这皇甫端前来与其救治。哈利素来敬重贤才,锦缎美酒相邀,杀羊宰牛相待,数十日如一日。
那皇甫端见哈利仗义疏财,也自倾心相报,遂将平生所学医兽妙术,并那相马调驯的诀窍,尽数传授。
喀戎听得哈利言语,怔然好办晌,复笑道:“这可真让人惊讶,你的老师居然是一位专门为马人接生的巫师。”
二人正说间,早有马人侍女抱了驹儿出去。只听得帐外锣鼓喧天叫起好来,真个是欢声震地。
那喀戎自使了几道恢复的魔法,霎时间便翻身立起,同哈利一道踏步出帐。
但见母子俱各平安,众马人欢呼更甚。费伦泽虽也欢欣,却一脸茫然,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星象明明说要一直坚持……”
“星象并没有说错。”喀戎听得费伦泽言语,微笑道:“观测星象的是你,而你一直对巫师保持比较温和的态度,不是吗?”
说罢,这喀戎便吩咐侍女烹茶侍客,便是斑斑,克鲁克山这等宠物,也各分得一盏。
众人团团坐定,她与哈利斟了茶,欠身道:“请允许我再一次向你表达感谢,波特先生。”
哈利拱手回礼,“夫人说那里话!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俺若是见死不救,怎配称江湖好汉?”
喀戎稍愣片刻,摇头笑道:“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你会被称为救世主了。”
“那么,救世主先生,我听说你今晚是来找费伦泽的?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哈利听罢,将手一拍,叫道:“啊呀!夫人这话端的问到关节处!”
当下便把曼德拉草叶片的勾当,一五一十说了。
喀戎听完,面色如常,“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不用急着看星象。”
紧着,便唤一个马人侍女取来一株风干的曼德拉草,托在掌心里,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片刻,但见那枯草重焕生机,顶上嫩叶青翠欲滴。
待其长至极盛时,不容它发声尖啸,喀戎便猛的将其插进土中。随即把指头一勾,这裹着土坷垃的曼德拉草便浮上半空。
“请收好了,哈利。等到满月的时候,你就可以拔下它的叶片使用。”
哈利抄手接过这曼德拉草,笑道:“端的是好手段!此事洒家七八日不得解,竟被夫人举手化解了!”
喀戎只一笑,又扭头看向赫敏等人,“作为回报,我愿意再回答你们每人一个问题。”
这纳吉尼正吐信吃茶,听得此话身形顿了顿,忽的一扭,显出人形来,恭敬道:
“多谢您的慷慨,喀戎夫人。我想知道……血魔咒真的没有办法解开吗?”
“血魔咒么……”
喀戎若有所思,念叨一遍,又抬首仰望星空。良久,方才轻声道:“不是现在,不是未来。”
纳吉尼面色一怔,这算什么回答?难道自己还要想办法回到过去吗?
她心下琢磨不透,又细细询问几句,怎奈这喀戎好打机锋,却不应答,只故作微笑。
纳吉尼见状却不好逼问,只道是此咒无解,又叹一口气,蓦地化作大蟒吃茶去了。
“那么,这位小小姐。”喀戎又看向觑赫敏,“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这赫敏早已在肚里打好腹稿,想也不想,便开口叫道:“我希望您能帮我分析一位先知的预言。”
说罢,就将特里劳尼那三句谶言复述了。
喀戎小酌一口茶,又摇头道:“这可真是一个难问题。”
“解读一位先知的预言,可没法再靠星星们了。”
“要知道,预言就像是一把刻度不严谨的尺子,用两把这样的尺子互相测量,结果注定会混乱不堪。”
赫敏闻言,面色怅然,却又按捺不住,追问道:“那用您做预言的经验来分析一下呢?”
“抱歉,小小姐,我分析不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有时候打破常规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伸指自泥土地上画一条线,“当一个故事写出开头的时候,那它的结局也早已注定。无论它是好是坏,绝不会脱离这条线。”
“可如果有什么影响很大的人做出了特殊的选择……”紧着,她又自这直线旁划一条分支,“那这个故事将被引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是我对第二句预言‘释放了真正的恶魔’的看法。”
赫敏眉间微蹙,捻指沉吟。哈利亦盘坐吃茶,默然思量。
罗恩如在云里雾里,见众人皆不言语,却按捺不住,劈手抓起那扑腾不休的耗子斑斑。
“噢,喀戎夫人,我的问题很简单,我想知道我的老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它这段时间经常蔫蔫的,吃什么药也治不好。”
喀戎接过斑斑仔细观摩半晌,疑惑道:“我看它的样子不像是得了什么病,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问星星怎么看吧。”
她捧着这鼠举向半空,又过了半晌,收手摇头道:“很抱歉,小先生,你的宠物并没有生病,它非常健康。
“而且充满活力,凶猛…甚至……远超于你本人。”
哈利拎着那鼠尾抖一抖,狐疑道:“夫人莫不是说笑么?洒家看这鼠却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
“噢,波特先生,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罗恩听她声称班班无恙,便仅剩下大限将至一个缘由,心下端的是怅然若失。
“好吧,谢谢您,喀戎夫人。”
这几个分说完,又吃尽了茶,便叨扰告辞。
待哈利一行渐行渐远,那费伦泽方才踌躇上前。
“唔……喀戎夫人?”
“请说,费伦泽。”
“我想知道,您真的分析不出来那预言吗?”
“啊,我亲爱的费伦泽,你应该知道,我们只是观察星星而已,只是观察。”
这喀戎仰颈吃尽杯中残茶,起身喝道:“销毁所有马人生活的痕迹!我们需要换一个新家园了!”
费伦泽把眼瞪得溜圆,“搬家?我们要去哪?”
“只要离哈利·波特远一点就好,我刚刚可是把他帮我接生的人情都还完了。”
说罢,她又瞪费伦泽一眼,“贝恩说的没错,以后不要把这么危险的人类带过来!”
“我刚刚都被吓坏了。”
这三五十个马人举族搬迁而去,哈利一行也将出禁林。
哈利眼见罗恩闷闷不乐,有心与他宽慰一番,便笑道:“兄弟休要烦恼。正所谓,人活红尘年,鼠活天上日。”
“这斑斑在世上走了十三载春秋,若换算人间年岁,早过百岁之龄。这等老寿星便是归天,也是功德圆满的喜丧。”
“噢,谢谢你的安慰,哈利。”罗恩失魂落魄道:“我哥哥把它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他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只是,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心情会这么难过。”
赫敏也拍一拍他肩膀,安慰道:“你哥哥应该趁着斑斑还年轻的时候给它找个女朋友,毕竟宠物一般都没有人类活的时间长。”
“有了后代,就像是他们的生命得到了延续一样。”
此话一出,罗恩眼中一亮。
“对啊,我的确应该给斑斑找个女朋友!”
不知这鼠可是听懂了人言,竟又挣扎的厉害,自罗恩指头上咬出好些个印子。
罗恩却不管顾,只把斑斑高高捧起,眼中怜爱有加。
“斑斑家族将会永远守护韦斯莱家族!”
“对不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