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圣人欲杀我,为之奈何?!”
等到诸多心腹到齐,杨玄感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他的亲弟弟杨玄纵最先开口说道:“兄长,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不能再迟疑了,当下诸将都不在关中,宇文述和杨雄在西,来护儿在洛,可以纠集武士,击破皇宫,抓住杨广,而后制天下!”
杨玄感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一旁的李密却坐不住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
该急的时候,一个个都开始拖延,不该急的时候,居然想直接动手??
李密急忙说道:“国公,不可啊!”
杨玄纵对李密还是较为客气的,虽然不悦,没有展现出来,说道:“玄邃,当下的事情,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圣人这不是要彻查关中,这是要彻查我家啊!”
“他的诏令颇为严厉,便是能侥幸活命,只怕也要失去官身,被夺取家产,这如何能忍受呢?”
李密心里有些鄙夷,合着是在担心家产啊。
可他同样也没有表露出不悦,他回答道:“国公身边能做大事的武士,不过数百人而已,国公之长,乃是名望,是天下民心,要成就大事,要么是领兵远征,或督察一方时,等待圣人游幸的时机,联络麾下,发布檄文,号召天下,迅速扩充实力,而后夺下都城,断绝道路!”
“绝不是如现在这般,领着数百人强闯宫殿!这不是举大事,这是送死!”
“圣人身边,多是精锐,国公虽有霸王之勇,可能让国公以身犯险吗?”
杨玄感摸了摸自己那长长的胡须,也觉得李密说的有些道理。
“玄邃,可如今若是不动手,只怕大事休矣,该怎么办呢?”
李密摇着头,“绝不会如此。”
“国公家产虽多,可都是军功所得,乃圣人亲赐,并非像那些奸贼一般,强取豪夺!”
杨玄感点着头,“是这样的。”
而他的弟弟就有些急躁了,这家产是怎么来的,他们心里还能不知道吗?这光说空话,能唬得住圣人吗?
李密说道:“当下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向圣人表忠,归还一些赏赐,向圣人请罪.圣人的目的并非是处置,先前那郑家私藏矿产,都因为及时表忠而免遭牵连,国公还担心什么呢?”
杨家的其余几个人就有些不乐意了。
家里的这些东西都是父亲辛辛苦苦抢夺而来的,为了能霸占这么多的产业,父亲是何等的辛苦啊,起早贪黑的,每天都忙着收取贿赂,就是他们这几个人,也是从小就开始忙,忙着去杀人抢地,每天都在奔波,找最肥沃的土地,最好的店铺,为了杀人,宝刀都用坏了几个!!
这么辛苦拿下的产业,岂能轻易送给别人呢?
杨玄感还好,他没有阿爷那么贪财,对家产看的也不是很重,还常常分钱给别人,也因此,在年少的时候有了愚钝的名声。
“好,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跟玄邃还有些事要说。”
他那些族亲虽有些不满,可在杨玄感面前也不敢多说,只能有些沮丧的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了杨玄感和李密两个人。
杨玄感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杀气腾腾。
“是李渊做的。”
“是李渊上奏的。”
“不杀掉这个人,天下难以平定!!”
李密不言,他自是知道杨玄感在朝中多耳目,能打探到这事也不奇怪。
杨玄感继续说道:“这小人,阿谀奉承,为了讨好圣人,想以我家开刀?真把我当成了病猫,我非要杀死他才行!”
“国公,当下还是要先应对圣人,唐李渊的事情,可以往后再说。”
“不行,李渊若是不除,还尝到了甜头,那往后必定会做出更多的事情,到那个时候,再有其他人效仿,那我们的麻烦就无休无止了,必须要先除掉他,让天下人看看叛徒的下场!!”
杨玄感气的脸都红了,李密长叹了一声。
“国公,圣人做事虽然急躁,可并不愚钝啊,这李渊刚刚上奏弹劾,若是此刻就急着对他动手,无论事情成不成,圣人都会知道是谁所做的,而且这样的大事,可就不是通过归还赏赐来解决的”
李密说起杨广,杨玄感终于是打消了先前的想法。
他每次都是叫声比实际动作更大,说的多,做得少。
“好吧,我们先解决当下的事情,而后再处置李渊。”
李密说道:“国公,我现在就派些人过去,让他们前往楼烦,暗中查探,不只是查李渊,他家里的子嗣,都可以探查,我相信定有斩获。”
杨玄感沉吟着点点头,“好,就这么做吧。”
在跟李密商谈好了如何应对杨广的事情之后,杨玄感没有迟疑,即刻决定前往朝见圣人。
可当杨玄感到达的时候,圣人正在跟一群使节相见,没空搭理杨玄感,杨玄感也只能在外头等待。
如此等候了许久,杨玄感都在心里怀疑圣人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自己的时候,终于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走了出来。
有千牛备身带着他们走出来,从一旁经过。
当他们走过杨玄感身边的时候,那些人惊呼起来,纷纷指着杨玄感,指指点点。
杨玄感自是大怒。
作为国内顶尖的勋贵,还从没有人敢这么羞辱他。
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一位千牛赶忙朝他行礼,那人解释道:“国公勿要动怒,这些是海外来的蛮夷,不曾见过国公这般雄壮之人,故而如此。”
杨玄感再次看向那些人,这才发现,这些人虽穿着汉家衣冠,可身材却一个比一个小,面相也大有差别,杨玄感本就长的高大,在这些人的眼里,那简直就是与巨人无异。
杨玄感也就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在上一年,有个叫苏因高的蛮夷领着使者前来朝见,说是海外的倭人,其贼酋的书信颇为无礼,圣人还曾跟他说起过这件事,今年这是又来了。
而这位苏因高,便是大名鼎鼎的遣隋使,小野妹子。
杨玄感不再理会这些人,只是继续等候。
这些人离开后没多久,圣人终于是下令让杨玄感进来。
李密当真是给杨玄感想了一个极佳的想法,杨玄感在见到圣人之后,当即跪拜,诚惶诚恐。
不过,杨玄感并没有承认自家兼并耕地,侵占授田等罪行,他对圣人说道,自己从父亲那辈开始,就得到皇帝的诸多赏赐,这些赏赐实在是太多,已经超出了他们立下功劳后应该得到的,这是天子的恩德,这实在让他们惶恐。
而如今自己继承父亲之风,却只立下一些小功,没能做出配得上这些赏赐的大事,故而希望天子能收回先前的奖赏,等待自己立下功勋之后,再进行公正的赏赐。
这番话颇为巧妙,不承认自家的罪行,还提了一口杨素和自己的功劳,又抬了一下圣人,最后才是实际性的献礼,以归还之名奉上。
杨广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就表示,这些都是你家应得的,哪有给了赏赐后夺回的道理呢?
杨玄感却再三表示,圣人的恩宠太大,使他日夜都因为无法报答如此巨大的恩德而受苦,只求圣人能怜悯,答应自己的请求。
杨广十分感动,两人就表演了这么一出君臣情深的画面,而后杨广收下了这些献礼,看到杨玄感交出来的这些良田,矿产,店铺,杨广的眉头跳了跳,却还是没有问罪,又提拔了杨玄感的几个弟弟,以及他一些有功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