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不到踪迹,那便只能使用【睡眠术】进行提前拦截。
可是随着法术消散,唐奇却并没有捕捉到什么东西栽倒在地的声音。
“被他逃了?”
疑窦之中,他连忙赶去安比的身边,询问道:
“受伤了吗?”
安比强忍胃部的酸痛,抹去眼角的泪花,摇了摇头:
“安比没事!”
她明白事情的缓急轻重,连忙用鼻子捕捉那个陌生人的气息,却茫然道:
“哥哥,那个人消失了。”
“所以睡眠术没能拦截住他?”
是法术?还是什么奇物……
唐奇不知道对方是用何种手段离开的地窖。
但猜测着对方的目的,他连忙掀开小姑娘的兜帽。
旋即便瞧见,被惊醒的小龙发出一声疲惫的啼鸣:
“噫呜~”
他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
“他是冲着伊乌来的吗?”安比迟疑问道。
唐奇摇了摇头,先将小姑娘搀扶了起来:
“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
我们被人盯上了。”
与事实相伴的,还有牵扯出的种种疑问。
这个卓尔精灵是何时潜伏在这座地窖之中的?
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是红巾帮的杀手?
还是觊觎小龙的议会?
又或者,与这座宅邸过去的主人有所牵连?
得不出结论,但他需要列出一定对策:
“以防万一,至少短时间之内不能再让伊乌露面了,训练龙息的计划也必须暂缓。
或许我应该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至少不能再让他们有机会埋伏我,威胁到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唐奇深呼吸一口气,
“尽早前往地下城,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与‘脊骨’、‘崖下’、‘商业’、‘港口、‘深井’组成的下城区相同,上城区也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分为‘崖上’、‘城堡’、‘神殿’,最后再算上一个‘巨龙政厅’。
就好像一定要与‘崖下区’的富人们区分似的,以‘崖上区’作为主要住宅区的贵族们,天生便带有一种优越感。
与我们亲爱的星梅大亨不同,这些真正贵族的毕生目标,是试图隐藏这份优越——
他们不吝啬向深井、港口区的穷人们施以怜悯,真正与他们接触的人会意识到他们竟如此的亲切、有礼,像是一位慈爱的亲人、或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
不必担心他们会厌弃你。
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确会这么做——在与你握手的之后,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会暗啐一口,不断拿手帕擦拭自己的双手。
但请放心,如果你不去仔细留意,只关注他们的表面功夫,那你就不会发现这件事。
‘城堡区’是整个龙金城的心脏,军队、法庭、政府,一切与这座城市的决策切身相关的人们集合在这里。
我只能说这么多,否则他们会以‘泄露机密’的理由对我进行判决。
当然,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小道消息——
‘飞龙骑兵队’的内部异常团结,仿若连襟的兄弟。原因大致是因为,许多人是‘兄弟俱乐部’的常客,不拿剑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蜡油与皮鞭。
至于所谓的‘神殿区’,或许在‘遗忘历’开始的千年之前、信仰林立的时刻,这里供奉着无数耳熟能详的神明。
如今只有一座‘星光法师学院’屹立不倒。
在那些偶有修缮的神殿中,你只能看到一些肃穆的雕塑、精致的壁画,与教堂神父所口口相传的信仰。
至于祂们是否真的存在,只看你的信仰有多深刻。
差点忘了‘巨龙政厅’,这是城市最初建立者的伟大杰作。
当你从巨龙的后脑踏入其中时,你认为自己会站在龙的头骨里,实际上却是步入到另一个次元之中。
你仍然可以借助巨龙之口,俯瞰整个龙金城的景色,而外界无法观察到你。
这是我们的公开领主时常会做的事情。
所以我保持怀疑,这家伙应该是有什么偷窥癖……】
“很少有人能伤到你。”
【莱昂·狮心】,灰黑的狮子扭转着宽厚的身躯。
身后的天际,像是神明拨动了指尖,推散开了厚重的浓云,皎洁的月光得以透过,洒落在他漆黑的板甲上、铺进晦暗的政厅里,映照着【夜风】灰黑的面庞。
他走上前去,抚过卓尔精灵的伤口。
使他胸膛上,绽开的三道抓痕悄然蠕动,伤口边际的肉芽相互牵引、闭合,直至最后,只剩下了污浊的鲜血。
“我只能帮你愈合外伤。至于你手腕处残留的诅咒,只能依靠你自己度过——兽性会让你变得暴戾、野蛮,催生持久的狂怒。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度过这些日子,只要在双月之前将兽性抵御过去,你就不会堕入野性的怀抱。”
“我明白。”
夜风的声音一贯沙哑,诅咒侵蚀着他的理智,使他喘气的声音格外清晰。
但这一切都被莱昂粗重的喉音遮盖过去:
“所以,在这一个月的观察中,你都发现了什么。”
夜风如实回答:
“起先,我只认为他是一个小有手段的吟游诗人、一个能够施法的冒险者。
他身旁的那条龙,是以魔宠形式出现在他身边的【伪龙】……
但直到前夜,我听到那条小龙所发出的嘶吼,直至潜入地窖深处,发现了那炸裂的石壁,意识到那或许是真龙才能做到的威能。
我想要继续蛰伏、进行分辨,但就在不久之后,地窖却多出了几具红巾帮的尸体。”
莱昂就近坐在了一把石椅之上,以锐利的目光扫视夜风:
“如果那些尸体没有异样,你是不会汇报给我的。”
夜风点头应声:
“从尸体所附带的魔法痕迹来看,他们生前受到过【暗示术】的影响。”
“所以他们才会前往【金色橡树】,才会挑衅那个人类。”
“但我不清楚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真的不知道么?”
“我——”
夜风沉寂片刻,回应道,
“【丝黛拉·星光】,【女爵】大人。
是她释放了暗示术,目的……或许是为了试探那位吟游诗人?
但不论如何,她都欺骗了您。”
狮子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当然。她制造的那两颗眼球,足以帮她洞悉晨暮森林中所发生的一切——她当然看到了那颗蛋,意识到那条龙已经破壳而生。
只是,她不希望让我也得知这一切。”
“我以为您们是同一阵营。”
莱昂抬起自己的双手,紧紧握拳,一道漆黑的灵光从他的指尖迸发而出:
“她是害怕我再一次破除誓言。”
夜风以沉默作为回应。
他认为,对于一个‘破誓’的【弑君者】而言,这是绝不能当面提及的话题。
随着大脑越发昏沉,他强撑精神道:
“我希望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请容许我赶在那个诗人还未离开之前,将那条龙带回来。”
“已经迟了——你理应在第一时间汇报给我,由我出面交涉。而不是自作主张、贸然出手。”
“抱歉,但他身边那个兽化人的鼻子太过敏锐。我能隐匿自己的身形,却很难掩盖掉自己的气味。”
“他是个诗人,惯用的是嘴皮而不是刀剑。我不相信他没有给你交涉的机会。”
“抱歉,大人。我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将那条龙带回来。”
“道歉与解释毫无意义。”
狮子长叹一口粗气,目光又重新遥望颅骨之外的深夜,
“因为丝黛拉的瞒骗,我已经失去了先机。
如今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我也失去了与他交涉的机会——
现在找到他,只会引来他的反感。”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能直接威胁他,夺走那条龙。”
莱昂冷哼一声:
“这里是龙金城,而不是幽暗地域。
武力,永远是这座城市解决问题的最后方式——
否则我根本不需要推行《土地公有制》,试图将星梅镇的财产合法充公。
亲自踏入那片土地,搜罗那座遗迹只会更简单。
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可以更和平一点,更遵从法律一些,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忠诚】。”
“恕我直言——”
夜风深吸一口气,将心中不解一次性阐述出来,
“优柔寡断只会将结果推向不可预知的方向。您顾及太多,到头来只会一事无成。”
“这就是你们这群卓尔的至理名言么?
既然把她们的话奉为圭臬,你又何必离开族群,来到地面听候我的差遣?”
莱昂用冷笑回以讥讽,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只有选择听、与不听的权力。”
“抱歉,大人。我——”
“滚去休息。”
夜风以一个卑躬的姿势欠身,直至整个人融入阴影之中。
莱昂则倚靠在了石椅之上,靠背高而宽厚,能够遮覆他整个身躯。
用爪子捋顺自己的毛发,他像是卸下重担似的吐气。
他紧闭着疲惫的双眸,在一片昏暗中坠入了梦乡。
只有连贯的音节在他齿缝间徘徊,模糊不清,更像是执拗的呓语:
“为王冠而效忠,为律法而哨戒。
为勇气而挺身,为责任而恪守。
伊芙·艾德尔。
【黄金国】的最后继承者。
我是您谦卑的仆人、忠诚的骑士。
将为您的宏愿,献上我的剑锋。”
在梦中,他递出了自己的宝剑——
随后,锋刃穿透了君主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扑洒在他的眼前,溅进他的瞳孔:
“既然确认了她的踪迹,那兽人也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还有那个兽化人……
倒是可以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