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周逸尘把药箱背在了身上。
曹老首长虽然腿脚利索了不少,但到底还是刚做完治疗,脸色有点潮红。
旁边的警卫员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老爷子一挥手挡开了。
“不用扶。”
曹老首长拄着拐杖,试着走了两步,步子虽然还有点沉,但那股子拖泥带水的劲儿没了。
“我送送小周。”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赵教授推眼镜的手停在了半空。
警卫员更是瞪大了眼睛,他跟了首长这么多年,能让老爷子亲自送到门口的,哪怕是市里的领导也没这个待遇。
周逸尘也没矫情,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虚扶了一把。
这是一种姿态,也是晚辈对长辈的礼数。
一行人走到疗养院的小楼门口。
外头的冷风一吹,曹老首长却觉得浑身通透。
“行了,回吧。”
老爷子站在台阶上,冲周逸尘摆了摆手。
“药我都记下了,过几天让你师兄去接你。”
周逸尘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废话,转身钻进了停在门口的吉普车里。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直到车子发动,开出了院门,曹老首长才转身回屋。
这一幕落在赵教授眼里,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这不仅是看病,这是交情。
吉普车里,暖风开得挺足。
陈卫东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周逸尘。
那眼神,跟看什么稀罕宝贝似的。
“行啊你小子。”
陈卫东一巴掌拍在周逸尘的大腿上,力道不小,透着股亲热劲儿。
“今儿这露的一手,可是真给我长脸。”
“你没看见刚才赵教授那表情,一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后来那是真服气了。”
周逸尘揉了揉大腿,笑了笑。
“师兄,专心开车。”
“也就是运气好,正好我对这种陈年旧伤有点心得。”
陈卫东嘿嘿一笑,脚下油门踩得更稳了。
“你就谦虚吧。”
“我是个粗人,不懂医术,但我懂老爷子。”
“能让他老人家送出门,这就说明你那两下子是真的扎到他心坎里了。”
车子在松江市的街道上穿行。
这年头的路况一般,吉普车颠簸得厉害,但周逸尘却坐得很稳当。
他身怀满级八段锦和五级八极拳,对身体的掌控力早就刻进了骨子里,这点颠簸根本晃不动他。
至于报酬的事,周逸尘一句没提。
他不提,不代表不懂。
那是曹老首长,是真正的明白人。
这种级别的人物,不可能白使唤人,更不可能亏待了有本事的人。
但他要是开口要钱,那这就成了买卖。
他不开口,这就是情分。
情分比买卖值钱。
果然,车子快开到王大娘家胡同口的时候,陈卫东放慢了车速。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从怀里的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
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往周逸尘怀里一塞。
“拿着。”
周逸尘没接,刚要推辞。
陈卫东眼珠子一瞪,佯装生气。
“跟你师兄还来这套?”
“这不是诊费,咱们自己人不论那个。”
“这是老爷子给的辛苦费,还有那些药材的钱,总不能让你自己掏腰包贴补吧?”
“再说了,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还要攒钱娶媳妇,跟我也客气?”
周逸尘这才接了过来。
信封入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他也没避讳,稍微捏了一下。
里面有钱,听那纸张的脆劲儿,大概是几张大团结,少说也有一两百块。
这在这个年代,抵得上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了。
但更让周逸尘在意的,是夹在钱中间的几张票证。
有些硬,摸着手感不一样。
有粮票,有肉票。
这些都是硬通货,有了这些,他和江小满的生活水平能上一个大台阶。
周逸尘的手指在信封里轻轻划过,突然触碰到了一张略微有些发硬的小纸片。
上面印着红色的章。
他心头微微一跳,抽出来看了一眼。
虽然车里光线昏暗,但他眼神好,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字。
是一张自行车票。
而且还是永久牌的。
周逸尘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喜色。
这东西,太珍贵了。
这年头,有钱你都不一定买得到东西,尤其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这三转一响。
那得凭票。
一张自行车票,在黑市上能炒出天价,而且往往是有价无市。
之前他虽然买了一辆自行车,但因为携带不便,他就寄回去给妹妹用了。
现在每天上班,他和江小满都是靠两条腿走路。
如果是夏天还好,但在冬天,寒风刺骨,那是真遭罪。
要是有了这辆车,以后接送小满上下班,那就方便太多了。
这不仅仅是个交通工具,在这个年代,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带媳妇出门,那比后世开着宝马还要拉风。
“看到了?”
陈卫东看到周逸尘的动作,咧嘴乐了。
“这可是好东西。”
“老爷子特意交代的,说你年轻,肯定还没置办齐大件。”
“这票是特批的,我也没几张,赶紧拿着去供销社把车提了。”
周逸尘把信封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替我谢谢首长。”
“也谢谢师兄。”
这声谢,说得诚恳。
陈卫东摆摆手,满不在乎。
“谢啥,这都是你凭本事挣来的。”
“你要是没那两下子火针绝活,我也没脸给你求这个票。”
车子缓缓停在了胡同口。
这会儿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胡同里飘着煤烟味,那是生活的气息。
周逸尘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行了,回吧。”
陈卫东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嘱咐了一句。
“过几天我再来接你,老爷子的腿,你得多上心。”
“放心吧师兄,我有数。”
周逸尘站在路边,看着吉普车的尾灯消失在巷道。
他拍了拍胸口的信封,那里头暖烘烘的。
有了这张票,下午就能去把车提回来。
想象着江小满看到自行车的表情,周逸尘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穿越过来这么久,靠着这一身本事,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他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那条充满烟火气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