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刚踏出主厅,还没走几步,身后几名侍从便作势要跟上。
她猛地回头,给了几人一个凌厉至极的眼神。
无形且厚重的威压也跟着散了出去。
众人如遭冰封,脚步被生生钉在原地。
他们快速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见几人被吓住了,沈蕴才冷冷收回目光,身影一晃,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内。
直到那威压彻底散去,几名侍从才如释重负,冷汗涔涔而下。
一人脸色煞白,声音发颤:“这……我们不用跟着吗?”
“也跟不上啊。”
另一人担忧地开口:“……那我们现在要去找一找吗?”
“我们也跟不上啊。”
站在最后的人探头过来:“……话虽这么说,可是大公子责问起来的话,我们怎么办?”
“就是大公子想跟,他也跟不上啊。”
“?”
“你还会说别的不?”
“我就算说了别的,也跟不上啊。”
几人:“……”
……
沈蕴将气息敛住,眨眼之间便已到了凤家东院。
此处环境更加清幽雅致,陈设布局也比主院为考究,可她却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沉沉袭来。
好像这精致之下,蛰伏着令人窒息的重负。
她用神识快速扫了一圈,发现这东院屋宇错落,庭院深深,却人迹寥寥。
偌大的地盘,竟只能捕捉到零星几个侍从的身影。
这与主院完全不同,在那里,她每走几步便能遇见忙碌的下人。
“怪事……”沈蕴黛眉微蹙,心中疑窦丛生,“那位凤夫人既然住在这里,难道无需人伺候么?”
她眯起双眼,目光扫过四周,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厢房的门扉半开,似有异样。
沈蕴立刻将脚步声收起,悄悄靠近那扇虚掩的房门,朝着门缝中略一打量,却见厢房内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心中稍定,她这才缓步踏入。
可就在这时,一阵低语声自内室屏风后隐隐传来。
沈蕴心中一惊,反应极快,身形猛地一旋,凌空倒卷而起,瞬息间便跃上了房梁。
动作行云流水,未带起一丝风声。
紧接着,她体内的灵力急速流转,瞬间封闭周身窍穴,将自身的呼吸与心跳之声彻底锁死。
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微微俯首,透过梁间缝隙,向下窥探而去。
下方之人十分眼熟,竟是今日见到的凤子砚。
他正与一名侍女相对而立。
那侍女十分温柔地对着凤子砚盈盈一福:
“二公子,浴汤已备好,添了上好的灵药仙草,您请趁热入浴吧。”
凤子砚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歉然:“有劳了,父亲不在府中,难为你还肯费心为我做这些苦差事。”
侍女闻言连忙摇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二公子快别这么说,您待下人们最是宽厚体贴,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分。”
她似乎有些羞赧,匆匆行了一礼:“公子沐浴吧,奴婢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咳…咳咳……”
待脚步声远去,凤子砚才压抑地咳了几声。
他缓步走向氤氲着热气的浴桶,抬手开始解衣襟的系带。
房梁上的沈蕴吓了一跳。
她立刻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默念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可不兴看啊。”
要是让那几个人知道她出来打探消息,结果却窝在这儿看人小白花沐浴……怕不是要被大凿八块?
而且若是看了,就难免会想要和她家里那几位对比一下。
无论是颜色轮廓,还是……大小。
这对谁都不好啊。
沈蕴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视线错开,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凤子砚现在背对着墙,若想悄无声息撤离,从他背后下梁落脚极为不便。
唯一的出路,只剩下屏风后的主厅。
这房间仅有一门,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走下去吧?
罢了,先躲着吧,等他洗完再溜。
主意既定,沈蕴索性抬腿横跨在房梁上,抱着胳膊开始闭目养神。
下方,水汽袅袅升起。
凤子砚的手刚搭上里裤系带,鼻尖却突然一动。
不对。
这满室的温热水汽里,竟混着一缕他从未嗅过的,极其细微的……幽香。
这屋子里,有外人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身为魔族混血的他,自幼便拥有异于常人的五感。
他的嗅觉十分灵敏,味觉却近乎完全丧失。
这个秘密,连母亲和凤鸿远都未曾察觉。
正是这份不为人知的残缺,反倒助他避开了凤子墨的暗中毒害。
此刻,凤子砚不动声色地在房中细细搜寻,却一无所获。
他不由得眉头紧锁。
……是谁?
莫非那凤子墨,当真敢派人潜入此地,对他动手?
戾气在眼底一闪即逝,快得仿佛错觉。
凤子砚迅速垂眸,用长睫掩去锋芒,脆弱之色重新覆上苍白面容。
“咳咳……”
他以袖掩唇,咳声虚弱。
却在衣袖遮挡的瞬间,不动声色地再次深嗅。
这一次,凤子砚心中一惊。
那缕幽香……竟是从他的头顶上方幽幽飘落。
在房梁上?!
他眼底暗光一闪,面上却未露分毫,反而继续褪下里裤,坦然踏入温热的水中。
水汽氤氲升腾,模糊了视线。
凤子砚状似慵懒地向后一靠,倚着桶壁舒服地喟叹一声,仿佛沉醉于这片刻的松弛。
就在这毫无防备的瞬间,他趁机抬眼望去——
房梁一角,一名红衣女子竟倚靠在那里闭目养神,姿态闲适,面容平静无波。
凤子砚心头剧震,猛地收回视线,眉头紧锁。
……怎么是她?
她不是凤子墨的座上宾么?怎会潜藏于此,窥伺于他?
不对。
此人是他第一次见,断不会专程潜入此室窃听。
此处是东院。
她的目的……若非为了那女人,便是为凤鸿远而来。
凤子砚眼底兴味一闪。
若果真如此……
可不像凤子墨口中所说的贵客呢。
倒像是他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