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季锦平的语气有些自嘲:“你还是小孩儿呢,你长大后不要像你爸那样就好了。”
“以后好好对你妈吧。”
“锦平哥。”季怀之突然叫他。
季锦平没注意到他的语气:“怎么了?”
“你知道李四叔和壮牛叔是怎么死的吗?”
季锦平觉得这路有些黑,不知道为啥他不打手电筒了。
“你李四叔被狗咬死的,壮牛叔不是失踪吗?”
“不,他死了。”季怀之的语气有些冷。
刚好一阵风吹过,可能是感知到危险季锦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死了?”
他有些不相信,低头看向季怀之刚好对方也抬头看他。
那目光冷得让他心头一震。
“死了。”季怀之确定的回答他:“我割断了他的大动脉。”
“好多的血,热热的。”
季锦平停下脚步,后背有些发麻。
“你知道他当时在做什么吗?”季怀之紧紧盯着他:“你知道的对吧。”
“做你刚刚想做的事。”
季锦平吓得后退一步,就听见他轻声说:
“所以我就把他杀了。”
“李老四的那只狗被我捡到了,所以我就把他养起来了。”季怀之话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声犬吠。
声音不大,但那低吼明显是狗准备要发起攻击了。
季锦平稳住心神,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伸手扣住他的喉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以为吓得了谁?”
“你还想当孝子?”
“当初是谁在外面乱说话才让这些人有了想法?”
季怀之就这样看着他,停了一阵的丧乐响起,唢呐声和击鼓声一下一下的敲在了季锦平的心头。
像是在送他上路。
“哥,该上路了。”
季锦平上半身摔在干涸的沟渠里,黄沙糊了他一脸,腿还在沟上面,那样子像是不小心自己摔到沟里了。
刚好这是往他家里的方向。
唢呐声就像是他的催命符,有意识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天黑,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灵堂吹起一阵风,有人觉得凉悠悠的,有人围着火炉打起了牌。
“我说李家的,你们要不要请人来看看?你们家老四死得太憋屈了。”
“可怜啊,这么年轻。”
灰盆烧纸的那些人还在哭丧,有些熬不住的人也往回走了。
季二马打起了哈欠,抬头的那一刻眨了眨眼:“妈,李老四的长明灯是不是熄了?”
听见的人看了过去,心道不好。
这长明灯是为亡魂指引方向的,照亮亡魂去阴间的路,这灭了李老四能找到阴间吗?
“守灯人呢?”
“守灯人去哪儿了?”
“解手去了!”人群中有人回答。
李老四一家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喊,害怕他变成孤魂野鬼。
天擦亮。
在李老四家守了一整夜的几个人实在熬不住,边打哈欠边往家里走。
早晨的冷空气有些刺骨。
“谁困得掉沟里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大家都很困,以为对方是困得摔沟里了。
“哎!这儿不能睡觉。”有人上去踢了一下他的脚。
大家想帮忙拉他起来,没想到对方没反应。
离得最近的那人眨了眨眼后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啥事儿?”
低头一看,这干涸的沟里都染红了。
周围都是虫子和蚂蚁。
“啊!这谁家的人啊?摔死了?”披着棉衣的男人喊了一声:“快去叫人来认认,这怕是昨天晚上没看清路摔的。”
大家都瞌睡都吓得没了。
谁这么倒霉啊。
有个男人大着胆子看了看沟里,刚好看到露出来的半张脸。
白着脸看着披棉衣的男人:“季大牛,是你家的。”
季大牛神情一凝:“你胡说八道咒谁呢?”
“你怎么不说是你家的?”
“真是你家的。”那人知道他不敢相信,指着地下:“是锦平儿。”
季大牛身上的棉衣落下,直接站不稳了。
季大马连忙扶着他:“哥....哥你慢点儿。”
“平儿?”
“怎么会是平儿呢?”
“平儿啊?”季大牛踉跄的推开季大马,使出全身力气想拉他起来,可身子没有力气根本抓不住。
“大牛啊,你节哀啊。”
“滚!”季大牛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看着吓人:“谁说是我们家平儿?我们家平儿昨晚上还还好好的。”
其他人看着不是滋味。
去叫人的那人带了不少人往这边跑。
季大牛趴在地上看沟里那半张脸突然愣住了。
“怎么会是平儿呢?”
“他.....他不是好好的在家里睡觉吗?”
过来的人也有季大牛一家的,她们看到季大牛坐在地上痛哭心里一咯噔。
大牛媳妇儿也腿软摔了一跤。
“哎哟,这是咋了?吓着了?”
“锦丰!”大牛媳妇儿叫儿子:“你看到大哥没?”
“你大哥是不是在家里睡觉?”
众人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红着眼睛过来:“大牛家的,别去看了。”
二马媳妇儿听到没忍住哭,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抱着这个堂嫂让她不倒下去。
大牛媳妇儿尖叫一声,争开所有人又爬又跑:“我的儿啊,你咋了这是?”
季锦平已经被人抬了上了。
另外被虫蚁啃咬的那半张脸看起来骇人。
摔下沟的时候太阳穴刚好砸在石头上,那个窟窿看起来着实吓人。
大牛媳妇儿使劲儿想抱起自己的孩子,不停的用手揉搓儿子僵硬的身体。
“怎么了这是?你别吓妈啊?”
村里连续两个人出事,蒙上了一层阴霾。
太阳升起,打在众人身上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于曼看着儿子头上的白布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死了?”于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儿子,心中的快意让她忍不住大笑。
“你是不是可以杀了那些人?那些欺负过我的人?”
“你可以的对不对?”
于曼脖子上的绳子扯着她:“你帮妈妈杀了他们好不好?”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季怀之眼里透着不该有的情绪:“你高兴吗?”
“高兴。”于曼觉得痛快极了:“我好高兴的。”
“我都不想走了,我想看着他们死。”于曼抬着脑袋像是努力在听什么:“你听,这声音真好听。”
有节奏的哀乐她听起来欢快极了。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于曼神志不清的重复这三个字。
季怀之走出窑洞,脸上面无表情。
他做的事都是随心,他也觉得他们该死,所以就让他们死了。
有人说季锦平太倒霉,天太黑把自己摔死了,村子里连着死了两个人,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生命这么脆弱。
之前失踪的壮牛都被人淡忘了。
失踪而已,总比这两个死得突然的人好。
日子要一天一天的过,庄稼人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这些,他们要干活儿,要忙庄稼。
于曼对这样平淡的日子不太满意,她比谁都希望这里的人都死掉。
她恨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