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澈走出这座竹林的时候，原本竹林前那位源静水十八岁零两千个月的大哥已经消失不见了。
哗啦啦~
竹叶摇曳的响动盖过风声。
上杉澈再回头，发现整座竹林已经突然闭合，原本他们来时的道路消失的无影无踪，被光一点儿都照不进的青翠竹子所吞噬。
竹林中有数不清的贪婪目光在来回打量着他，但又在落到他腰间的蜘蛛切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感受着脊骨末端寒意的来来去去，上杉澈终于忍不住朝着身旁的源静水问道，
“源小姐，这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清楚。”
源静水摇头：“自我记事起这座竹林便是这幅模样，它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就连那位高祖父也不能说完全了解。”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无事最好不要靠近这里。”
经典古老家族的深山之中藏着大秘密。
罢了，这也和自己没关系。
上杉澈舒了口气，抬头，发现太阳正巧落在了山尖尖上，不久后天就要黑了。
远处的空地摆放着石凳与石台，头发一黑一白的两位老人正面对面坐着对弈。
乐呵呵地下着围棋。
原本这是没什么，上杉澈也没想要管——因为他对围棋根本一窍不通。
但神奇的地方在于那两位老人每下一步棋，整个源家的天地灵气就会跟着变化一下。
虽然幅度极其细微，但却是确实存在着的。
要不是上杉澈的御灵术境界高深，恐怕体内的灵力也会跟着一起变动。
这就很恐怖了。
试想一下，原本大多数人在远距离面对一位炮台型的阴阳师都会束手无策。
但要是学了这招，便仅仅只需要“抬下手”就能改变对方术式中的灵力流动，直接让术式爆炸解决对面。
上杉澈好奇了。
他用眼神向源静水示意了下，在没有得到“不可以去”的回应后无声地走到了棋盘旁。
上杉澈就在旁边看着，张大解读之眼捕捉其中令灵气变化的细微过程以及原理。
整个过程，上杉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发出。
他知道这是观棋最基本的礼仪。
源静水则面色微变，但同样没有说话。
于是乎，两个以为围棋就是以“最后谁吃的子多”就赢了的游戏的家伙，就这样异常专注地看起了棋盘中的厮杀变化。
但好景不长。
“哎呀你看我这棋下的……害，重来重来……”
满头白发的老人在落子之后捶胸顿足，说话间就要不着痕迹地挥袖“重开天地”。
“重来重来，这两天重来多少次了！”黑发老人吹胡子瞪眼，微抬了下手指就隔空将那长袖推开。
“——这局，咱俩必须得走完，叫你认清认清到底谁胜谁负，【百年棋圣】这个名头到底该给谁！”
眼见小动作被制止，白发老人一时间犯了难。
老人叹着气……可叹气间，却见到了站在棋盘旁看了许久的上杉澈二人。
白发老人的眼睛先是一亮，但在见到了站着的是源静水后却又暗了下去——围棋这块儿，一百个小静水绑起来也打不过他！
不过，还有一人。
白发老人疑惑地瞧了瞧这张陌生的面孔，又在见到他腰间挂着的蜘蛛切后恍然小悟。
老人咳嗽两声，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咳咳……这位小友，请问你站在旁边看了多久啦？”
有了星点感悟的上杉澈在被旁边的源静水拍肩后才一怔，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他诚实摇头：“看得入神，没算过时间。”
面对两位在源家里大摇大摆下棋的，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极为普通的“普通老人”，上杉澈自然能说实话就说实话。
闻言，白发老人的笑容更盛了：“那么小友，你对这局棋有没有一些看法？”
——这老头，是在问自己下一步怎么走？
上杉澈不笨，哪怕看不懂棋盘局势也瞬间反应了过来是白发老人大概要输了。
不然怎么会突然问局外人。
不行，这老头可不能输。
自己才刚刚看出点门道，要是老头输了岂不是之前就白看了？
“我说清弘老儿，你也是真不要面皮。”黑发老人双手抱胸，冷嗤一声，“连场外求援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源清弘脸不红心不跳：“这怎么能叫求援，老子分明只是让这位小友说说看法而已。”
“求就求吧。”黑发老人抬抬目光，“要是能输，老子这辈子算是被狗吃了。”
说完，他再笑眯眯地看向上杉澈：“怎么样，小友觉得如何？”
——我tm哪会下棋！
——不过没事，我不会下，不代表……
花了点时间记下来整盘棋的上杉澈装作深思模样：“稍微有点想法，但还得想两分钟后。”
两分钟的思考时间根本不算什么，两位老人自然没意见。
于是上杉澈便暂时离开二人的视线，再掏出特事处的特制手机，进入了拥有最强围棋AI的网址中。
俗称，开狗了。
复刻棋局花了一分钟，狗则用了两三秒就给出了下一步的答案。
接着，上杉澈回到棋盘前，在源清弘同意后忐忑的注视和黑发老人不屑的目光中落下一子。
啪嗒。
这一手，让黑发老人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微滞。
他直起身子，眯起了眼。
“这一步，还算是勉强有点水平。”
思索片刻后，黑发老人落子。
这之后，在源清弘的授意下上杉澈隐蔽地用狗与黑发老人对弈十数手，让对方的表情渐渐凝重，渐渐沉默。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躲在粗壮异常的树桩背后，探出小脑袋打量着远方的棋局。
“直君，这不是作弊吗，这怎么可以……”
“所以小佳你的成绩才这么差！”
已经决定把上杉澈的签名当做传家宝的源直切了一声：“这叫合理利用现代科技，与时俱进！”
源直不快地诅咒道，
“像源家现在这样固步自封，抱着老一套的东西不放没多久就会被这个世界给淘汰掉的！”
他伸出手，同身旁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女孩比划着：“我在手机上看到外边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高科技！东京还有快和整个源家差不多大的天空之城哩！”
“而且没看见九劫院家里都已经有游戏厅盖起来了唔唔唔……”
源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双还带着灰尘的小手捂住了。
“嘘——”
源佳竖起手指，过了好几秒才把手给拿了下来。
可刚拿下来，源直便竖起了眉毛，
“小佳你干什么！”
“直君！你再说下去就要被静水姐给发现了！”源佳压低声音道，“况且，你身上还带着手机！”
源直的面色一僵，但立刻嘴硬道：“我们在这肯定早就被静水姐给发现了。”
源佳大惊失色：“那咱俩还不快逃？”
“逃什么，我才不怕！”
源直把手从女孩的双手中抽出，再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道：“因为我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正确不怕打压！”
男孩又说了好一顿，但源佳听得迷迷糊糊的，完全不懂。
她只知道今天晚上直君大概又要被拉到大广场上打屁股了，屁股蛋上的血得滋哇乱飞。
明天自己又得驼他一整天。
“小子，你的想法还真没错。”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把俩小孩吓了一跳。
源佳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直接拦在了发愣的源直身前，一双小眸子恶狠狠地眯了起来，
“谁，谁在说话！”
“我。”
“谁？！”
“我！”
“你是谁？！”
“朝下看……”
在底下挥了好一会儿手臂的二尺大人无奈叹息，朝着惊疑不定地盯着自己的小孩说道：“我是澈大人的式神。”
“式神？”
源佳警惕地问，
“哪个阴阳师的？”
毕竟，整个源家上下也没几个阴阳师。
“你，你是上杉大人的式神！”这时，反应过来的源直激动地探出了头，“你是二尺！”
“嗯嗯！咱就是澈大人手下头号得力战将·八尺菩萨的节能版——二尺大人！”
二尺叉腰。
源佳见到这幕挠挠头。
嗯，好像是不需要自己了。
源直则像是追星族见到了偶像那样叽里呱啦地夸了一大堆，给二尺夸得飘飘然感觉都要起飞到太空里了。
因为被外人猛夸一顿的缘故，二尺也没怎么保留的和他们说了外界的很多事情。
一顿交流后，二尺大人才发现源家的确还维持着两三百年前的生活方式。
——实际上，这是源家为了减少来自外界干扰，为了让自制力较差的孩童们维持心的宁静与纯粹所做的决断。
但二尺这个天天搓玻璃的外来式神，和源直这个刷了点手机就开始痛批源家的小屁孩哪里懂得这些。
于是二者在一同臭骂了一顿源家后达成了些许共识。
“对了，小家伙你玩xx战场不？”
“这是啥？”
“害，这都不知道还说自己了解外界，来，姐姐我教你注册账号……”
……
二十三手后，黑发老人的后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湿透了。
他微微颤抖的手上捏着黑子，悬在空中好久都没能放下去。
最后，在白发老人源清弘笑容满面的注视下把黑子放了回去，站起身来气愤地转身大步离开，
“不下了不下了！明天老子还有事要办呢！”
“哎呦喂，这会儿又无中生有啦？”
源清弘朗笑着询问道，却只让黑发老人的脚步越走越快。
等到对方消失在视线之中后，脸上笑开了花的源清弘才起身朝着上杉澈拱了拱手，
“上杉小友，多谢了。”
源清弘指了指已经暗了大半的天空，乐呵呵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明天再见如何。”
“阁下慢走。”
不仅用狗杀爽了，还摸清了其中一点驱动灵力技巧的上杉澈同样笑容满面。
一盘棋，就给他的御灵术带来了400点熟练度。
这种好事儿还能去哪里找？
待到白发老人也走远了后，上杉澈才向着源静水问道：“这两位……怎么称呼？”
“明天上杉君你就知道了。”
源静水看向身后：“比起这个……后面一直躲着的两个小家伙也该出来了。”
她五指收紧，将表情无奈的源佳和惊叫着的源直给抓了过来。
源静水淡淡地瞥了眼二人，
“好了，我今晚还有事……反正你们两个这么喜欢上杉君，那就由你们带他去客房里吧，其余事宜你们就不需要参与了。”
顿了下，源静水提高了一度声音，
“听懂了吗，小直？”
还抓着手机的源直立刻意识到这是源静水给他们的台阶，意图就是把今天的“违规记录”全都一笔勾销。
故而男孩立刻把手机丢到兜里，目光炯炯，
“保证完成任务！”
源静水走后，上杉澈发现之前大方地向他要签名的女孩不怎么说话，反倒是男孩开始活跃起来了。
“两位，请带路吧。”
“额……那个，好的！上杉大人！”
“不用这么紧张，叫我上杉哥，或者大哥就行。”
“那……大哥？”
上杉澈微笑着颔首。
去客房的路途上，跟在源直源佳背后的上杉澈对着两小孩一顿夸奖，把他们都夸的二脸通红，不好意思了。
源直和上杉澈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唠了许多之后，源直突然小声地问道：“大哥，你觉得源家现在的模式合不合理？”
上杉澈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
所以回答：“只要源家不想把四极呼吸法遍传天下，就是合理。”
出乎预料的答案让源直这个“现代派”愣住了。
他的偶像，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源直深深地皱紧眉头，咬着牙继续问：“不允许大家接触现代科技也算合理吗？”
上杉澈反问：“你觉得为什么不算合理呢？”
源直便结巴地说出早已想了无数遍的说辞：“因为外界的同龄人都需要用电子设备社交，要获取前沿信息，不要和社会脱轨，而且手机还能有导航，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哪怕只是看看视频都能有很大慰藉……”
上杉澈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源直，你想要变强吗？”
男孩用力点头：“想变得和上杉大哥你一样强！”
上杉澈注视着男孩清澈愚蠢的眼瞳，
“那么你刚刚所说的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甚至可以说是阻碍。”
“而直君你的心境修持不够，也无法控制自己——我猜猜，你是不是刷手机到通宵导致第二天没精神？”
源直的脸一下红了，没有回答。
反倒是旁边的源佳惊呼道，
“原来直君你之前早上一直昏昏欲睡是因为这个！”
虽然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但源直还是抬了下杠，
“那九劫院家的那个【瑾】也天天吃喝玩乐，他不也这么厉害……”
“所以源直，你觉得有九劫院瑾的天赋吗？”上杉澈忍不住笑了，“别说你了，要是单论天赋的话，就连十个我也赶不上他。”
源直低头，捏紧了手机。
上杉澈停下步子，看见了不远处昏暗的客房。
他继续说：“源直，你出生在源家，光是这个起点就已经超越绝大部分人了。”
“别浪费这个机会。”
上杉澈用罡气大手把远处迷路转着圈的二尺大人给一把抓了过来，朝着客房走去，
“言尽于此。”
男孩站在原地，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女孩则在见到上杉澈走了后有些焦急地安慰着他，却效果甚微。
撅着屁股浮在天上的二尺大人看着这幕，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刚刚找到的好队友就这么没了。
这个澈大人，怎么这么坏啊！
上杉澈则用罡气传音给源佳，让她看好源直，别让后者干出了什么蠢事。
他走入客房，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吞吐灵气。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
上杉澈闭目，带着蜘蛛切和加贺清光一起进入了常世，
他再睁眼，期待已久的提示显现在眼前。
【“四尾狐（完全体）”升级中：99%……100%！】
【你的妖魔化身·四尾狐（完全体）已升级完毕！】
【你获得了……】
【妖魔化身·六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