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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福门托奖

    说罢,杨振宁给余切讲了个段子。

    国内最有名的科学家可能是钱老,这位在美国麻省理工时,对白人学生们毫不客气的打击,有个学生说你讲得太快,我来不及抄笔记——他说,你如果不能立刻听明白,我建议你出去。

    在国内,钱老也重拳出击。82年,《光明报》刊登了一封钱老写给教育部的信,他建议把微积分下放到初中生的教材中,上面的话很扎眼:

    “人就算再笨,14岁了还能学不会微积分?”

    钱老显然就有“厌蠢症”。

    可是并没有受到什么“种族歧视”的罪状。

    为啥呢?

    因为这些学生知道自己并不蠢,只是课太难;而有的人一被提到立刻就爆炸,说明他们清楚自己有什么样的缺陷。

    杨振宁在去年接受了港中文的邀请,成为该校的讲座教授。自此他每年有一段时间在港地居住。他从京城到港地时,已经到了十月下旬。

    港中文为了欢迎他,举办了个演讲。面对港中文的学生,杨振宁谈到余切的《朝闻道》。

    “我希望你们在追求物质之余,留一些精力来追求真理。我们未必要成为真理祭坛下的殉道者,但对真理的追求不能忘记。”

    随后他被追问,对“智力论”怎么看?

    杨振宁道:“自从我获奖后,我总是被认为全知全能,什么事情都来询问我的意见!其实我只对我领域的一小块区域有了解,在其他方面,我可能还不如一个自学过的普通人。”

    港地记者觉得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没新闻,再次指名道姓的追问,“您对詹姆斯沃森这个人怎么看?您是否同情他?”

    杨振宁笑了:“你们这些记者,整天就想要搞出大新闻!我明明说的我自己,你却说我同情他;我如果说我没听说过他,是不是又要认为我瞧不起他呢?”

    “好吧!”杨振宁走到记者面前,沉思片刻,一口气说道,“这个人的言论肯定有问题,我当着这个人的面也会这么说——你完全在胡说八道!可是,你愿意为了中国学生发声的举动,还是很珍贵的。”

    到这个时候,沃森的境况已经好了很多。他被塑造为一个脑子有点“轴”的生物学家,虽然说了许多怪话,但并没有明显的恶意。

    余切这边则感受到了拥有一个巨大的友好作家网络的好处。

    在这次事件中,拉美世界的作家表达出同仇敌忾的决心,大大提高了余切的知名度。

    为啥拉美作家就如此有战斗力?

    而其他地方的作家,看上去如同一盘散沙?

    余切打电话向马尔克斯取经,马尔克斯谈到拉美作家的“从政惯例”:这些拉美作家善于引导舆论,并且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政治家,或者预备的政治家,或者最起码也出自政治世家。

    所以他们搞起斗争来轻车熟路,一呼百应。在五十年代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拉美作家都频繁发表社论,他们所在小国的巨大创伤、震动,反而有益于他们获得世界的关注。

    马尔克斯说:“你现在知道我们还是有些力量的!你没有白来!”

    “我这次真知道了!”

    随后,从西班牙的马德里传来消息:余切因对聂鲁达的翻译,以及在西语世界的巨大贡献,他荣获了本年度的“智者阿方索十世勋章”。

    这个勋章和泰王勋章一样,有相当繁琐的等级制度,余切所获得的是其中的第二等级。

    他不是第一个获奖的中国人,去年杨绛因为翻译了《堂吉诃德》,也被授予这一奖项。颁奖地在马德里国家音乐厅,颁奖者是卡洛斯一世。

    他又要见到这个老家伙了。

    同时,余切因《2666》这本书拿到了福门托文学奖,也将在此次授勋仪式中一同颁布。

    福门托奖是一个相较“塞万提斯奖”更小的奖项,类比于日本的芥川奖——主要对那些刚崛起不久的作家进行嘉奖。

    1961年,拉美文学大佬博尔赫斯拿到福门托奖,这一般被认为是“拉美文学大爆炸”的起始点。

    在未来,西班牙这个国家有意做出奖项的重要性区分,作家们一般会先拿到福门托奖,再进一步攻克塞万提斯奖,由于此时塞万提斯奖草创不久,所以余切的拿奖过程是反着的。

    至此,余切几乎获得了所有西语大奖,他在西语世界中几乎走到了头。

    这件事情不仅是他这么认为,国外的人也这么认为。

    知名“余吹”金介甫在自己的论文中写道:“我认为余切似乎在西语文学中达到了天花板,通过这次拉美作家对他的一致支持可以看到,在这个神秘而有序的组织内部,余切也取得了某种权力上的迭代。”

    “他将坐在这个位置上很长时间,或许是半个世纪?或者,他打算再尝试更有挑战性的文学……我们知道,这当然是不容易的。”

    德国波恩大学有个叫沃尔夫冈的汉学教授,起了个汉名“顾彬”。他在一本德文杂志Drachenboot(《龙舟》)上介绍了余切的成就,他热情洋溢道:

    “中国忽然诞生了很多文学家,我们都认为这是黄金时代,他们看起来光辉灿烂,无所不能……但有一个令人遗憾的事情是:他们的国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革,而他们的作家却有很大一部分,专注于过去的个人情绪(伤痕文),我感到十分失望。”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如果你现在还没有看过东方余的,那你就错过了八十年代以来最好的中国作家。”

    “接下来,我会着手翻译余切写过的所有。但翻译永远不如原著,我期待有人能和我一样学会汉语,你就能明白他的作品有多好!他一个人,是一个国家。”

    颁奖时间就下个月,为了留出去西班牙的时间,余切不得不提前串课。

    他现在有两堂课要讲,一堂是经济学院的《西方经济学》,一堂是文学院的《外国文学》——目前,余切主攻西语方向。

    在燕大的课堂上,余切道:“拉美文学大爆炸,特指五十年代后期以来,拉美文学的繁荣与辉煌造成的世界性冲击……但你不知道,‘爆炸’这个词其实是拉美作家都反对的,因为爆炸含有短暂、空泛、急速发生又迅速萧条的意味。”

    “boom(爆炸)!你需要会一些英文,才能更好的理解这个词的语境。墨西哥有个叫富恩特斯的人,一直很反对它!但这个词用得太多太多,流传开来了,大家只好也跟着这么说。”

    “这和马尔克斯的情况很像。他本人不喜欢‘魔幻现实主义’,但最终哥伦比亚人以魔幻现实主义为荣,西方在舆论上的霸权降临在了真实的生活中,马尔克斯不得不接受这个惨淡的事实。”

    一个墨西哥的留学生站起来问道:“余老师,您难道睡在富恩特斯的床底下吗?您怎么知道这个人的态度?”

    余切看这个学生留着胡茬,很像是黄种人,课桌旁放着他的一顶帽子。余切就问道:“你是墨西哥人?”

    “是的。”

    余切笑了:“我和你们国家的富恩特斯打过桥牌,他亲口向我抱怨的。我向你承诺,这是真的。”

    这个学生当即张大嘴巴,满脸震惊的坐下了。

    其实余切还有句话没讲,富恩特斯正是余切的手下败将,他的气运被余切夺了,这两年一到评奖季,余切就是富恩特斯的苦主——富恩特斯就像个无能的丈夫,只能看着余切予取予求。

    台下的褚付军、路不宣和程国平三人见到这一幕,真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今年年初,他们还在谈论余切从燕大消失不见,而现在余切已经做了他们的老师。燕大的文学系和经济系都成了其他院系羡慕的香饽饽。

    余切来任教的时候,高考已经结束了。恐怕到了明年,这两个系的录取分怕是要飙升!

    想到这里,路不宣却乐了!

    中文系的人全是状元,当然不怕分数高,只是苦了经济系的那一帮人!

    “叮铃铃!”

    响铃了。

    余切听到这声响,立刻宣布下课,接着为了自己最近“串课”的行为道歉。“我不巧得到了西班牙的福门托奖,他们的国王怕我不来,特地让驻华大使来请我。为了避免伤害西班牙人民的感情,我不得不再去一趟。”

    学生们哈哈大笑,当然原谅他了。

    这时候,余切的眼光一闪,却看到了台下的路不宣。他道:“路不宣,你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路不宣顿时一愣,褚付军和程国平都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担忧。

    “老路,你老是上课摸鱼,跑去给人打工,摆摊,难道余老师知道了,特地来警告你?!”褚付军道。

    程国平也很担心。

    今年以来,余切多次呼吁大学生回归到课堂来,而路不宣却反其道而行之,余切怎么能忍得了他?

    要知道,燕大食堂的“免费饭”,就是余切捐钱来办的啊!他自己虽然没有公开宣扬,但事情过去大半年了,学生们都知道了!

    可见余切的用心良苦。

    老路别特么被退学了!

    路不宣这边怕的要命,来了余切的办公室,不巧,这里还有几位老师在,不等路不宣打招呼,余切就道:“撤!换个地方谈话。”

    随后,路不宣跟在余切后面,过了教学楼,又过了未名湖,一路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勺园。

    余切终于回头道:“路不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路不宣老实说。

    “我记性好,前后上课几次,发现你越来越瘦,就觉得奇怪了!我找人来打听,别人说你把饭票当了,拿去换我的书。我认为这划不来,你觉得呢?”

    用别人捐钱换来的饭票,买了别人写的二手书,还被正主抓到是什么反应?

    路不宣当时脸全红了,只觉得这辈子最羞愧也不过如此了。

    “余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为什么要买我的书?”

    “你的太好,我不买几本的话,我的良心不安!”

    余切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弟瘾上来了。

    这一时期,攒钱买的可不在少数。读者们哪怕自身的经济拮据,也情愿为了精彩的故事付费。严肃文学还好,像是武侠、言情这类商业文学,那真是让人抓心挠肝的想要买。

    “有什么错?妈的,我也喜欢啊!”余切道。

    路不宣被这虎狼之语震惊得抬起头。

    只见到余切沉思片刻,转而说:“我那边有很多闲书,都是出版社送来的。你等等我,不要到处走动,我去给你拿来。”

    勺园这地方在燕大有点偏,却落在颐和园路,东邻水木大学,南邻未来的中关村,是个好地方。

    余切在这边有套房子,他的车也在那。

    “到最近的西门来等我。”

    不久,余切就开车到校门口,他没有让路不宣拿着书回宿舍,反而邀请路不宣上车。

    去哪呢?

    余切递给路不宣一个橘子,说:“走,喝羊汤。”

    路不宣就这样跟着余切混了一整天,吃了一整天,吃得他肚皮都撑了;晚上,余切开车送他到了宿舍门口,路不宣回寝后,褚付军和程国平都来问他今天被训够了没?

    却见到,路不宣落下泪道:“我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报答余老师的一饭之恩!”

    余切回家讲到这件事情,张俪和陈小旭都赞同他。两人都觉得,路不宣毕竟是燕大的学生,再怎么落魄,将来也是社会栋梁。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达了,就像是万县那个倒爷一样。他可是让了许多人相信余切的“书中自有黄金屋”。

    余切要做的还不仅仅是这样。

    此次获“福门托奖”,他又拿了五万美元的奖金。福门托奖又叫“国际出版商奖”,本身是欧美的六大出版商联合起来颁发的奖项,因在西班牙马略卡的福门托酒店成立,因此得名“福门托奖”。

    获奖者代表出版商的“畅销”认定,也就是说,余切的在西方世界极为畅销,这是公认的事情!

    由于这一时期的巨大汇率差,他的稿酬将会越来越由国际稿酬所组成。在中国大陆,他每年的全部稿酬加起来破百万都难,而在国外,他却每每有上百万美元入账。

    这种稿酬上的巨大悬殊未来将导致许多问题,不得不重视它。

    余切趁着张俪还没上床,陈小旭也在这。他道:“我打算学习巴老,以后把国内稿酬都捐了,这样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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