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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国庆

    道歉原文是这样的:

    “鄙人在巴塞罗那时,对余先生的作品开出不合理的低廉价格,事后马尔克斯向我兴师问罪,我考虑再三,觉得此举是不妥当的。以后余先生再有通过,应当至少按照美国公司价格……即一美元一词进行稿酬支付。”

    “因此事破坏了我和余先生的关系,特此登报声明,希望我们能早日重归于好。”

    落款人是卡门·巴尔塞斯,中、英、西三语都有。

    卡门花了大价钱,这篇文章是同时刊登在《京城晚报》、《新民晚报》(沪市)和《南方周报》(羊城)。

    从北到南,基本上全中国人都看到了卡门的道歉。

    余切看后忍不住大笑:这个卡门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居然真把他拉回来了。

    从自身利益上来讲,余切不会彻底和卡门闹翻。因为中国作家在海外的名气,需要这些人来宣扬。

    但也不会向她低头,余切的骨头不会软。

    他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应该越来越远,貌合神离,直到双方都找到下家,彻底脱钩。可是马尔克斯的出现阻拦了这一趋势,看在老马的面子上,双方再一次接触。

    这次没什么太多谈判,余切和卡门握手言和了。

    他的新《朝闻道》和《乡村教师》都通过卡门的公司发表在西语世界中,余切给了一个好价,卡门则表示,她会动员起旗下的所有作家,关注余切中“中国乡村教育”一事。

    最近被全美舆论痛批的沃森,也将会有作家替他说话。让沃森的处境不至于那么难堪。

    因为得知“中医针灸”可以治疗老年痴呆,余切见到马尔克斯的时候,他正在接受胡同里盲人师傅的治疗。

    只见到,马尔克斯的背上扎满了针,看上去像刺猬一样。

    余切大吃一惊:“加博,你在干什么?针灸能不能治病,连中国人都还在讨论当中。”

    马尔克斯却道:“你急什么?我并没有死。”

    接着,他又说:“我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这些银针比美国医学更管用。”

    “你不觉得痛吗?”

    “不痛,我甚至没有什么感觉。”

    很快,又换了卡门去做针灸。卡门腿脚不便,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盲人师傅说针灸还可以治疗偏风,于是卡门也躺在上面,插上了针。

    师傅可能真是个盲人,没认出余切来,反而问他要不要针灸一番。

    余切婉拒了。

    马尔克斯笑道:“你为什么相信西医,却不相信中医?哥伦比亚的中哥友好协会中,就有一些会使针灸的洋大夫。”

    “那卡门又怎么接触到的?”余切问。

    卡门自己回答道:“因为巴塞罗那也有针灸大师。我试过了,效果很好!”

    好家伙!

    我还不如老外相信中医。

    在这个私人场合里,卡门再次诚挚的向余切道歉:“我为了我以前的无礼而道歉,你和加博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如果他从前占据了我生命中的30%,那你以后会占据31%。加博,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意见。”马尔克斯说。

    两人在余切家里面住了一晚上。张俪向卡门请教如何经营文学,因为张俪以后就要做这一门生意。而且,很多作家成名后,最核心的商业利益都交给了自己家人来打理。

    哪怕马尔克斯也是如此。

    卡门意味深长的说,“最重要的是信任!由于余切在其他事情上做的如此好,他似乎不需要任何人……所以信任就是你拥有的最大法宝。”

    张俪似懂非懂,只能点点头。

    陈小旭在旁边咬了咬嘴唇,心里道:这是要让张俪像那个芭莎一样,哪怕外面彩旗飘飘,也要做男人背后的女人吗?

    张俪可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能让她是!

    天亮后,余切亲自送马尔克斯和芭莎离开中国。

    ——

    十月一号,首都市民欢庆国庆。

    今年并不是“逢五”“逢十”的大庆,因此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但各界群众还是在这个日子里,一清早就来到广场和各大公园欢度佳节。

    机关、学校、企业门前都有“国庆”“十一”字样和各种动物图案的花坛,据说整个京城共用了百万盆花卉。

    燕大这边也搞了盛大的国庆联欢晚会,吸引了不少留学生上去飚中文。

    有个南斯拉夫的女留学生桑样,上去唱了一段京剧名段“苏三起解”,居然像模像样!余切听到燕大的老师说,这个桑样是京城语言大学的学生,因为汉语流利,被选拔上了春晚。

    她是特地被邀请来支援燕大的。

    桑样唱完后,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南斯拉夫的,我们和中国是相亲相爱的国家……”余切真有种恍惚的感觉,在他上一辈子,南斯拉夫这个国家早已经消失不知道多久了。

    不晓得这个桑样,到底是塞尔维亚人,还是亚美尼亚人。

    新化社的邵琦到了南斯拉夫后,到底怎么样了?未来的南斯拉夫,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的分裂解体,以及发生那些令人愤恨的事情。因为历史假如就这么发展下去,南斯拉夫的驻华使馆最终会遭受到轰炸,邵琦和她的同事都葬身于此。

    汇演结束后,作为新来的教授,余切上台致辞。

    他说了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在这个时间点,倒也不奇怪。台下掌声如雷,学生们欢呼起来。

    桑样这个女学生,竟然又被选为留学生的献花代表,和余切一起为祖国三十八周年生日献花。余切问桑样南斯拉夫的局势怎么样?

    桑样露出不太好的表情:“我们的经济发展太不均衡,国外的野心家们也在诱惑我们。但我们正在变得比从前好。”

    好在哪里?

    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桑样,你觉得你的国家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了吗?”余切试探着道。

    桑样茫然说:“这倒不至于。”

    “为什么?”

    “因为苏联还在,混乱只是一时的。”

    好吧!看来老大哥的解体,确实是震惊了半个地球。就算是身处其中的人自己,当初也觉得不可能。

    二号,张俪做产检。她怀孕已经有三个月,这是她孕期内的第一次正式产检。

    一大清早,余切就驱车过来。

    协和医院替她办理了档案,从上到下检查了个遍。这会儿的产检本来十分简单,因为许多医生并不会看B超——大部分后世熟知的项目,要到九十年代前期才逐渐增加起来。

    可协和医院太先进,余切提前感受到了起码十年后才有的复杂产检流程。孕检当中有一项是“唐筛”,用于检查婴儿是否染色体异常,是否存在基因缺陷……这项技术本来是四年前才在美国实验室里面诞生。

    因为沃森的缘故,协和医院恰巧成了全中国最早引入这项检查的中国医院。

    院长顾方舟特地来和余切解释:“这项技术堪比‘糖丸’,大规模生产后成本并不高,中国的孩子又能提前避免一项可能存在的缺陷。”

    “沃森也成糖丸爷爷了?”

    顾方舟笑道:“怎么不能是?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一个年级里面,总有那么几个得脑膜炎的、或是小儿麻痹症的,或者是唐氏儿……再过二十年,这种现象就会逐渐消失了。沃森是有功劳的。”

    顾方舟和余切回忆起当年的“春雨行动”。

    这项慈善活动,在当年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参与者都受到了极大的社会赞誉。顾方舟因此被提拔为院士,又在今年当选英国的外籍院士。

    “联合国成立了一个第三世界科学院,有消息说,我也有机会评个院士。那时候我是个教授,你是个学生和作家,现在我升了一级,你升了好多级。”

    “我在英国访问时,他们那边的人问我,说我找到了一条快速打造名声的好路径,现在很多第三世界国家的名人们,也在模仿我们……其实,我们的初心都是好的。”

    余切也很感慨。

    在国内,“春雨行动”和“融冰之旅”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事情之一。仅这两件事情,就足以奠定他作为文人的历史地位。

    大部分民众在一生中,不会长期的阅读。他们对于一个作家地位的评判,并不是根据他们的作品,而是根据他们的社会影响力来评判。

    顾方舟今年已经61岁,按照现在的退休年龄,他已经该准备退休了。

    余切问他有没有什么遗憾?

    顾方舟回答他,他的遗憾就是怕活不到九十年代中叶。这个时间点是“脊髓灰质炎”全面被清除的时间点。

    “联合国有个仪式……如果一个国家彻底清除了脊髓灰质炎,就会在名单里签上中国,目前这上面只有一些富裕的北欧小国,还远远看不到我们。”

    作为最早的倡议者和糖丸研发者,顾方舟希望自己不要错过那一刻。因为自五十年代以来,他的半辈子都在做这件事情。

    余切感觉这像是另一种“朝闻道”。

    沃森这种恶人,恐怕也是基于这种观念,才不惜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博吧!

    在另一边的纽约长岛,冷泉港实验室。

    沃森在办公室里面大发雷霆,到处乱砸东西。

    他的修订版《双螺旋》出版受阻,原因是他在其中大幅度添加了对黑人的歧视,他在其中写道“我天生对非洲的前景感到悲观”,“我们所有的社会政策都基于这样一个事实,即他们的智力与我们一样,而所有的测试都表明,事实并非如此”。

    面对黑人市民的质疑,沃森说“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但任何和你们长期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这些话实在是太过了。最终八十年代的美国人都快要受不了了。

    美国也有图书审查委员会,该委员会成员由总统和参议会共同任命,每年,委员会要出具禁书目录。

    沃森的《双螺旋》未能通过审查,委员会甚至想要将此书列为禁书。

    经过多方查证后,哈珀搞清楚了委员会老爷的喜好:

    “他们不希望你写太多中国人聪明的事情。”

    原来,沃森在《双螺旋》中加了许多私货,其中有一项是对京城附小的智力测试,沃森形容这些人个个都比道尔顿中学的富家子有天赋。

    这让评委觉得沃森此人有通共嫌疑。

    你歧视黑人并不可怕,许多人暗地里这么做,可是你不能捧一踩一。

    沃森这个人思想有问题,立场也有问题。

    哈珀的人道:“《双螺旋》是全美许多学校的推荐读物,如果大学生们都看到‘中国人的智力最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教科书上,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沃森问:“那又能怎么样?”

    “那就会使得美国人相信,中国人有才能担任更重要的职位,这些相信一旦变成共识后,就会成为未来的现实。”

    沃森感到很棘手,他既想要把《双螺旋》修订版出版,又想要实实在在的讲他的研究结论。

    眼下,冷泉港实验室并没有对沃森有太大的限制,但出版界直面一线,已经无法容忍沃森的挑衅举动。

    十月份,余切给沃森打了远洋电话,分享给沃森自己的新作《朝闻道》,以及余二代的消息。

    沃森在电话中表达了祝福:“我相信你的孩子可以和你一样聪明,我是说,他至少会是一个聪明的人。”

    然后,一个令他难绷的事情发生了,沃森的儿子Rufus被检查出来有精神分裂症。此事迅速传出来,沃森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中。

    并且,由于沃森的逆天发言,许多黑人对他儿子得病的事情幸灾乐祸,公开发言嘲讽他儿子是个得病的傻卵。

    沃森尝试在线下找人理论,结果却被抢走了他的摩托罗拉手机。

    之后,沃森彻底和黑人群体走向敌对,他在权威第三方的监管下,让他精神分裂的儿子做了智力测试题:他的好儿子顶着恶疾的巨大debuff下,仍然取得了高于大多数黑人的好成绩110。

    沃森以为这能证明他的话是对的——中国人最聪明,白人也聪明,黑人智力低。

    他甚至怀疑,儿子之所以精神分裂,是因为美国人智力太低了,如果儿子在中国的京城附小读书,在此等灵气四溢之地,他儿子的精神分裂会奇妙的好转。

    然而并没有,美国舆论界无视了他的宣传。

    在出版界,沃森被无视了,他失去了一切演讲邀请,只有中国人还在孜孜不倦的邀请他来访。沃森更感受到一股温暖。

    他对自己助手道:“如果中国可以像日本一样经济发达就好了,我立刻就能扔掉这该死的美国国籍。”

    “——那你为什么不去日本呢?”

    “因为日本人智力比中国人低两分,而且不像他们那样尊重我。”

    就在山穷水尽之际,《纽约时报》一个叫阿连德的女作家发表了对《朝闻道》的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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