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春风楼格外安静,随着寻欢客们的离去,那楼里的歌舞声渐消,酒气和脂粉气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安静的地方,最适合,睡觉,哦,不,是搞事业。
李叙白趴在桌案上,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宋时雨难得没有出门,坐在旁边,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笑道:“李叙白,你是要考状元吗?”
李叙白没有抬头:“这可比考状元有用多了。”
宋时雨来了兴致,探头往纸上看了一眼。
那张纸上写满了字,其间夹杂着各种奇怪的符号,但是大多数都很奇怪,她并不认得,而且连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这些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什么,鬼画符啊?”宋时雨撇撇嘴,不屑道。
李叙白没有接话,一门心思的将这些东西写完,才撂下笔,郑重其事的吹干了墨迹,看着宋时雨笑:“这是改良过的制盐之法。”
“......”宋时雨的脸色变了一变,她知道李叙白是有秘密的,可没想到秘密这样多,还这样大,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你还真是能耐了,连着东西都知道,只是,这东西你留在手里是怀璧其罪,拿出去又是给他人做嫁衣,你可想好了怎么将他用的恰逢其时了吗?”
李叙白只是受了苏月奴的启发,才想要将在蓝星学了那么多年的化学知识默下来,并没有想过那么多。
经宋时雨这么一提,他才意识到,这是大虞朝。
等级森严,思想封建的大虞朝。
凭一己之力很难改变早已根深蒂固之事。
但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有大虞朝最粗壮的大树可以依靠。
想到这,他笑眯眯道:“我是官家的人,这嫁衣只有给官家做了,我才心甘情愿。”
宋时雨早料到了李叙白会这样说,也报以同样的笑:“我差点忘了,你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新贵,做什么都对。”
“多谢夸奖。”李叙白挑眉一笑,心安理得的受了,将那几页纸叠起来收好。
宋时雨看着李叙白像藏传家宝一样藏起那几页纸,“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看来这东西很值钱啊。”
李叙白警惕的瞪着宋时雨:“这是我的!你少惦记!”
宋时雨不屑的轻嗤一声:“我惦记你那破玩意儿?你想多了!”
说着话的功夫,外头传来叩门声,李叙白叫了一声进。
柳金亚推门而入,朝李叙白行礼道:“公子,屠九枭他们回来了。”
李叙白愣了一下:“这么快?”他思忖片刻,吩咐道:“你去外头接一下老郑他们,莫要让他们和屠九枭撞上了。”
柳金亚应声称是,赶忙闪身退了出去,避开屠九枭一行人,守在了春风楼外的巷子口。
“你在查盐帮?”宋时雨灌了一口酒,慢慢的打量起李叙白,神情中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审视。
李叙白没有直接回答,反倒偏着头笑了一声:“怎么,盐帮不能查?”
宋时雨的神情丝毫不见松懈,皱眉道:“并非盐帮不能查,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脑子笨,想不出,你说清楚点。”李叙白一本正经的虚心求教,可是双眼眨呀眨的,泄露出了狡黠的笑。
宋时雨嫌弃极了,简直没眼睛看李叙白这副模样,皱起眉头道:“你少在这装腔作势,”她哼了一声:“你是来查官盐的案子的,即便出京突然,没来得及查别的,这会儿也早该将其中关窍查明白了,你别告诉我,你是一时兴起,才要查的盐帮。”
李叙白漫不经心道:“一时兴起算不上,就是,闲得慌。”
听到这话,宋时雨顿时恼羞成怒了,重重拍了下桌案:“我看你是活腻了!”
李叙白看了看宋时雨的手,笑道:“别拍这么大声,手疼。”
“......”宋时雨哽的险些背过气去,大喝了一声:“李叙白!”
李叙白吓得缩了缩脖颈,做小伏低的陪着笑脸:“我在,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宋时雨这才消了气,慢慢的思量道:“盐帮所行之事,皆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们不单单只是做私盐买卖,凡是一切朝廷明令禁止的流通之物,他们都敢买卖运送,你说,”她转头看着李叙白:“卫州城离京城那么近,他们却能盘踞卫州一带上百年之久,将非法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这能是一半的势力能做得到的吗?”
李叙白抿嘴笑了:“自然不是,这世间事并非是非黑即白,有很大一部分是灰色的,盐帮做的就是这灰色的事情,非不非法全看官老爷怎么想,一句话便是黑,一句话也能洗白,盐帮做的这些事情,离不开运送,杨宗景是转运使,他们必定牵扯极深,我想,”他抬起眼皮,那双桃花眼弯起笑盈盈的弧度:“宋时雨,你在担心我。”
“......”宋时雨原本是一本正经的在听着李叙白的话,突然听到他话锋一转,不禁愣住了,又气又好笑,掀了下眼皮儿:“你果然是在找死。”
李叙白在找死的边缘来回横跳了几个回合,最后臣服于宋时雨挥起的拳头下,嘿嘿道:“要查官盐的下落,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转运衙门和盐帮,所以,不能查也的查,不能碰也得碰,虽说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宋时雨,我总不能真的空手而归吧,那就不是纨绔了,而是京城里最大的笑话了!好在现在已经有了些线索,我想,我离揭开迷雾已经很近了。”
宋时雨像是从未认识过李叙白一样,诧异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怕人笑话了?”
李叙白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模样,懒洋洋的笑,可双眼中的郑重其事做不得假:“我不怕人笑话我,但我怕人笑话官家,识人不明,认人不清,重用了个废物点心。我是想躺平,想当纨绔,可他信我,我不能让他的信任落了空。”
宋时雨认认真真的看着李叙白,看了半晌,倏然眉眼俱笑:“李叙白,你有牵挂了。”
“......”听到这话,李叙白当场喷了出来:“别瞎说,我一个大男人,牵挂另一个大男人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