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隔壁住了人。”郑景同从外头巡查完,关上房门,低声对李叙白道:“来的人不少,其中一个属下认识,是卫州一带的盐帮帮主屠九枭,他们应该是抓了人回来,属下看到他们扛了个麻袋进屋。”
李叙白原本睡得正沉,骤然被郑景同叫醒,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昏昏沉沉,听到郑景同的话,他迷蒙的复述了一句:“哦,麻袋啊。”
话音还未落,他就清醒了过来,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啥玩意儿,盐帮帮主?那不就是最大的私盐贩子吗?”
看到李叙白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郑景同沉声道:“对,就是卫州一带最大的私盐贩子,他的行踪一向隐秘而诡异,属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抓他,听闻他有时会在春风楼寻欢作乐,没想到,他果然来了。”
“他有叫歌舞吗?”李叙白思忖着问道。
郑景同摇头:“没有。”
“那,有叫妓子相陪吗?”
“也没有。”
“看来他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李叙白摸了摸下颌,神色莫名的有些兴奋:“他是来审人的,能用麻袋装着带进来的人,必然是格外要紧的,应该也是卫州城里有点脸面的,”他微微挑眉,敛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老郑,查查他抓的是谁,到底要问什么,我有一种直觉,他们图谋的,一定跟盐有关系。”
郑景同心神一凛,应声称是。
虽然这个地方的隔音做的极好,探听消息不会太容易,但对于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武德司司卒而言,只能算是有一点小麻烦,当真连棘手都称不上。
郑景同出去安排了一番,便解决了这点麻烦。
李叙白懒散的躺着,看着郑景同忙活,根本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郑景同错了错牙:“公子这甩手掌柜做的很得意?”
李叙白翘着腿,懒洋洋的问郑景同:“老郑,你知道我的人生志向是什么吗?”
“是什么?”郑景同好奇的问道。
李叙白一本正经道:“当纨绔啊,当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那公子可来错地方了。”郑景同奚落的笑了起来。
李叙白一脸的痛彻心扉:“可不是错了吗,简直是误了我的终身啊!”
“......”郑景同“噗嗤”一声,笑喷了:“公子这话说的,好像被哪个恶霸给嚯嚯了似的,你又不是个小娘子!”
“我要是个小娘子就好喽!”李叙白长叹了一声:“躺平也不会有人骂我是个废物!”
一夜无话,一心想做纨绔的李叙白睡了个懒觉,一心想建功立业的郑景同熬了个通宵。
天蒙蒙亮的时候,春风楼喧嚣渐消,寻欢客们都散去了,带走了那股脂粉和酒气相互掺杂的浓郁香味。
熬了整宿的郑景同,背着个麻袋,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春风楼的三楼雅间。
“咣当”一声关上门,再“噗通”一声将麻袋扔到地上。
毫不掩饰的声音吓了李叙白一跳,险些从床上翻下来。
“老郑,这才什么时辰啊,天还没亮呢。”李叙白伸手遮住眼,蒙蒙天光透窗而入,落在他的手上,骨节清晰,指甲微微泛白。
郑景同没说话,只踹了那麻袋一脚:“别装死了!我知道你没受伤!”
麻袋微弱的动了两下。
李叙白察觉到不对劲,坐起来看到郑景同脸色微白,鲜血染红了肩头的衣裳,已经半干了,他心头一跳:“老郑,你受伤了!”
郑景同这才察觉到肩头隐隐生疼,抬手摸到了黏糊糊的血迹。
“公子,属下没事,只是皮肉伤。”他脱下衣裳,在伤口上撒了洒了金疮药。
李叙白赶紧跳下床,扯了白棉布给郑景同包扎伤口,一低头就看到小心翼翼的动了两下的麻袋:“你把人抓回来了。”
郑景同点点头:“这小子还挺精,滑不留手的,着实难抓。”
李叙白看了看麻袋,又看了看郑景同的伤,奇怪的问道:“就这么块料,居然能伤到你?”
“公子你这是在骂我!”郑景同嗤笑了一声:“属下是没想到他还能有同伙,着了他的道!”
“......哦,”李叙白拖长了尾音,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
郑景同的脸顿时黑如锅底,泄愤一样又踹了那麻袋一脚,才解开麻袋,将里头的沙平潮放了出来。
沙平潮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去。
郑景同的那两脚,一脚踹到了他的膝盖上,另一脚正中他的眼睛。
踢得他眼眶青紫,眼球里渗出了淤血。
“说,你是什么人!”郑景同一手掐住了沙平潮的脖颈,凶神恶煞的逼问了一句。
沙平潮觉得冤死了,这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将他绑了。
这一夜之间,他连着被套了两回麻袋,真是冤到家了。
他跪在地上,感受着脖颈间的扼意,吓得哆哆嗦嗦的:“小人,小人名叫沙平潮,是,是个行商。”
“行商啊,行商去知州衙署干什么?”郑景同冷笑一声,松了松手。
沙平潮疯狂的眨着眼睛:“小人,小人是,是去知州衙署卖,卖货的,知州,知州衙署的人也要,也要过日子,买东西。”
“......”郑景同一脚踹了过去,将沙平潮踹翻在地:“行商,卖的什么,要钻狗洞进知州衙署?你还挺能编啊,是看我像傻子?还是看我不敢杀你?”
沙平潮重重的砸到墙上,又掉到了地上。
他的喉间涌起腥甜之意,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一天一夜,他几乎把这辈子的揍都挨了。
太冤了他。
他就是一个盐帮的私盐贩子,虽然被人叫一声二哥,可其实他既不是在家中排行第二,也不是在盐帮中做第二把交椅,这声二哥,其实是曾经有人笑话他傻,没脑子,经常犯二,给他取的戏称。
虽然他不知道经常犯二是什么意思,但不耽误二哥这个戏称越传越远,最后他痛失本名。
他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跟知州衙署里的婢女相好,不得已,不得已才,才钻的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