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帝王下旨,殿选定于九月三十日举行。
还有五六日的光景。
消息传出,那些翘首以盼的秀女及家族,倒是并未慌乱,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反倒是后宫里的妃嫔们心情各异。
新的美人即将入宫,意味着新的竞争和变数,深宫的水眼看又要被搅动了……
与此同时,京城还传开了另一件引人瞩目的大事——
吏部尚书沈茂学,正在与皇商夏家的嫡长女议亲,而且消息已经得到了双方的确认!
此事一经传开,顿时在京城各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众人反应不一。
一些自诩清贵的官员和世家门第,对此颇有些不屑,甚至鄙夷。
“沈尚书这……唉,真是愈发出格了!”
某位翰林院的老学士捋着胡须,连连摇头:“他身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位高权重,更是皇贵妃娘娘的父亲,何等高贵的身份!”
“皇商夏家即便富可敌国,说到底也只是末流商户,一身铜臭气!”
“沈尚书竟要续弦这样的女子,简直是……简直是自降身份,上不得台面。实在有辱斯文!”
旁边有人附和,语气充满了不解:“可不是!”
“听闻那夏家小姐还是个嫡长女。可商户之女,再嫡再长,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变成书香门第的闺秀不成?沈家如今这般势大,何至于此?”
然而,也有一部分人的看法更为务实,或者说更看重实际利益。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一位与沈家有来往的官员沉吟道:“夏家虽是商户,但财力之雄厚,足以动摇大周的半壁江山!”
“沈尚书若真与夏家联姻,抛开虚名不谈,沈家可是实实在在地得到了一个巨大的钱袋子!”
“往后无论是打点上下,还是经营人脉,银子还不是如流水般进来?这可是个极大的助力。”
有人估摸着,开始重新评估这桩婚事的价值:“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沈尚书此举看似跌份,实则精明得很呐!”
更有眼光毒辣,深谙朝堂风向的明眼人,看得更为深远。
“你们啊,只看到了表面。”
一位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臣,眯着眼睛缓缓道:“沈尚书此举,恐怕并非只看重夏家的钱财,更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
“你们想想,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压世家门阀,大力抬举寒门子弟。”
“沈家如今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若再与根基深厚的官宦世家联姻,岂不惹得陛下猜忌?”
“此时选择与没有政治背景,却又富可敌国的皇商结亲,既得了实利,又向陛下表明了自己并无结党营私,扩张权势之心,恪守臣子本分。”
“这步棋,走得妙啊!”
“沈大人不愧是能在吏部尚书位置上坐稳的人,果然聪明!”
这番分析,让周围几人恍然大悟,再想起那则婚讯时,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深意和忌惮。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纷纷,沈府与夏家的联姻,已然成为既定的事实。
……
九月三十,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这一日,皇宫的顺贞门外,天还未大亮便已车马辚辚,香风阵阵。
一辆辆装饰华美,标识着各府徽记的马车有序停靠。
从车上下来的皆是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得以参与殿选的秀女。
她们个个正值妙龄,容颜姣好,身着精心挑选的衣裙,头戴珠翠。在晨曦微光中,如同一朵朵含苞待放,争奇斗艳的娇花。
在太监和嬷嬷的指引下,秀女们按规矩在顺贞门前下车。然后排成队列,步履或轻盈,或紧张地穿过一道道宫门,前往体元殿侧面,专为她们设置的等候区域。
长长的宫道上,只闻环佩叮当和细微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气。
体元殿侧面的空地上,早已布置妥当,设了座椅和茶水。
秀女们按照家族品级和抽签顺序,或坐或站,等待着决定她们命运的觐见。
有人垂眸静坐,心情十分紧张。
有人不停地整理自己的衣襟、发髻。
还有人眼神活络,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竞争对手,心中盘算着各自的优劣。
在这群姹紫嫣红,力求在第一时间吸引圣颜的目光中,有一道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一名少女穿着淡蓝色素面锦缎衣裙,裙摆上只以银线绣了几缕若有若无的流云纹。乌发梳成了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脸上薄施脂粉,几乎可称得上是素面朝天。
在这满园繁花之中,她这身打扮如同空谷幽兰,反而格外引人注目。
很快,便有低低的议论声,在秀女中悄然传开:“瞧那边那个,穿蓝衣服的……”
“我知道,她冀州知州萧家的女儿,叫萧挽星。”
“她这身打扮是什么意思,也太素净了些吧?”
“呵,还能是什么意思?东施效颦呗!”
一名穿着绯色衣裙,眉眼明艳的秀女嗤笑道:“谁不知道三年前,皇贵妃娘娘入宫参加选秀时,便是穿着一身淡蓝衣裙,打扮得清雅脱俗,一眼便被陛下看中,从此圣宠不衰。”
“她这分明是照着皇贵妃娘娘当年的路数来的。”
旁边有人掩嘴低呼:“啊?竟是这样!”
“可……可皇贵妃娘娘如今还好端端的呢,而且圣眷正浓。她这般明目张胆地模仿,岂不是、岂不是在打娘娘的脸?”
“还没入宫呢,就先得罪了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人,萧挽星是不是疯了?!”
绯衣秀女冷笑道:“可不是不知死活么!”
“冀州那种地方来的,眼界能高到哪儿去?只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光打听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却没想过正主还在上头坐着呢!”
“咱们谁不知道,陛下可能偏好这一款,可谁敢真这么打扮?避嫌还来不及。偏她胆子大。”
“等着瞧吧,有她的好果子吃!”
大多数秀女都抱着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心态,冷眼旁观,没人上前去提醒这个走了步臭棋的萧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