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还是不杀”,一下子把施靖风架了起来。
早知道这帮老家伙会搞事情,就不该放他们进来。
现在当着百官的面,如果不杀鸡儆猴,往后谁还把他当成一回事。
大开杀戒,同样存在隐患。
李家敢带头反他,那是人家早就做好了准备。
年轻一代都走了,留下的全是一群老家伙,根本没有软肋。
搞不好人家就是故意送死,博取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
“来人啦!”
“把这些逆党,全部打入天牢,等候太上皇发落!”
沉思了片刻之后,施靖风果断选择了转移矛盾。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人肯定是要杀的。
不过具体怎么杀,那也是要讲究方式的。
用太上皇的名义杀人,和自己亲自下场杀人,政治上完全是不同的结果。
“施家小儿,休要猖狂!”
“昔日,老夫带着你爷爷上前线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呢!”
李亨的调侃,瞬间引发了哄堂大笑。
“老匹夫,你这是找死!”
施靖风能忍,他手下的人,可忍不了。
恼羞成怒的施靖海,当场拔剑冲上大殿,向李亨刺去。
当事人躲开了,一旁看热闹的吕凌风,却不幸沦为受害者。
“啊!”
一声惨叫传出,把局势推向了深渊。
没有丝毫犹豫,距离最近的李亨,率先扑向施靖风。
擒贼擒王,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见到这一幕,一众忠于大虞的宗室、勋贵、文官纷纷响应。
反正都做好了殉国的准备,若是能在临死前,拉着逆党上路也算赚了。
“格杀勿论!”
意识到局势不妙,施靖林一边发号施令,一边上场帮忙。
什么大局不大局,现在通通不重要。
顷刻间,大殿上死伤无数,鲜血溅的满地都是。
龙椅上的小皇帝,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嚎嚎大哭。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文武百官,也忍不住暗自抹泪。
无法下定决心以身殉国,不等于他们就真的没有感情。
在偏殿等着复位的永宁帝,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当年他被赶下皇位的时候,无人站出来反对,本以为是朝堂上没有忠臣。
万万没想到,今天局势逆转,竟然有这么多人敢以血肉之躯对抗辽东军的屠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史书上记录的悲壮画面,真实的发生在了眼前。
“住手!”
“朕命令你们住手!”
永宁帝注定要失望了,他的圣旨对辽东兵,从来都不具备约束力。
拥立他复位,只是单纯的政治需要。
现在都撕破了脸,如果不能把这些反对者绞杀干净,施家的统治就不可能稳固。
恰好辽东军缺粮,抄了这些人的家,还能缓解一下危机。
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
看着满地的尸体,不幸挨了几拳的施靖风,脸色铁青的看着群臣询问道:
“现在还有谁反对?”
硬骨头都死了,剩下的人自然不会和他对着干。
只是作为胜利者,施靖风却是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今日之后,他的名声就臭了。
要不了多久,天下各方势力,就会打出勤王的旗号来寻他的晦气。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么就请太上皇复位吧!”
施靖风冷漠的下令道。
京中各方势力,只是暂时屈服在他的武力之下,并没有真正臣服。
为了避免再出幺蛾子,祭天和禅让仪式,他都不准备搞了。
礼仪流程,现在已经没有意义。
“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只完成了前面部分。
能不能发挥“令诸侯”作用,谁也说不清楚。
……
朝会结束了,造成的恶劣政治影响,却在持续发酵。
无论是“父继子位”,还是太和殿上的杀戮,都是非常炸裂的存在。
纵观整个历史,除了混乱的五代十国,再难找到能与之比肩的。
“吕兄,死的憋屈啊!”
费心远忍不住感叹道。
作为最早站队的清流代表,结果死于误杀。
搁在以往的时候,若是有武将敢杀户部尚书,文官集团早就炸毛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主宰朝政的是施家,动手杀人的也是施家人。
除了感叹一句之外,他们这帮清流党人,什么也做不了。
“时也,命也!”
“我统计过了,刚才死去的二十二人,包括九名勋贵、五名宗室、两名外戚、六名文官。
如此不出意外的话,其中二十一人都能获得忠义之名,从此名留青史。
唯独吕兄憋屈,沦为了贰臣,要遭受世人的嘲讽!”
乐向松心情沉重的回答道。
看似在为吕凌风叫屈,实际上却是在担心自己的命运。
施家这群莽夫,脑子都是浆糊。
一上来就把朝中高层清洗一空,完全无视了政治游戏规则。
本以为搞完了政治清算,就该稳定一阵子,这帮家伙又急着玩废立。
立威的效果,那是直接拉满,百官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可这种武力恐吓,完全是指标不治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太和殿上的变故,很快就会轰传天下。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施家强行逼着皇帝玩“父继子位”,屠杀大虞忠臣。
再加上大家的艺术加工,施家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形象,完全可想而知。
跟着这帮莽夫混,怎么看不像是有前途的样子。
想要跳槽都难,他们同辽东镇联手,又不是什么秘密。
有这个猪队友拖累,他们这些人的名声,注定了不可能好。
偏偏清流,本身就是靠名声混饭吃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清流集团即将再次发生分裂。
京中这帮清流党人,现在背负了“奸臣”的名头,大概率也要地方上的清流党人开除党籍。
搞不好身后的宗族,为了家族声誉,也会把他们从族谱上除名。
没有办法,谁让施家这帮家伙的表现,就不像是能夺取天下的呢!
名声受损是次要的,士绅大族最擅长变脸,下注只会压在胜利者一方。
如果能够夺取天下,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北虏,他们一样会舔着脸请求归附。
倘若没有能力夺取天下,那么是皇权正统,迎接他们的依旧是士绅大族傲气的一面。
想要改变这种被动局面,除非施家奋发图强,一举南下夺取江南。
“走吧!
今日京师注定血流成河,我等还是不要在外面晃悠的好,免得受了误伤。”
费心远摇了摇头说道。
忠奸的话题,根本没法往下接。
执掌大虞权力的五阁老、六尚书,其中八人死在乱军中,一人惨遭误杀。
活下来的,就剩下他们两个。
在刚才废帝的时候,他们本该带领百官,站出来和施靖风据理力争的。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的反对,也算尽了人臣之义。
可惜他们怂了。
眼睁睁的看着,朝中的忠义之士倒在了血泊中。
在这上面的表现,甚至不如永宁帝,起码这位太上皇顶着压力喊了“住手”。
……
永安,汉水侯府。
在辽东镇举起屠刀的时候,李牧终于收到了辽东叛军进攻京师的消息。
“夫君,你准备什么时候起兵勤王?”
景雅晴关心的问道。
作为勋贵,李牧注定不可能坐视大虞灭亡。
哪怕知道最终结果不可逆转,还是要奋力抢救。
最少要让天下人看到,他为了拯救大虞朝,做出的一系列努力。
“举兵勤王,最重要的是名正言顺。
等勤王诏书送达后,就立即开始着手准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最近一两天的事情,不会偏差太长时间。”
李牧淡定的回答道。
尽管书信上的内容,再三强调京师情况不容乐观,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
环境最容易改变一个人,何况他还不只是一个人。
现在的汉水侯,先是一方诸侯,其次才是大虞朝的“忠臣”。
先后顺序不能颠倒,否则下面的人会有想法。
“嗯!”
“辽东镇多骑兵,我们这边又是以步兵为主,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这次出征,还是多带点儿兵马吧!”
景雅晴缓缓说道。
尽管她对京中局势心急如焚,担心留在京中的亲朋安全,可汉水侯府才是她的家。
侯府的利益,更胜过京中的娘家。
或许无情了点儿,但这是豪门闺秀,最基本的觉悟。
“辽东镇兵马不算多,一共就那么六万人。
除非他们能够攻破京师,收编了京营,再整合北地的边军,否则不足为虑。
至于骑兵数量多,这不是什么问题。
施家有两万辽东铁骑,为夫这边也能凑出一万多骑兵。
再出动六镇步兵,收拾他们不成问题。”
李牧胸有成竹的说道。
最近这些年,他可没有闲着。
除了加强水师建设外,陆军也没有荒废。
骑兵虽然在未来会被淘汰,但在当下还是非常有竞争力。
尤其是他还计划着平定北虏,没有骑兵更是万万不能的。
南方的马场少,但不是完全没有。
诺大的安南都护府,又不是没有草原,还不至于连几座像样的马场都没有。
以当年的三千骑兵为模板,这些年陆陆续续进行了扩编,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战马的质量,肯定没法和北方的战马比,但有总比没有的强。
坐骑质量不够,那就用武器装备来凑。
无论是骑兵的铠甲,还是手中的火器,都是超过辽东镇的。
毕竟,安南都护府治下有两千多万人口,两广地区也有一千多万人口。
这样的基本盘,不是辽东镇能比的。
尤其是在资源调动上,李牧能够调动的资源,远超辽东镇的十倍。
每年向北方输送五六百万石粮食,又从北方大地移民百万到都护府,就是自身实力的体现。
纵使劳师远征,他也有信心,用资源耗死敌人。
“夫君,小心无大错。
朝堂上的酒囊饭袋太多,京师又严重缺粮,未必能坚守到各地勤王大军抵达。
万一真让他们拿下了京师,收编了京营的部队,再夺取了边军的控制权,可就麻烦大了!”
景雅晴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总感觉京师要出事。
“放心好了,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纵使施家真收编了那些部队,为夫直接带兵去南京,打一场东南保卫战。
施家又不是农民军,没有南方各省的钱粮支持,他们靠什么养活五十万大军?”
李牧笑着说道。
战争可不是兵多,就能够赢得胜利的。
现在北方各省天灾人祸不断,早就已经百业凋零,遍地都是农民起义军,根本无法充当根基之地。
想要南下夺取天下,就必须速战速决。
一旦进入南方大地,辽东铁骑的优势,直接丧失了大半。
北方人不擅水战,曹操都没有打过长江,李牧不信施靖风能够做到。
何况大肆收编官军,看似短时间内增强了实力,同样也留下了隐患。
终归是勋贵系的嫡系武装,再怎么清洗,也很难完全抹去勋贵系的影响力。
真要是在战场上打起来,凭借他这种军中第一人的威望,都能令敌军人心动荡。
如果敌人内部清洗的不够干净,搞不好刚打起来,就会有旧部派人同他联络。
李牧可不想和叛军一直耗着,能够用一场大会战分出胜负,正符合他的利益。
……
京师。
“大哥,除了李家尚未攻破外,一众逆党均已经缉拿归案,就等着择日问斩。”
施靖海略显忐忑的汇报道。
最近几天,他可是闯了不少祸。
先是抢回小皇帝的时候,不小心杀红了眼,把随行的一众大臣全部送走。
接着又在朝堂上,误杀了投奔他们的清流领袖,现在正处于戴罪立功中。
偏偏缉拿反贼的行动,也不是那么顺利。
亲率大军进攻了一天一夜,付出了上千人的损失,居然没有拿下李家。
“真的全部缉拿归案,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施靖风当场质疑道。
没拿下李家,完全在预料之中。
攻破京师之后,李家就聚集了数千精锐,龟缩到了老巢中。
周边的几条街道,都在他们的控制中。
打巷战不是辽东军的强项,收编的京营部队,又和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本不敢放心用。
可其余人全部缉拿归案,那就是纯属糊弄人。
施靖风不信,牵扯到的那十几家,就没一个提前准备后路的。
“确实跑了不少,不过都是一些不起眼的杂鱼,大部分乱党都被抓住了。
主要是您下了令,不得骚扰京中的勋贵、文官、宗室府邸,给了乱党可趁之机。
那些失踪的人,多半是被这些家伙给隐藏了起来。
只要您下令,搜查他们的府邸,定能把反贼抓出来。”
施靖海愤愤不平的说道。
畏首畏尾的干活,一点儿都不爽利。
“愚蠢!”
“抓到了又能怎么样,把这些窝藏反贼的家族,也给灭门么?”
“一直杀下去,我施家就要沦为众矢之的啦!”
施靖风忍不住怒斥道。
经过长时间的复盘,他已经意识到之前的错误。
在太和殿上大开杀戒,着实是蠢到了家。
连嚣张跋扈的董卓,都知道隐忍,没有一进京就大开杀戒。
偏偏他没有控制住脾气,一时恼羞成怒,放任了下属大开杀戒。
让一帮老家伙,踩着他的名头,完成了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