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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村庄

    村庄静静地匍匐在热带雨林的边缘,高耸的棕榈树和芭蕉叶在其间投下大片浓荫。空气湿热而厚重,混杂着泥土腐殖质、植物蒸腾的特有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炊烟气味。

    所有的房屋都是简陋的茅草屋,由木材支撑,顶上覆盖着厚实的干棕榈叶或茅草,圆顶或锥形的结构利于排走频繁的雨水。

    几只羽毛艳丽却叫不出名字的鸟儿警惕地瞥了一眼闯入者,迅速隐入深绿色的背景中。

    在梁琛的沉默引领下,阿蒙和芬格尔穿过村庄,走向其中最为高大显眼的一间茅屋。它比周围的屋子高出近一半,占地也更广,约是普通屋舍的三倍,俨然是村中的核心建筑。

    屋子中央,一个简陋的石砌火堆正燃着微弱的火焰,火堆里有几个军用食品罐头。一旁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金发碧眼的女子,身段火辣,即使在晦暗的光线下也难掩其夺目的姿容。

    另一人是个男子,他拥有着典型的北印度贵族特征,肤色是健康的深蜜色,五官轮廓深刻而英俊,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透着一股坚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的黑棕色瞳孔里仿佛蕴藏着恒河的沙粒与星光,眼神锐利如鹰隼,顾盼之间自带一股浩然坦荡的正气。

    他的目光率先投向芬格尔,嘴角牵起一个弧度:“很高兴再见到你,我的朋友。”

    “是你……”芬格尔的目光微凝。

    “我听说过你在学院中的那些传闻,你似乎还没有从过去那件事里走出来。”

    “往事就不必再提了,”芬格尔打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说任务吧。”

    “东西带来了吗?”男人从善如流地转换了话题。

    “给。”芬格尔干脆地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个长条木匣取下,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打开木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木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剑脊,脸上掠过一丝极致的满意与虔诚,如同艺术家邂逅了完美的缪斯。

    随后,他合上盖子,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阿蒙身上:

    “那么,你就是特招的新人专员,何晓蒙?”

    阿蒙点了点头:“是我。”

    “我是你的引导者,阿尔琼·辛格。”男人自我介绍道。

    芬格尔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阿蒙,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得的正经:

    “这家伙可是个真正的狠角色。大我两届,我刚进卡塞尔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狮心会的会长了。

    “知道狮心会吧?学院里最老牌也是最顶尖的社团,里面出来的十个有九个都成了执行部的精英。”

    “艾妮·伯克。”金发女子简洁地自我介绍,算是打过招呼。

    阿尔琼不再多言,用一根烧火棍熟练地将火堆上那几个滚烫的罐头拨了出来,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刚好一人一个。

    “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他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异常平稳,“条件简陋,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芬格尔立刻接话,仿佛刚才那点凝重的气氛从未存在:

    “不介意不介意!学长你真是太贴心了,我这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再颠一会儿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饿虎扑食了!”

    阿蒙顺势在屋角的木墩上坐下,抽出随身的匕首,撬开了罐头盖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炖猪肉,油脂凝结在表面,看起来非常顶饱,但气味和卖相都令人食欲大减。

    他尝了一口,肉质粗糙,调味单调,只有过分的咸腻感充斥口腔,口感确实糟糕得可以。

    咽下那口腻人的食物,目光扫过寂静得过分的茅屋和窗外空无一人的村落,他轻声问道:

    “这村子里……没有其他人了吗?就我们六个?”

    “是的,没有别人。”阿尔琼的回答简短而肯定。

    芬格尔一边费力地咀嚼着罐头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追问:

    “唔…那原来的村民都去哪儿了?我看这些屋子不像空了很久的样子,生活痕迹还挺新的。”

    阿尔琼闻言,抬眼看了芬格尔一下,点了点头,神色沉静中透着一丝不解:

    “我们第一次抵达这里时,就已经是这样了,空无一人。仿佛所有居民都在某个瞬间凭空消失。”

    他顿了顿,从随身的一个密封袋里取出一件东西:

    “而在后续的搜寻中,我们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根羽毛。

    这根羽毛似乎沾染了某种难以洗净的、暗沉油腻的污渍,看上去并不起眼。阿蒙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种羽毛的形态,与他当初在东南亚那片湿热雨林中看到的,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根羽毛之上所萦绕的那种诡异、飘渺却又实质存在的力量……那股所谓的“羽化之力”,要比他之前感受过的更加浓郁。

    难道这片土地上的异变,也与“巫祝”娜迦有关?不,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否决了。

    在真理殿堂的会议上,娜迦像是一条乡下土龙一样,连互联网是什么都不知道,俨然几十上百年没出过门了,不太可能远渡重洋,将触角南美洲来……那么,是另一个老古董,“羽灵”么?

    他的思绪被身旁芬格尔粗重的吸气声打断。只见芬格尔死死盯着那根装在证物袋中的羽毛,眼神逐渐失去焦距,仿佛整个人的神魂都被吸了进去。

    芬格尔的耳畔,开始回荡起层层迭迭、扭曲疯狂的呓语,那声音既像是无数毒蛇在嘶嘶吐信,又像是古老时代的祭司在举行某种亵渎的仪式,吟唱着不可名状的歌谣。

    就在这诡异的混响中,一幕骇人的幻象猛地攫住了他。

    一条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盘踞在巍峨的方形金字塔顶端!它的身躯是某种不祥的灰白色,仿佛由尸蜡凝结而成,本该覆盖鳞片的地方,却生满了污秽、粘结、仿佛被脓血浸透的羽毛。

    一双破败的羽翼在它身后扭曲地张开,遮蔽一小片天空。它巨大的头颅仰望着天穹,姿态既神圣又亵渎。

    而在它背后的苍茫天幕上,并非空无一物。一个无比庞大、轮廓模糊的阴影高悬着,其形状……似乎是一扇门!

    一扇通往未知之地的巨门!

    就在这时,那羽蛇仿佛感知到了窥视者,它仰天的头颅猛地低下,一双冰冷的竖瞳瞬间锁定了芬格尔的视线!那竖瞳之中,骤然迸发出熔金般炽烈耀眼的金色光芒!

    “嗬!”芬格尔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人从冰水中捞出来,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从那恐怖的“灵视”中弹了出来。

    他这才惊觉,就在这短暂的几秒内,自己的后背已被涔涔冷汗彻底浸透,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芬格尔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湿热沉闷的空气,脸上迅速堆砌起惯有的、略带油滑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因为罐头太难吃。

    他指着那根羽毛,用夸张的嫌弃的语气说道:

    “难道这就是那什么羽蛇神掉下来的毛?啧,那它肯定是条不讲卫生的邋遢龙,几百年没洗过澡了吧?瞧瞧这油的,都能炒菜了!”

    艾妮·伯克正叉起一大块凝结着白色油块的炖肉,准备送入口中,芬格尔那句话不偏不倚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那坨油腻腻、颜色可疑的肉块距离她的嘴唇只有几厘米。

    那句“邋遢龙”、“不爱洗澡”、“油得能炒菜”的生动描述,仿佛瞬间赋予了眼前这罐本就难以下咽的军用口粮一层全新的、令人作呕的具象含义。

    她看着叉子上的肉,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证物袋里那根覆着污浊油渍的羽毛,胃里不由得一阵翻腾。

    “啧……”她感觉手里的叉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最终还是没好气地把那块肉扔回了罐头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真该死…这下彻底没胃口了。”她嘟囔着,懊恼地瞪了芬格尔一眼。

    艾妮那几乎能凝出实质怨念的视线,对芬格尔来说宛如清风拂面。他的胃口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罐头里的肉,吃得啧啧有声,油光糊了满嘴。

    芬格尔当然不会因为什么“几百年没洗澡”、“全身油污”的龙类而倒胃口。毕竟,真要论起邋遢和不修边幅的境界,他自己认真起来,也是丝毫不逊色啊!碰面后说不定还会上演一番英雄所见略同,“惺惺相惜”的戏码!

    阿尔琼对芬格尔的吃相视若无睹,他将话题拉回正轨:

    “应该不是它直接留下的。我是在一栋小屋内发现这根羽毛的。那屋子结构完好,门窗也没有遭受暴力破坏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小屋门口的泥地上,除了我们自己的脚印,并没有任何类似巨蛇爬行留下的拖痕。

    “从村庄内部设施的整齐程度来看,村民们似乎是自己离开的。我们调查过,附近只有这一个村庄,距离最近的小镇也没有大量人口涌入的迹象。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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