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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1章 永乐十五年

    永乐十五年,冬,腊八。

    湖广长沙府。

    醴陵城繁华的街道上,商贾匆匆而过,行人如织,路边灯火辉煌,一排一排将街面照的犹如不夜城。

    水泥铺装的路面,时不时有大型卡车驶过,车厢上标记着某某卫,应该是军车。

    一辆黑色圆头汽车骤然驶过,溅起雨后的积水,洒了路人一身。

    路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着被溅上了星星点点泥斑的白色外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身边的路人忍不住张嘴喝骂,骂的极为难听。

    可他的同伴看见那车后的牌子时,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命了,那可是谷王的车!”

    骂人的汉子一听,脸都白了。

    似是怕被谷王的人听到,两人匆匆钻进小巷,就此消失不见。

    白袍中年人眉头微皱:“看来谷王的名声在当地不怎么样啊,朱老四也不管管?”

    身边管家模样的马脸汉子凑趣道:“永乐爷剩下的兄弟不多,谷王当年又是和李景隆开门迎驾的功臣,难免眷顾一点。”

    白袍中年人一听也不多说,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不用管他,先找地方歇歇脚。”

    几人既没开车也没骑马,就这么步行着往前行了不远,一处硕大犹如宫殿般豪华的建筑映入眼帘。

    这样的建筑白袍中年见多了,可上面的招牌却让他愣神了许久。

    “潇湘馆?咱家产业啥时候开到这来了?”

    马脸管家也有点纳闷:“没听说过啊,他们要是建新馆,这些年指定有些消息得露过来的。”

    “不对啊”,马脸管家忽然想起什么:“老爷,咱们当年走之前就跟胡二和田舟打过招呼,潇湘馆不出南京城。”

    “嗯,进去瞅瞅。”

    大门刚刚打开,一股热浪迎面扑了出来,白袍中年身上的寒气瞬间一去,寒冬化作无边春色。

    真.春色。

    风韵犹存的老鸨子,晃着一对硕大无比的车灯迎了上来:“哎哟,这位相公可是面生的紧,可是第一次来咱们醴陵?来来来,快楼上请!”

    说着就要去挽白袍中年的胳膊,不断用他的胳膊给自己擦着车灯。

    白袍中年似乎不想让自己的白袍变成擦车灯的抹布,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旅途疲乏,今儿不吃荤菜,吃顿素斋便是,烦请妹妹领路了。”

    话音未落,管家便抽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老鸨子听到有人来潇湘馆居然不为姑娘,本有些不满,可看到银子的时候,瞬间乐的眉开眼笑,鱼尾纹都出来了。

    “哎哟相公这话说的真好听,什么姐姐妹妹的,奴这就给您安排。”

    说着把几人带到一处厢房,便安排下人去准备饭菜。

    不得不说,哪怕几人吃的是‘素斋’,但手艺确实没的说。

    尤其是剁椒鱼头和湘味炒肉,吃的几人满头大汗,寒意尽去。

    “老爷,咱们这次回来不先去京城,为啥来醴陵啊?”

    白袍中年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在漳州的时候,你忘了有几艘战舰试装的钢材不对?这批钢材是哪里产的?”

    管家一拍脑门:“长沙府!”

    醴陵距离长沙已经不远,顺着渌水往上便到,管家正准备说话,忽然门被推开了。

    “哎哟,这位相公,咱们潇湘馆的饭菜可还合口味?”

    说话的正是那老鸨子,一摇一晃带着车灯就坐在白袍中年身边。

    后者眉头微皱,却又忽然一挑,这次并没有推开老鸨,反而笑眯眯的问道:“妹妹,我怎么听说这潇湘馆是当年苏公爷的产业,可他并没有开到醴陵来啊?”

    老鸨神色一动,不动声色松开中年的胳膊,就想要离开,却被后者轻轻拉住,动弹不得。

    管家适时又递上一锭银子,笑着道:“我家老爷就是好奇,别无他意。”

    老鸨绿袖一遮,再扬起时银子便消失无踪,让两人大开眼界。

    “这位相公,这潇湘馆可不是什么苏公爷的产业,他背后的主人可大有来头。”

    “哦,愿闻其详?”

    老鸨放低声音:“咱们这潇湘馆啊,后面可是有谷王的股子呢。”

    “谷王?”

    中年人一愣:“谷王这是侵吞了晋国公的产业?这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吧?”

    “什么侵吞,相公说话好不晓事!”

    老鸨子不满:“此潇湘馆非彼潇湘馆,醴陵的潇湘馆又关南京潇湘馆什么事?”

    中年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受教受教!”

    管家知道老爷想问什么,适时开口:“谷王此举,就不怕惹得晋国公后人生气吗?”

    “什么先人后人的”,老鸨子满不在乎:“且不说晋国公都死多少年了,就算他活着,能和当今陛下的亲弟弟相提并论吗?”

    “别忘了,谷王是君,他是臣!”

    “嗯,此言有理。”

    中年人笑着让管家再给老鸨一锭银子:“这地方谷王平时来吗?”

    “那倒来的不多”,老鸨子收起银子笑的眉开眼笑,有什么说什么:

    “咱们潇湘馆在湖广有十几家,在长沙府谷王爷就有三家,不过咱们醴陵的姑娘,却是最好的,还有一个去岁南京的花魁呢!”

    “那可真是不错。”

    两人又套了些老鸨子的话,不过她显然知道的也不多。

    套无可套之后,中年人让管家把老鸨送出去,脸色逐渐阴沉。

    “套我潇湘馆的名头便也罢了,居然改成这样的妓院,简直混账!”

    “老爷,您放句话,小的现在就给他砸了!”

    “你都五十多的人了,怎么还干着小蟊贼的差事?就算我要砸,也轮不到你动手。”

    站在窗口透过落地玻璃,凝视着夜色下的醴陵,中年人的面色渐渐平静。

    “潇湘馆只是疥癣之患,善化钢厂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小事搁在一边不必理会,走吧。”

    虽然潇湘馆也有住宿提供,但他可不想住在这乌烟瘴气之地。

    就那床,不定留下多少抠脚大汉的芬芳体味,比起睡这里,他宁愿睡街上去。

    会了钞,两人出门直奔订下的客栈而去。

    街边的阴影中,十几个暗卫悄悄跟了上去,默不作声的护在两翼。

    几人刚刚转过街角,忽然听到一声哀嚎,伴着女人的哭求和哀泣。

    犹似夜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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