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嫂嫂,且不说我嫁不嫁,我问你啊,爹爹哪里好啦?整天就喜欢板着脸教训人!我大哥才是最好呐!不仅长得丰神俊逸,还是法力高强的战神呢!”莲儿骄傲地说。
“喝!小妹妹,他在你这儿都被封成战神啦?难怪他一直都这么疼你呢。”小玉看上去很惊讶似的。
“嘿嘿!嫂嫂莫取笑,莲儿实话实说嘛。大哥当年在华山封顶一战不是连舅舅都战胜了吗?”
“啊?不会吧!你大哥还拿这事忽悠你啊?”
“不是他说的。大哥一直都不小气,可唯独救娘出山这件事,他吝啬得紧呢!”
“那你是听谁把你大哥吹得这么厉害的呀?”小玉好奇道。
“我是听说书的说的,现在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有说书的在说《宝莲灯》或是《劈山救母》,还不光有我大哥的经历,还有舅舅……”说书的说外婆是被十个太阳活活晒死的!说书的说得远比娘亲在自己小时候讲过的情节惨烈得多!因为怕娘伤心,所以莲儿没再说下去。
“我千方百计地想要撬开他的嘴,让他给我讲他当年是怎么把娘救出来的。你们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莲儿声情并茂道。
她只见娘亲好看的眉微蹙,心想:貌似自己接下来的话对她很重要哦!美眸里充满了好奇。唉,那时候在期待大哥回答时,我大概也是这幅神情吧。可是,却被他给浪费了……
“啊,他怎么回你的?”小玉眸子一眨一的眨的,莲儿觉得嫂嫂的眸子,仿若星星一般闪亮!
“他说:我拿着把斧子,把山劈开,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莲儿道。
凝神细听的三圣母噗嗤一笑,却听得一旁的小玉发出一阵咯咯咯咯清脆欢快的声音。
“嫂嫂,你是在笑我傻?还是在笑大哥坏啊?”
“没有;我是欣喜——你大哥还挺明白的。”
听小玉此言,莲儿煞是不解!大哥不是劈山救母的大英雄吗?但从嫂嫂的言语中和大哥对此事的反应来看,就好像有多不光彩似的。
“嫂嫂,大哥战胜了舅舅,难道不属实吗?”刘漪莲疑问。
“呵呵,这个你再问你大哥吧。他们两个决战当时,嫂子正好不在现场。具体情形,我也不好说。我只是惊讶,刘沉香何时竟都变得如此厉害啦?”
虽然沉香一次也没和小玉提过在华山与杨戬的那一战,她也没问过他那一战的经过。不过,想来,“沉香战胜二郎神杨戬”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很清楚自家丈夫的修为,也很清楚那位远在天边的孤绝战神的实力,已然到了何种境界……他的巅峰战力究竟有多强,只怕这天地间还从未有人见识过。
“小玉,我听见你在喊我名字?说我什么呢?”在客厅里和老爹喝茶聊天的沉香,听见小玉说:刘沉香怎么怎么的……便问她道。
“哦,我是对你说,你少吃些点心,一会儿要吃晚饭了呀。”小玉狡猾道。
“哦,晓得了。”沉香说罢,视线从厨房的方向转向向窗外,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但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觉间,已是黄昏时分。
小玉搪塞罢沉香后,继续与莲儿道:“嫂子问你,你大哥是玩笑着和你这样说的吗?”
“没有。大哥表情倒是很严肃,但他明明就是故意说小孩话敷衍我嘛!还绷着脸,简直就是在给我讲冷笑话啊!”刘漪莲不满道。
“莲儿,他对你说的不是小孩儿话。他说的,其实是大人话。只是大人话,小孩子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小玉搭在莲儿的肩上,微笑道。
“不错,你大哥,他不是在敷衍你。”三圣母看着莲儿一脸的疑惑,她不由地也垂下眸来,这些年,沉香确实没提过这些往事。而自己总是想等儿子何时想说了,再悉心听他道来。纵然好奇,亦从未提问过沉香。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听你们的口气,莫不是大哥劈山救母的故事都是说书的瞎编?”莲儿不满道。
“当然确有此事。不然娘现在还被压在华山之下,又怎会和你的父兄团聚,还有了你二哥和你呢?”
“一个一个遮遮掩掩的,都不愿提当年之事,还不如外人……”莲儿弱弱道。
“那说书的还讲了哪段?”看着小妮子这般委屈,小玉笑道。
一说此话,小莲儿高兴道:“他还讲了当年我哥在天庭大闹蟠桃会——持着一把七星斧头,打得十万天兵天将落花流水!玉帝惶恐地下令关闭南天门,要把刘沉香堵在凌霄殿剿杀之。哪知我大哥盛怒之下,愤然举起斧头,孤注一掷,只见那固若金汤的南天门,顷刻间,便被飞掷而来的斧头击成粉沫!”
三圣母此时听得入了神,好像身临其境一般!莲儿一停,她只觉得一恍惚,不情愿地返回到现实。小玉则是连连鼓掌道:“好!这段便是真的,讲得真好!”
“嘿嘿!”莲儿笑道,但是她不知,厨房外的哥哥们和老爹都在听着呢,“嫂子,你是不是在那次大战中为大哥挡了一记重击,差点丧命?”听到此处,沉香舒展的左掌立刻紧握成拳,表情也便得严肃。
坐在一旁的刘沉心见状,连忙拍了拍沉香的肩膀,轻声道:“大哥,都过去了……”沉香这才放松下来,继续听讲。
“……大哥见你命不久矣,便又只身杀上三十三重天,去为你讨要仙丹给你治伤。只杀得天界堆尸如山、血流成河!可当他步入太上老君的兜率宫时,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只觉得头发胀,眼发黑,浑身刺痛;几步踉跄便栽倒在地。”莲儿讲到此处,见娘亲含着泪,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而嫂嫂此刻背过身去,低声啜泣。
漪莲和客厅里的沉心,与生俱来就有心电感应,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原来,这些传奇故事真的曾在自己的亲属身上发生过。
刘彦昌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只听得两眼闪着泪光儿、拍着沉香的手背,颤声道:“沉香,这些年,爹不止一次地想过,可是想不到,你的救母之路竟真是这般杀机四伏,险象环生。不容易呀!
一听到父亲如此感慨地言语,沉香心里一阵自嘲:当年囚困娘的,真的只是那座貌似巨大的华山吗?不。那只不过是舅舅在未等到更改天条的时机之前,迫于天庭的压力,万般无奈之下,暂时布置在玉帝和王母眼前的障眼之物罢了。只有这样才能把娘的命保护起来——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未雨绸缪最多的人是舅舅,背负最多,牺牲最多的人也是舅舅,忍辱负重,创新天条的人还是舅舅。当时的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鲁莽的执行者。这还是舅舅煞费苦心、倾其所有的结果。但在世人眼里,自己却成了改天换地的大英雄、名扬千古的大孝子,而舅舅却差一点被自己当做危害三界的恶魔劈死,遗臭万年!
复杂的思绪一下子漫出了沉香的脑海,仿佛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这无尽的羞愧之中。不自然地摇了摇头,看着桌面回刘彦昌道:“身为人子,为父母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沉香为你们所做之事,根本不及你们为我付出的万分之一。”沉香抬起头继续道,“况且,把我娘从那无情的‘天规’下解救出来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舅舅。但是作为你们的儿子,能够亲手拿着开天神斧将华山劈开,把娘接回家、在你们身边尽孝,我真的无比幸福,还能……”说着,他向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笑容继续道:“还能和自己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沉香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玉在厨房听言道此处,俏脸情不自禁地又绽出了笑容。她哭,是因为刚才知晓他为了自己的安危,竟能将他自己逼到这个地步!这……是将要魂飞魄散的征兆啊!我在凌霄殿为你挡下那一击时,很痛!可我就是没办法看着你受伤。可是刘沉香,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拼了命救你时,根本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惧无所惧。可我就是害怕你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但你就是这么得不爱惜自己。你太傻了!傻得……让我不得不永生永世都要深爱着你,随时愿为你倾其所有。
刘彦昌听后,依旧含着泪,看着儿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方才回沉香道:“嗯。你长大了!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
“比起舅舅,我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没等老爹把话说完,沉香便道。这句话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十几年!自从杨戬那次在村口,把他变得跟耗子一般渺小的时候,瞬间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我还觉得,我欠舅舅的太多!永远都还不尽……”沉香再次垂下眸子。
“这不仅是你欠的,是咱们一家都占了他二郎真君的便宜。”刘先生向上看着说,仿若杨戬此刻就悬立在他头顶之上一般。
“若不是他,天庭也不会更改天条。我们一家人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生活。”
“连爹都羡慕你有这个好舅舅啊!我更羡慕你的是,能陪伴在自己爹娘的身边。唉……”刘彦昌叹息道。
“爹,祖父祖母过世得早,这不是您能左右的请爹勿要为此挂怀。”沉香微蹙眉道。
“是啊爹,生老病死,原本就是凡人无法脱离的自然定律,爹爹切莫想不开啊。”沉心也安慰爹爹道。
刘彦昌闻声,伸手抚了抚沉心细腻光滑的脸,目光自从沉心脸上,移向沉香,心想:许多事情,之所以发生,不可否认,都会是因为一些不容忽视的客观原因的作用。可要是主观者足够强大,那么一切的客观存在就能任他随意更改。譬如是他二郎神,再譬如就坐在眼前的儿子,沉香。
强者,改变世道。弱者,被世道改变。杨戬,他仍然可以说自己不够强,因为现今世道他改造得还不彻底,但你刘彦昌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你不是天底下最弱的那个?身为妖仙,却不会半点法力。身为人子,明知母亲她被关在魔界,却生怕世上会有第三人知晓,更莫说救母脱身了……
沉心见爹爹满面愁容,垂首不语。不解地看向了兄长。其实沉香也不知晓老爹为何这般愁苦,想来,曾几何时,自己看见心事重重的爹爹时,亦如眼前的沉心一般,满脸疑惑地看着爹爹,但他的心事,自己却是半点也猜不到。而今自己已然在这纷乱红尘之中历练许多年景,但与沉心相比,只是学会将“疑惑”的情绪藏在面皮之下,不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那么无知。
不忍看着爹爹继续纠结下去,眸光一闪,语气欢快道:“诶?爹,您最近不是经常研习占卜之术么?”说着和沉心对视一笑。
“怎么着?你也想学这个?”刘彦昌抬头问道。他这次很感激沉香把他从那纠结之中,给拉了出来。
沉香双眸流转间,酝酿出了下一句:“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这时运命运、凶吉祸福生死轮回,您学的是哪一类?”
刘彦昌又是一副夫子腔调:“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此亦可换言之,万物皆生于道,不论是哪一类,只要精研者不离经叛道,还须以五行之属、八卦之位、太极之理,仔细推算,方可通达万物,深谙于心。”
“看来爹的占卜术已颇有造诣了哈?”
“茶盘儿,你这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不逊当年啊。呵呵!”
“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刘沉心发现爹爹所言,与《大学》之中所讲之道理相通融,不自觉地背诵出口。
沉香趁势又给老爹倒了杯茶:“爹,那您是不是也能算得出人的前世业障和今生的前途呢?”
“应当可能。”
“那给心儿和莲儿卜一卦呗!你权当作功课修习嘛。”沉香央求道。
“好啊好啊!”沉心兴奋道。
刘先生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道:“卜卦就算了。我只是看书研究,未给人卜算过,也没那器物。”他见沉香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追问;沉心则是一脸的失望。
“沉心,你去厨房看看饭做好了没有,爹有点饿了。”刘彦昌使唤道。
“哦。”刘沉心起身去了厨房,“娘,嫂子,莲儿,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刘彦昌一见沉心进了厨房,摆手势让沉香靠近些,小声道:“我前些日子已经掐指算过了。若是我算的不错,这孩子,他是唐王转世。”
“什么?你说他是谁转世?”老爹声音沉香没听清。
“嘘!小声点儿;唐太宗,李世民。”
“哇!来头不小啊!”沉香把声音压得很低,“那莲儿呢?”
“莲丫头上一世可是南诏国的公主。
还是女娲后人?”沉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本古书中记载的内容:女娲族是人与神混血,是上古三神之一的女娲被贬于人间后诞生的后代,属于半神半凡,在灵力爆发时要高于普通天神级别,而蛇身是女娲下凡沾浊气后留给后代的妖身。
正常情况下,寿命永生不老,但是和其它天神一样,如果与凡人繁衍后代,就会和常人一样,褪去神体,灵力慢慢减弱,逐渐衰老,最后死去。女娲族死后魂魄不入轮回,而是归附于圣灵珠。每任女娲后人都背负沉重的命运,代代以身殉道,不得善终。
女娲族虽然被天界污蔑为妖魔,被中原人民视为邪魔外道,却是苗疆人民信奉的神族后裔。她们代代单传,秉承女娲遗志,世代守护着苍生。
爹爹所说的南诏国公主,名叫赵灵儿,最终在一次保卫南诏国的决战中与一只水魔兽同归于尽,用自己的牺牲换取了南诏国的安定。
“哇!真是一个比一个伟大!”沉香感叹。
“你也知道这个南诏国公主是女娲后人?”刘彦昌颇感意外!
“《女娲族史》。呵呵,这本书正是我舅舅逼我背的那五千本书中的一本。”
“哦。”刘彦昌微一点头。
“那,我呢?”沉香指着自己问。
“你,你是盘……”刘彦昌支支吾吾,“你的我一定是算错了。”
肯定是自己错了呀!沉香怎么可能是盘古转世呢?他就是我的茶盘儿啊!
“菜来咯!”、“你们爷俩交头接耳地说什么悄悄话呢?”、“今天饭菜颇丰哦!”、“我可不管尔等啦,我端过来的是我最爱吃的。要开动喽!”厨房里,几人端着几色美味佳肴,从里步出。
“你呀!女孩子家一点都不端庄,还‘尔等’?真乃信口开河。”
“哎呀!爹爹,我这是学以致用。”
“呵呵!心儿,莲儿,你们两个赶紧吃。吃完我们好练习打坐。”沉香轻声催促。
“哦。”、“好。”
…………
暮色降临,月明星稀。沉香与弟弟妹妹在院子半空盘膝悬坐,三角面对。春日凉爽的夜风,轻轻地抚摸着三张俊美无涛、淡定优雅的颜面。
“你们两个心里在想什么?"沉香觉察出两个小朋友的内息,躁动异常。
“说不甚清,脑中乱糟糟的!”
“嗯,我也是。胡思乱想,并无头绪。”
沉香依旧双目紧闭、波澜不惊,脸上一派祥和之态:“用我上次教你们的心法方可凝神静气。”
“可,想不起来了……”
“额,我忘记了。”
沉香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告诉我,你们姓什么?”
“刘。”异口同声。
“叫什么?”
“‘沉心。’;‘漪莲。’”
“哦!莲心诀——闭目沉心,想象开满金色莲花的仙池之中,如珍的水滴激起圈圈涟漪。”兄妹俩恍悟道。
沉香微微点点头,一抹微笑在他玉面之上绽出:“记住,不论何时,都不可忘了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