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用扇子面齐眉遮住阳光一瞅,这会儿没人擒拿睚毗了,放任他直窜山野。心想:诶呀!睚毗这个恶棍就要溜掉了,看来贫僧我不出手是不行了!
“喂,”赵斌、陈亮闻声看向师傅,“你们两个在这等着,但要提高警惕。待为师去擒那东海孽龙。”道济说。
“遵命。”两徒弟不敢怠慢,不约而同地秉着带鞘的剑身,异口同声道。
“嗯。”道济闪了两下扇子,作势欲动身。
“走你!”赵斌、陈亮一齐给师傅加油,道济应声化作一道金光直射向睚毗。
看着道济飞向了睚毗,赵斌拍了拍师弟的肩膀问:“诶?陈亮,你说师傅离开了这片云彩,那咱俩会不会……”
“会怎样?”见他话说一半,陈亮反问。
赵斌声音弱弱地说:“掉下去?”
在他们两个对话之时脚下踩着的云彩已经开始消散了,赵斌话音未落,他俩“呜!”地坠下去了——云散无痕,他俩“哇,哇……”地叫唤着。
刚学会飞行,根本不会驾云。现在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别说此时下面是一片大海,就是一片火海,他们也只能坠以待毙。
眼前云烟过眼,很快汪洋一片,此刻二人除了惊恐便是眩晕,根本无暇望洋兴叹。
道济飞到离睚毗最近的一棵树稍上,金光化作人形,“呆!”道济用千里传音术大喝一声,“恶龙休走!”
他喊着一嗓子不是打草惊蛇也不是讲求排场,反而他这么一喊,把睚毗吓得猛一哆嗦,从骑着的囚龙棒上连棒带人一齐栽到地上又打了几个滚儿。但睚毗这时却顾不得头痛和脚痛,而是慌忙地扭头看一看后面何人追命。
他见后面的一棵树叉上站着一人——秽身披烂衫,黑脚穿草鞋,蓬头垢面,帽带歪斜,手里攥着把破竹扇;要说他表情猥琐呢?却又有几分天然呆。
睚毗心想:我怎么被一臭要饭和尚给吓得栽了个大跟头?真他妈的喝口凉水都塞牙!
道济一看这睚毗已成惊弓之鸟,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儿,不慌不忙地从树上下来,装模作样地往背后撩撩头发,扶扶灰一块红一块的补丁僧帽,其实跟没弄一样。
一个大男人却扭摆着杨柳腰,搔首弄姿地走过来。待他走近了些许,睚毗瞧见这疯和尚的俩眼睛,正在很从容地对着自己放电!
睚毗:“嗷哇!”呕吐了一大口血。本来他肚子里已经像一锅开水在不断翻腾着,现在看见道济这个样子,恶心得他想不吐都不行。
等着你再走近些,龙王爷爷我一定送你去见阎王!睚毗心里这么想,暗暗聚气,准备给道济致命一击。
脚虽然不能用了,可他毕竟不是凡人,没有两只脚,他凭借法力也可以低空飞行,并非不能移动,只不过平衡差一点罢了。
“对,就这样靠近我……”睚毗两眼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令他恶心到吐的道济,“来,很好!再近些……”
说时迟,那时快!便见他手握囚龙棒一跃而起,直扑道济。他的身形在空中因为移动速度太快而变得模糊。紧接着,他对准道济的下巴,棒由下而上,欲借着惯性把道济的脑袋从他的脖子上撩下来。
带着黑色瘴气的棒身朝道济挥过来,道济向后一个空翻,躲过了这一击,睚毗随即在空中后仰向下,此时道济做完空翻刚刚站住,睚毗瞳孔缩紧,挥棒击向道济的后脑头部,可道济都未发觉自己的脑袋将要被打碎了……
“砰!”鲜血在空气中飘洒……却是睚毗,又一次喷血如泉。
从东海方向飞来的九齿钉耙,重重杵在了睚毗的胸口正中,并杵着他的身体飞行,毫未减速。
紧接着,从钉耙飞来的方向刮过来一阵狂狷的风,此风刮过一片树梢如白马过隙般极疾地掠走大片树叶,宛如残云。
道济见风卷着树叶扑过来,声如龙啸,形似巨蟒,“诶呀!”吓得他赶紧向前鱼跃,而后贴地趴下,好像他躲避的不是一阵卷风,而是一场大爆炸。
旋风从道济屁股上刮过,并没有将他一并卷走,只是有些粗暴地掀起了他的衣摆,但是凶猛地呼啸着,冲向正被钉耙杵着飞的睚毗!
狂怒的风顺着钉耙触到睚毗的身体时,立刻把他卷起来!好似蟒蛇用身体缠住了猎物。而那些树叶随之化为了一根大树藤,迅速将他五花大绑。
这树藤就像像一根有灵性的法宝,但其实只是某人现场取材,信手拈来的;钉耙也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主人中;他化风而来并在道济身侧现身而立,驭风擒贼。
此时道济扭头一瞧,敖春一挥钉耙便驱散了捆着睚毗的旋风。
“我去!原来这风是八太子搞的?”道济有些不太相信,“没听说过东海八太子这么拉风过啊!就算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也不过如此吧?”道济小声咕唧道。
被牢牢绑住的睚毗,从空中掉落下来。因之前在海面上拼斗时,他的脚已被敖春打断,故此时已无法站住。只能由着自己“扑通!”跪在敖春面前。两眼恶狠狠地瞪着敖春,是愤恨、是不甘。
敖春冷淡地看着他的眼神,却看不出,睚毗本心和钻进他体内那个魔物,到底谁更恨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思想和身体究竟是被“他”驾驭着,还是已经与“他”融合了,两种思维完全交融而思想完整地串联在一起。
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也更加感激“他”。因为“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一句很俗套却很义气的话:你的事,便是我刘沉香的事!
尽管说这话时他还是那个屌弱的、被自己这个所谓的大哥保护着的男孩。
他一手提着钉耙,躬身单手搀起道济,“让活佛受累了。”淡淡的语气里带着歉意,但眼睛却没看道济,视线始终锁定在睚毗身上。
“诶呀,八太子可千万不要与贫僧客气了!是你神功盖世,才降此恶龙。不然这厮定会搅乱东海,为祸三界,那可如何是好捏?”他说着,未来得及看敖春的反应,眼睛余光就瞥见睚毗的七窍往外冒着黑烟,“‘你’还想溜?看我的镇龙符!”
他捻指,从手指分泌出的几束黄光,而后黄光变作一纸黄符,他手指着黄符念咒,“嗡嘛呢叭咪哞。”黄符立即飘飞到睚毗的面前,停顿了下,“搞什么名堂?”睚毗看着黄符不解道。
睚毗的声音让黄符辨别出了对象,立即化作一束黄光,“呲溜!”钻进了睚毗的额头。睚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打了个寒颤。他的从七窍往外冒的黑烟又缩了回去。
“我用我的镇龙符镇住了睚毗的七窍,”道济左手扇着扇子,右手拿着酒壶,“我看你怎么逃之夭夭!”他说完往嘴里倒了口酒,润了润嗓子。
睚毗不屑地白了道济一眼并不理会他,而是冷冷地问敖春:“你刚刚还在海面上与我的妖兵恶斗,怎知我逃至此地?”
“哼!任你逃到天边,尽在我眼前。”敖春的语气比睚毗更冷。
没错,他现在是敖春,也是沉香。
沉香自从和宝莲灯合体之后,宝莲灯便以他为灯芯。然而宝莲灯有——自我保护功能:邪念者触碰时会被弹飞;报警功能:当有危险接近宝莲灯会发光;PK功能:打架时持有者战斗力提高数倍;防御功能:若遭到不明冲击波攻击房屋可将宝莲灯扔出作为盾牌;吸星大法作用:某矬人练了几百年劈天神掌被宝莲灯瞬间吸掉一半……它是盏照耀三界的光明之灯,所以也能追踪到三界万物之中的任何一个生灵、一株草木。
“耶合!行啊,算你狠!”敖春的话,其实睚毗听不大明白,心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你是如来佛祖不成?哦,孙猴子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一连翻了不知多少个,结果连你手掌心都出不得?呵呵,笑话!
李靖立于云巅,目穷千里。看到睚毗已被敖春和道济拿下,他便将手中玲珑宝塔抛到睚毗头顶上空——塔身放大,将其收入塔内,又招回掌中。而后命天兵鸣金收兵,待天兵押着妖兵俘虏,到云巅集结完毕后,李靖俯视着下面的道济、敖春二人,“烦劳二位随李靖一同将睚毗等一干妖孽押回天庭复命。”
“敖春一切听从李天王安排。”敖春手握钉耙拱手道。
“和尚我也得跟着去天庭?没必要吧?”
他在凡间的使命尚未完成,每天都有忙活不完的事情。再说这天地之间九万里,若非必要,他也懒得上天去;累得满头大汗到了那里玉帝连口凉水都不让他喝,三言两语就打发他下来了。
“李靖捋了捋长须道:“降龙尊者,此次你功不可没。他日功德圆,满必将重返天庭。现下与我一同面见玉帝,你不是也好向他呈禀一番凡间民情?”
道济撇了撇嘴,心说:得了吧,玉帝向来对凡间疾苦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和他丫去说,还不如对牛弹琴呢!
但又一想:我刚才把那魔物封印在了睚毗体内,别到了天庭玉帝就贸然下令把他拉出去砍了!让那魔物逃出来可就不妙了;此事须从长计议。
“好吧,李天王所言在理。那贫僧随你上天便是。”济公还是很会顺杆儿爬滴!
“如此就请二位与我乘云而去。”李靖道。
就在此时敖春忽然打了个喷嚏,这喷嚏打出来便刮起一阵大风,比上次的动静更大得多了!刮得道济帽子都飞了,不得不侧弯着身用胳膊挡着脸。李靖也很是诧异!
敖春打完了喷嚏心想:这是沉香离开了吧……他往前小跑几步,把刚才被风刮到树稍上的帽子摘下来,还给道济。而后与他一同飞身上了云层,向下俯视,堂兄敖摩昂和手下,已将睚毗的蛙妃擒住。
敖广让那些刚刚死里逃生的儿女们下去,随敖摩昂先回东海,自己和道济、敖春同随天兵一道回天庭复命。
他暗暗庆幸:让老八继位,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诶,老八与老二是一个娘生的呀,为何如此差别之大!
沉香晚饭后,站在卧房内的书桌前,单手提笔在宣纸上默写了一首曹松的诗,以书今日之感慨。
己亥岁二首·僖宗广明元年
朝代:唐代
作者:曹松
原文: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写完之后他仍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乎,便在曹松的诗下头,加了两句:
铸剑耐得十年苦,盖吾今朝伏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