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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到香港

    “安然,安然……”安然不见了!

    连接两个汽车轮胎的绳子开扣了,龙江咧开嘶哑的嗓子,声音在空旷的沙滩上,淹没在汹涌的海潮浪花声中。

    (一)

    嗓子已喊哑,眼睛也模糊,龙江疯了一样顺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跑着,寻找着,脚底和四肢被锋利的岩石划出了道道血痕,麻木的失去了痛觉,多么希望视野里能够出现安然的身影,但是,希望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破灭。

    在省城,安然的爸爸曾拉着他的手,把女儿托付给他,想到这里,眼泪就一直不断。

    东方渐渐亮了,初升的太阳将海水染成一片血红。元朗的清晨和深圳一样,远处有村民牵着牛在乡间小路上走过,传来“哞哞”的叫声。身上只有一条短裤,虽然这样赤身露体在夏天的南方常见,但也不是办法,要先找身衣服穿,再想办法救人,龙江深深喘了口气,挣扎着向远处的村庄跑去。

    沿着泥沙土路,经过片片浅水池塘,进入一处围村,不远处几棵枝丫苍劲的榕树下一处院落,石墙垒围,黑漆大门敞开,门前一对石狮子气势非凡,紧跑几步,龙江来到院前。

    一条黑狗趴在院门外的石阶上,看见有人过来,懒懒的抬了抬眼皮,继续眯着眼打瞌睡。院内一颗木棉树下立着一个二十余岁的红衣女子,短裤打扮,赤着脚丫,龙江上前扣了扣门栓,黑狗跳跃起来,冲着他“旺旺”直叫。

    “是偷渡过来的吗?”红衣女子转过身看到他,一边问一边安抚着那只黑狗。

    听到熟悉的北方口音,龙江激动地点头称是,一遍又一遍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着:“有一个同伴在海里失踪啦,恳求立即找人施救。”

    “能逃过来是命大,还要怎么救哪?这种事每天都有,在海里不见的多了,根本没法救,就看他自己的运气啦。”红衣女子说。

    龙江瘫坐在石板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二)

    红衣女子叫颜亚琴,祖籍山东,按她爸颜炳的说法,祖辈自明朝末年随义士起兵反清复明,失利后来此地定居,至今已数百年。多亏祖宗地下有灵,百般荫护,又加后辈精诚努力,行的端,做得正,总算没有辱没了先祖名声。到颜炳这代时,已是围村有名的大户,名下有数百亩田产,成为当地举足轻重的乡绅。

    这个围村多数是颜姓后人,自十几年前颜炳被选为族长以来,与官家、商家打交道,以及处理同宗间矛盾纠纷,都能秉公办理,也颇得人心。

    颜炳常教育年轻人,历来祖宗遗训有三点不能忘:一,祖籍山东,故土不能忘;二,祖宗姓氏、乡音不能忘;三,身为华夏子孙不能忘。祖训全篇俱已刻碑立于村内颜氏宗祠,逢年过节祭祀时全族人一起面碑聆讯。故围村人除粤语外,本村交流俱用北方国语,细细听,还能品出山东胶东口音的憨厚味。

    “列位同宗,既然托付在下,当仁不让,义不容辞,誓为众乡亲争取最大利益!”龙江成功上岸的这天上午,围村颜氏宗祠里正在召开全族会议,部分在外的男性同宗也纷纷专程赶来,共商大计。颜炳的大儿子颜国梁在九龙油麻地警署做警长,被他在电话里一顿臭骂给叫了回来。

    近日,港铁公司的铁路要从村外经过,将征用部分土地,铁路畅通又带动土地升值,港岛知名地产集团宏泰实业已派人前来接洽,希望收购部分沿开发线路土地。地卖不卖,怎么卖都是关系到全族人员利益的大事。在宗祠聚会就是商讨这件事。

    围村150多家住户,土地有多有少,其中颜炳和颜刘氏土地最多,颜刘氏是个孀居老太,儿女分别在美国、台湾,颜炳土地多又是族长,同宗们一致推举他作为全权洽谈代表。

    上世纪60年代末开始,乡下的年轻人都纷纷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打拼,留下年迈的在乡下坚守着土地。随着经济腾飞,香港成为亚洲四小龙,乡下土地价值突飞猛进,扶摇直上,许多地主富甲一方,同时房地产业内产生了大量超级富豪。

    颜炳有地,可恨儿子不热心,守着聚宝盘金饭碗不端,跑到香港岛做了一个小港警,思量起来就有气!

    (三)

    龙江发烧了,两腮泛红,额头滚烫,晕倒在石板地上。

    亚琴把他扶到西边厢房里,盖上毛巾被,烧了些热糖水喂他,又拿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看这人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在内地也是个文化人,她给龙江擦了擦脸,又顺手清理腿、胳膊上被岩石划到的伤口。人啊,真是不容易!亚琴想。

    狗叫了起来,颜炳和颜国梁进了院门。亚琴和他哥国梁感情特别好,两人从小一起掏鸟窝、捉黄鳝,玩起来无法无天,就是都不爱学习,以前到天水围的学堂里上过几节课,先生上午发的课本下午就折了纸飞机。

    多少识了几个字后国梁跑到市区考上了香港皇家警察,这几天刚破了件案子,正式升任警长,正得意着哪。

    升了职,工作更忙啦。今天请假回来参加同宗会,还在路上,警署的电话就打到了家里,上司陈帮办令速回话。油尖旺地区黑道猖獗,贩毒开妓院的,设仙人局行骗的,直接带齐刀枪打劫金楼的,啥劳什子事都有。国梁常和弟兄们说,皇家警察手大遮不过天来,民愤极大的、洋鬼子上司关注的案子随便拎几件出来交交差,天天别忘了拜拜关二哥,无惊无险到月尾,薪水就又到手了!

    “牙签妹,警局说什么事了吗?”国梁打着电话,问他妹妹。

    电话接通了。金牙辉在油麻地开赌档,一直暗里和警署合作分成,一般不去烦他。这个月阿辉的手下偏头三设了个仙人局,一个纨绔子弟经不住连哄带骗,越赌越大,偷家中的古董名画抵押不够,又欠下了30万赌债,利滚利到了100万,实在还不起了,偏头三扣留了那小子,砍了一个手指,打断了几根肋骨。谁知那纨绔子弟他爹是个在港避难当寓公的国军将军,和港岛警署高层有交情,油麻地警署的邝警司接到上级指示,专门过问,着帮办陈通和警长颜国梁立即处理。

    那国军将军正是龙江的大姐夫范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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